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贾敏已经要生了,肚子比起林如海记忆里的大了一圈,产期也推迟了一个多月,如今生产已经足月了。
这段时间里乔喻也在查铃铛上秘药的来源,可惜进展不佳。贾家倒是个漏子,但是这样的秘事是绝不会漏的。甄家那边各方钉子很多,他只能谨慎行事。之前那封折子递上去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两个月前他才接到了通政司传来的密折,上面只有两个字,盐政。
乔喻了然,这位皇帝一方面是想告诉他江南的通政司已经有一部分拿到手了,这算是展现实力。一方面是叫他把住盐税,压制住甄家,相当于叫他拿盐政做投名状。当今能用的人还是不够,有他投诚能省很大的力气。
这位当今是个能人,更难得的是心系百姓,如今是初上位才显得捉襟见肘,即便没有他,最后依然能赢。因此,向当今投诚是必须的。只是凭借原身现有的势力,并不足以动盐政。毕竟甄家吞盐税原就是为了送给太上皇的,只是暗地里贪了很多,而太上皇不知道而已。
如今仍是太上皇占据上风,得罪当今要凉,得罪太上皇,估计凉得还更快。乔喻思来想去只能从甄家入手,想办法让甄家顶个锅。
甄家当年曾四次接驾,奢华过费,造成了织造上数额巨大的亏空。因此太上皇才又将两淮巡盐御史一职给了甄家,好让甄家填补,甄家算得上是“奉旨贪污”。然而贪污这种事开了头就收不回来了,甄家越拿越多,直到如今不在盐政上了,依旧收受盐商贿赂,截留大量盐税。
乔喻大致算了算,以甄家这些年的积攒,如今绝对可以称得上富可敌国。想来太上皇再慷慨也接受不了臣子比自己还有钱,况且甄家的亏空至今未曾填补到位,国库欠银也未归还。虽然甄家挪用的更多是织造上的,但是太上皇绝不会去特意区分。
乔喻查过账目,在甄应嘉以前,两淮盐税每年至少能收上800万两,多的时候能达到千万两,除去上交国库的500万两,留下的一大部分会流进皇帝私库,剩下的用于盐政上周转。
这也是盐政上几乎都是皇帝心腹的原因,太上皇信任甄家,然而实际上甄家截留到自家口袋里的绝对不比上交的少多少。只是因为甄应嘉兼任通政使,又有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薛家也是通政司出身,两家同气连枝,这些消息都被扣下了。又有其余利益相关者一同隐瞒,太上皇并不知情。
乔喻的目的就是打破太上皇对甄家的信任,只要砍掉甄家伸到盐政上的手,就足够喂饱两个皇帝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乔喻反复思量过后,决定暗中推动。这样的事情向来是瞒上不瞒下的,太上皇和当今不知道,不代表他们下面的人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即使都是太上皇一派,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
将消息送给太上皇一派的人,既省了力气,还能避免被惦记上。不过乔喻还没来得及动手,贾敏就生了。
贾敏是六月六日清晨发动的,正午时分生出来。新出生的小婴儿健壮得很,刚接触空气就嚎啕大哭,中气十足,听这声音就知道在娘胎里过得很好。
乔喻没进产房,这几个月调理下来,贾敏不说健壮如牛,生个孩子绝对没问题。只是如今正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这会儿坐月子简直是遭罪,贾敏整个人都蔫了,生了以后就没给乔喻看见人。
家里虽然多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娃,乔喻的生活却没有受到多大影响,毕竟用不着他亲自带孩子,每天看上几眼已经是关照的表现了。况且他对这个整日里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哭的混世魔王也没辙。黛玉倒是很喜欢,每天都和乔喻数弟弟今天哭了几次,乔喻哭笑不得。
由于林家没什么亲朋好友在扬州,加上现在局势混乱,洗三和满月便都没大办。等到孩子满月之后,乔喻的布置也已经差不多了。原身林如海手段不差,要不是后来心灰意冷,甄家的结局绝对不止抄家。
林如海联姻贾家,太上皇这边许多不太要紧的事情不会刻意瞒着他,加上林家祖籍姑苏,在金陵也有许多产业,因此消息很灵通。
前世林如海死前手里就握着甄家许多罪证,比如纵容奴仆强占良田、逼死人命;内宅女眷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等等,这些对于甄家来说甚至都算不上大罪。致命的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还有转移财产。
