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因为谢国公头撞金銮殿?”李云深磨牙,要不是那个酸书读臭了的混球他至于现在这么惨吗?
现在好了,人已经招惹了,仇都已经结下了,他还酒后无德对谢青吾做了那样的事,关键是谢青吾还心悦李云霁 ,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天子嗤了一声,声音冷清:“不过一个破落世家罢了,如果不是——也配得上你?”
李云深觉得自己往日的认知在慢慢崩塌,父皇这话听起来竟如此犀利,已经丝毫没有了往日恭恪谨礼温润如玉的模样。
“深儿,”帝王转过身去,犹如叹息,“有些事,你现在不懂,你母妃也不懂,但你要知道,父皇总不会害你,谢府二公子命格奇异——他只能留在你身边。”
命格有异?
难道是说谢青吾十世气运加身?父皇怕被谋朝篡位?所以非得选个男子逼他下嫁,还最好是诸皇子中的一个?
“父皇膝下并非只有儿臣一个成年皇子,大皇兄、四弟、六弟均未娶正妻,父皇明知儿臣不好男风,为何偏偏赐婚给儿臣?”李云深笑了一下,有点扎心,“还是说父皇舍不得让皇兄皇弟为难,所以觉得儿臣是个可以委屈的人?”
从小就是这样,因为母妃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注定被父皇爱屋及乌偏爱的那一个,然而事实上,父皇诸皇子中他一直都是最不被待见的那一个。
十三岁那年就将他扔上战场,对所有皇子都能父慈子孝,唯独对他——
即使除夕夜出了那样的丑事,父皇仍然帮着李云霁遮掩,连个像样的处罚都没有,也不过就是被训斥了一顿,罚了禁足,至于他,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句。
——在父皇眼里,始终没有他一席之地。
勤政殿内烛火跳跃不息,帝王眼中晦暗不明,像是山洪即将崩泄却又在转瞬间蒸发于无形。
“儿臣,请父皇下旨和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李云深抵着冰凉的汉白玉不起来,固执的表达着自己要和离的决心。
他还就不信了,连苦情戏都演出来了,父皇还真能那么铁石心肠毫不松动,再说,他求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劳民伤财的大事,应该不至于太困难啊。
事实证明,他果然想的比较多。
一刻钟后被御林军叉出勤政殿扔出宫门的李云深站在紧紧闭上的宫门下,思考人生。
——就思考出一个结果。
我可能真的不是亲生的!亲生的会被三番两次的扔出家门吗?亲生的会被逼着娶一个男人吗?亲生的会动不动就被踹吗?!
满心凄然的回过身便看见小安子一脸焦急:“王爷,谢公子病了!”
李云深愣了一下,很顺口的接下去,“那就去请大夫,请本王做什么?本王又不会施针搭脉开方子。 ”
“再说,”李云深转身看向夜色中宛如巨兽匍匐的0皇宫,”他哪一日不是病着的?病了就请大夫好好看看,别没事儿就往本王这禀,父皇这两日心气不顺,等过些日子本王再去求。”
顿一顿,到底还是开口:“你让府里将谢公子的东西都收着点儿,他平日里用惯的喜欢的都收拾齐整,别等走的时候来不及收拾。”
小安子不敢再说话了,他虽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但看这阵势,王爷竟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李云深半夜里居然有些睡不着,他有些忧心谢青吾那样纸片人似的身子,好像寒风多吹两下就会刮倒了似的,弱不禁风惹人心疼。
他费心费力好不容易把人养胖了点,过完年就是新春了,这个时候怎么又病倒了?
然而这些事本不该他过问的,他自认为对不住谢青吾,但如此上心未免又有些过了。
接下来的几日李云深锲而不舍的去骚扰他父皇,折子变着花样写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然后终于因冒犯天颜被他父皇一脚踹出了勤政殿,回府闭门思过。
刚被御林军押回府里不一会儿便有侍卫通禀,庆王殿下到了 。
——庆王,李云安的封号。
李云深深深觉得这货就是就是来看他笑话的,但皇室兄友弟恭的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了,所以他冷着一张脸看着李云安那颗大号白雪团子一摇三晃的进了门。
李云安今年刚刚十六,身形瘦长脸色苍白病弱像河边被蛀空了心的柳树。
他的病弱和谢青吾不同,谢青吾是病秧子弱不禁风但是风骨犹在,而李云安的病弱则是那种带着沉沉暮气的,仿佛一眼瞧的见寿数尽头的病入膏肓。
说起谢青吾,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样了,昨夜里又下了一场大雪,他那么畏冷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冻着了没有。
李云深想的出神,冷不丁身边窜来了一股寒气,白团子像个雪球滚过来:”可冷死我了!还是房里暖和!路过三哥府门特地来讨一杯热茶喝,三哥怎么这幅表情?莫不是不欢迎弟弟?”
