回到自己院子里,王夫人便拿起了佛经念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放下手里的经文,朝门外喊道:“来人。”
周瑞家的应声进来,觑着王夫人的脸色,只低声回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去库房里拿几匹好料子送去梨香院,给我两个外甥外甥女做衣裳。”
周瑞家的松了口气,领了对牌便去了大库房。
贾敏将两个小的安顿好了之后,就指挥着人手布置院子,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正乱着呢,就见周瑞家的带着好些小丫头来了,每人手里都托着个托盘,上面摆了布匹。
周瑞家的见礼道:“姑太太正忙着呢,倒是我的不是,打搅姑太太了。”说着,挥手叫后面的小丫头们将东西放下,道:“这些料子我们太太特意叫开了大库房,拿出来给姑太太家的哥儿姐儿做衣裳的。姑太太瞧着可喜欢,若是不好的再去拿便是。姑太太远来是客,可千万别客气。”
贾敏看着这一匹匹的大红大绿,只挑挑眉,淡淡地道:“辛苦你跑一趟了,回去替我谢过二嫂子。”
周瑞家的“哎”了一声领了赏钱便走了。
等人都走了,贾敏才哼笑一声,说道:“我这位二嫂子可是一点都没变。”
旁边严嬷嬷不好接话,只问这些料子怎么处理。
贾敏便说:“家常的谁穿这些,收起来罢。”
等到晚膳的时候,贾家上下都知道了太太慷慨,拿了压箱底的料子送给姑太太家。
贾敏懒得理会,她不稀罕这些料子,但是她这位二嫂子是心疼得紧的,再不让人家听听好话,估摸着佛珠都要被扯断了。
用完晚膳,众人留在贾母房里说话。
坐了会儿,贾母也拿了几匹料子出来,说道:“这是我老婆子给玉儿和瑜儿的,比不得你二嫂子的手笔,拿去裁了做些新衣裳罢。”
贾敏高兴地道:“母亲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她只略瞧了一眼便知道都是她喜欢的颜色。
又说道:“我也有料子带来呢,是织造上才出来的,母亲给掌掌眼,替我分了吧。”说着,叫人抬进来一个小箱子。
“你呀。”贾母伸手虚点了点贾敏,也不推辞,叫人将料子摆出来,一匹匹瞧过去。
只见一箱子十几匹料子俱是簇新的,除了两匹软烟罗,其余均是各色绸缎。
贾敏解释道:“这软烟罗原是老圣人前些年下江南时穿的,织造上便一直在做,只是如今不进上了,便流了出来,我们家如今倒是不缺这些。”
贾母点点头道:“你这样一说我便想起来了,库房里也存着几匹,还是你父亲在时得的,一直放着也没用上。”
说着,将几匹绉绸、素缎、暗花缎的按着众人的颜色喜好都分了,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迎春宝玉探春贾兰都有。又指着剩下的妆花缎、织金缎说道:“这两匹云锦是御赐之物罢。”
“原就是孝敬母亲的,如今这时候拿来做衣裳却是正好。”贾敏一笑,又说道:“可巧了,我正有一事要求母亲呢。”
贾母也笑了:“哎哟哟,拿人的手短,老祖宗诚不欺我,可见今儿我是非答应不可了。”
贾敏便答:“我家两个小的嘴都刁,随着我们老爷吃惯了江南的味道,便是上京都带了厨子来的。我想着在梨香院里设一个小厨房,平日里做点吃食也方便些。”
贾母便说:“这有什么,用得着你这样正儿八经地求,一会儿叫你二嫂子将东西送过去便是。”
王夫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忙不迭地答应了。
贾敏又转过身子,略带些歉意地对王夫人道:“倒是又要麻烦二嫂子了。二嫂子管着府里那么多的事儿,可要多注意些身体,别累着了才好。嫂子是个有福的人,如今也是儿孙绕膝了。只是宝玉探春还有兰儿年纪都还小,家里马上又要再添一个,这些孩子都要靠着嫂子照看呢,嫂子可得保重身体才是。”贾政妾室,探春之生母赵姨娘快要生了。
贾母接话道:“可不是,还是你关心你嫂子,我便常说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得好生保养着,她也不听,只一味地吃斋念佛。亏得凤哥儿马上要进门了,有凤哥儿帮着,你二嫂子也能放下担子,好生歇歇了。”
贾敏笑吟吟地往王夫人胸口插刀子,贾母又紧跟着补了一刀更狠的,王夫人整张脸都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连一向迟钝的邢夫人都觉出了味儿来,没再拉仇恨。
贾敏才不管王夫人脸色,只继续和贾母说着话,心里却知道她这位二嫂子怕要气疯了。管家才有油水好拿,她这位二嫂子又是属貔貅的,这些年也不知搂了多少东西进自己口袋里。显然母亲也是知晓的,只是碍于王家势大,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又为琏儿聘了王家女,进门便管家,既名正言顺,又显得看重王家,两全其美,就是不知道这个凤哥儿能不能压制住王夫人了。
只是无论能不能的总比王夫人一家独大来得好,她同王夫人相看两厌,有了今天这一出,想来王夫人也没多余的心思往她身上使手段了。
这边贾敏首战告捷,那边乔喻的进展也很顺利。
这两个月来陆陆续续地,江南官场上有案底之人或是被调离或是被打落,甄家的势力短时间内缩水了近三分之一。
甄应嘉再迟钝也发觉出不对来了,但是他却没办法阻止,因为被查的人都是实实在在有问题的,他原本就是捏着把柄才能叫这些人为他所用,如今自然也插不上手。百般焦急之下,便写了封信,送了出去。
信才送出不久就被当今派人截了,金陵通政司如今是不分日夜地盯梢,只要拖住这一段时间,等到人员调配完毕,就算大功告成。到那时候,甄家剩下一个光杆司令,即便留着也没威胁了。
至于京里的甄贵太妃和六皇子,就他们本身的能力来说,对当今真没太大威胁。毕竟当初有义忠亲王(先太子)在,其余皇子压根没机会露头。就连当今这样排行靠前的都只是挂个名头“协理”,后面几个小的更加没摸过权,草台班子都还没搭起来呢,上皇就退位了。如今仅有的助力便是各自的母族和妻族,最多再加上小妾的娘家。
六皇子在众皇子中算是极得宠的,可即便这样,到现在也只是个光头皇子,可见太上皇也不过是宠着罢了。当今登基后只晋了上皇三皇子为忠恪亲王,又封了上皇五皇子为忠顺亲王,六皇子往后均未获封。而这位忠顺亲王如今便是当今的一大助力。
到年前,江南的中低层官员已经清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的人。甄家彻底成了拔了牙撬了爪子的老虎,只剩没拿笼子关起来。甄家如今已经在当今掌控之中了,当今这会儿也还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还不到时候,因此对甄家的态度算得上温和。至少乔喻随着今年最后一趟运银船回京前还听闻甄家得了当今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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