其中转移财产一罪却是当今后来才查到的,甄家瞒得紧,这笔银子最终也没能追回多少。而甄家抄家时由于没抄出太多东西反而得到了同情,减了罪,又有一干老臣周旋,最后只是革职并没收财产,甄家众人还得到了一个庄子过活。
不过这回就不一样了,大概是因果报应,甄家碰上了乔喻,手里不但有甄家大大小小数桩案子的罪证、截留盐税的账目,而且还查到了一个私底下的庄子,没挂在甄家人名下,却藏了甄家大量现银。这个消息捅出去,稍微有心的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乔喻反复筛选过后,将目光对准了同为太上皇侍读出身的萧同明。
萧同明此人性情孤高耿介,不好相处,但是对太上皇十分忠心,是太上皇放的另一双眼睛。只可惜能力不足,不如甄应嘉之父官运亨通,又瞧不上甄家卖女儿的行径和张狂的作风,与甄家不甚亲近。而萧同明此时正任江南道监察御史,从五品,有监察江苏、安徽两地司法与行政之职,只是被甄家防着,没能察觉什么。
乔喻将庄子的消息往那边一递,就耐心地等着。而萧同明果真不负耿直的名声,一得到消息,就直接上报太上皇,压根没想觉得突兀。不过得益于此,乔喻很快接到了盖着太上皇私印的密信一封,要求他上交两淮盐课的账目。
乔喻等的就是这个。
在林如海之前,甄应嘉连任两淮巡盐御史,根基深厚。林如海当初交接查账时,并没看出什么不妥,直到真正上任以后才发现甄应嘉在弄鬼。从前两淮的盐商只要依据盐引上交相应盐税即可,然而甄应嘉却打着为盐商“减税”的旗号,收受孝敬。
甄应嘉时期两淮的盐税减少了到了700余万,账目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从一开始该上交的盐税就直接进了甄家的口袋,根本没有过公账。到林如海上任后,盐商继续上交数额巨大的孝敬,林如海一边不动声色地收了,另一边却直接将其送入公账,补全盐税。也是因此,虽然有甄家挖墙脚,林如海依旧能拿出足够的银子。
乔喻心里感叹,都是人才啊。
这边乔喻把能坑甄家一把的账册全送去了,另一边甄家私下的庄子,经由太上皇的人手,查明确有密室以及大量白银,估计至少有几十万,这还只是一处庄子的。
如果说几十万的现银还不算什么,那么两淮盐课的账本问题就大了。林如海还未曾述过职,因此他任上的账目是头一次呈上。当今和太上皇各派了多名心腹账房一同规整,连续几天不分日夜地清查,效率非常高地将账目算了个清楚明白。两淮一带,哪年哪月,哪家盐商购买多少盐引上交多少盐税,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来,甄家经手的银子数目不对就显出来了。不说远的,只林如海上任这不到两年的时间,甄家截留盐税高达180万两。太上皇看到这个数字,直接黑了脸,这笔银子到他手里连100万都不到!
其实甄应嘉任上的账本单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和林如海的账目一对比,就很明显,有将近四成的盐商的盐引和盐税都明显少于这两年的,虽说有些约定俗成的“孝敬”是皇帝所允许的,可是差得太多了。
太上皇此刻心情很糟糕,任谁亲手养肥了一只硕鼠都不会高兴,被心腹糊弄那么些年,没当场发作已经很好了。他头一次知晓下面这些人居然是这么的“齐心协力”。太上皇一派?呵呵,甄家一派才对吧!
当今更是气极,太上皇出手阔绰,散财童子一般,到他登基的时候国库银子只剩千万两不到。这两年略微好转,却也是他劳心劳力,拼命抠银子,一点一点攒下的。
而甄家呢,只与林如海对比,除去上交太上皇的,光盐政,这些年少说吞了有两百余万两。更别说还有织造,甄家掌管织造几十年,不用算都知道那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
一想到甄家可能比国库还有钱,当今就就手心里痒痒,恨不能马上下旨抄家,只是瞥见太上皇发青的脸,才转口安慰道:“父皇千万莫气坏了身子,为这等小人不值得,奴才不听话,收拾了便是了。”
是的,奴才。甄应嘉之父原是太上皇奶兄弟,当今称呼甄家为奴才绝不算贬低。
“朕无事。”太上皇缓和了脸色,说道:“皇帝说的是,皇家不缺奴才。只是当务之急是查清甄家的银子在哪,暂且不宜打草惊蛇。”
太上皇虽然气愤甄应嘉贪婪,却也不想此时便动手处理了甄家。毕竟江南一带牵一发而动全身,况且甄家老太太年事已高,宫里还有陪了他这许多年的甄贵太妃,总要顾及几分。
当今也没有反对,他心知肚明,想收拾甄家现在还不是时候,这笔巨银的流向才是大问题。父皇不会多想,他却没忘记甄家可是他那好六弟的坚实后盾。
不过甄家虽然只能暂且留着,甄家的爪子必须拔掉。这些年各地灾祸不断,国库的银子根本不够用,能省一点是一点,便是存在库房里积灰也比被甄家祸害了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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