“哪儿敢?”李云深让人上了一壶热茶,特意在茶里放了几颗冬枣,“养胃的,你尝尝如何?大雪天的,不在自己府里好好待着,跑我这儿来做什么?还路过?咱俩王府隔了半个京城,你这种多走一步都嫌累得慌的身板从哪儿来的路过?说吧,什么事?”
李云安笑了笑,挨着火炉子坐了,“三哥知道三天前大哥被父皇连夜送出城的事儿吗?”
“大哥被父皇连夜送出城?”李云深皱了下眉,“这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怎么这么快又回去了?元宵都还没过了,大哥难道也和我一样触犯了天颜?”
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李云鸿天天就一心扑在他的仙丹上,根本没空去触父皇霉头,而且父皇最近又没有逼着他娶妻纳妾,他犯不着自己没事找事啊 。
“触犯天颜?”李云安嗤笑了一声,“那前提也得是他见的到天颜才行啊,三哥长年待在边关不假,可这皇城里的事儿当真就一点不知道?”
上辈子十几年以前的破事,他还记得什么?
李云安看他神色不似作假,无奈道:“三哥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守边关了——父皇这些年对大哥的态度三哥当真半点不知情?”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皇家纵使是为权为利争的头破血流也要崩住了演,不然还能有什么?而且,诸皇子中父皇唯独对他凶神恶煞,动不动就因为瞧不上而一脚踹吧?有时候其实真怀疑父皇儒雅面目下也藏着一个莽夫。
“大哥长年住在山上,说是任其自在,其实如同监禁。”李云安慢慢啜了口茶,“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又不知受了什么牵连竟在年节中被连夜遣送回去——当真是飞来横祸。”
三天前。
李云深回想了一下,蓦然记起他去闹和离无意间扯出过李云鸿的事,似乎,就是三天前?父皇似乎是说了你们一句,等等!那真不是开玩笑?!
“六弟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打抱不平?”李云深摩挲了一下温热的茶杯,眼神渐暗。
“弟弟哪儿敢啊?”李云安噗了一声,忽然嬉笑起来,脸上带了点病态的潮红,“就是过来跟三哥说一声,大哥长年在山上寻常也见不上面,怪想他的,好容易见着了,这就又走了,他还欠我一炉子紫金丹了。”
少年嬉皮笑脸,眼眸深处却有一点罕见的认真之色:“三哥不知者不怪,但我们自家兄弟平日里合该多走动的,大哥如今不得父皇欢心,云安知道三哥性子直,做事却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希望日后在父皇面前还是要小心着些,可别在触怒天威。”
“——毕竟,先君臣再父子。”
李云深沉默了会儿,觉得这些事太复杂,他一时好像还有些理不清。
“先不说大哥为什么又被斥责了,我看你这身行头倒不像只在城里走走,父皇叫你三月回春再南上回封地,这时候你去哪儿转?”
“皇城里不比南方,冬天里冷的厉害,就你这身子骨还是好好抱着暖炉在府里下棋吧。”
“下棋有什么好玩的?难得回来一趟自然是要到处转一转,”李云安笑笑,把茶杯搁下,站起身来,“听说城郊的清心观里有棵举世罕见的百年老梅,倒想去瞧瞧。”
“再说,大哥还欠我一炉子紫金丹了,正好一并去讨回来。”
“——父皇不许他进城总没说不许我出城吧?”
你倒是执着,怎么前世没看见你对李云鸿这么上心了?李云深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硬是没有记起来什么。
“听说皇嫂身体不好?我府里倒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大夫——”
“……叫谢公子!!”
“……”李云安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忽地凑到李云深耳边,促狭笑道:“这,莫不是皇兄你与嫂子间的情趣?”
李云深一脸冷漠 ,不说话,抬手指门,“大夫可以送来,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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