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安静异常,李云深亲自将谢青吾送回了流云居。再回到书房时已经夜半三更,忠叔拢着手在书桌边打哈欠见李云深回来才勉强打起精神:“王爷。”
“查到了什么您差人过来告诉本王一声就是,还非得在这儿等到半夜?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歇着点吧,当心熬坏了身子。”
忠叔受宠若惊吓了一跳,半响才呵呵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操劳两年,倒是王爷,老忠我回家探了一回亲怎么跟大了一轮似的?”
忠叔素来跟李云深亲厚,李云深军营里待时间长了性子越发跑的没边没际,瞧不上那些虚礼因此私下里说话也随便。
“是啊,毕竟十年……”李云深嘀咕了一句,半是自嘲半是感慨,摇摇头,笑了:“行啦,本王懂事点您老人家不该偷着笑吗?说吧,谢青吾那是怎么回事?”
“啧,老奴眼拙竟然没看出来咱们新王妃以前还是个练家子——只是,可惜了。”
“……是谢公子!”
谢青吾与谢青元一同跟着兄长习武,谢青吾天赋卓绝不过两年便已经能和兄长战成平手。谢青元的天赋在常人中也能算作不错了但和谢青吾相比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差距,两个哥哥你来我往刀剑相撞时他抱着杆枪坐在院子的石阶上,嫉恨如同野草在幽暗潮湿的角落疯长。
那些嫡庶有别的议论甚至称的上恶毒,他不无阴暗的想,谢青谢青吾之所以能进步如此迅速也许是兄长偏心的缘故。
少年抱着自己的银枪眸光比枪还要冷。
枪是杀人的利器,但能置人于死地的从来不是兵器。
——是人心。
谢青锋出征的那一月皇城下了大雪,他跟谢青吾约好了比试。没有了谢青锋时时在旁盯着他出手极为狠辣,利用长/枪距离长的优势步步紧逼,硬生生将谢青吾逼到了冰湖边上。
他提前命人将冰湖旁的一小块地方磨得光滑如镜,那年的谢青吾对这个朝夕相处的幼弟还没有丝毫防备,所以毫无意外的跌进了冰湖里。
他看着那人被冰冷的湖水淹没,心里忽然有了长松一口气的快意,有些恶意爆发的猝不及防,显现出来的却是长达数年日积月累的刻骨恨意。
谢青元无疑是个有野心的人,然而嫡庶有别却限制了他走向更高处的路径,嫉妒只是一只拉开闸门的手,闸门里关着的是他不甘人下的勃勃野心。
谢青吾躺在榻上辗转反侧,这个故事只有一半,开头和结局都围绕着另一个人。他只是遗憾再也不能与他一同策马奔驰在北疆的战场,铁蹄并肩,生死与共。
那一场人祸淹没了谢青吾习武的天赋,经脉受损体质虚弱畏寒,终其一生再也无法拿起刀剑。
——他放下了刀剑却依旧放不下心中执念。
不能习武,那么哪怕心机用尽也要到这个人身边。
“本王其实还挺看得起那小子身上那股子狠辣劲儿的。打架是把好手。”李云深摇头冷笑了下,“可连亲兄弟都下得了毒手,谁知道在战场上会不会从背后给本王来一刀?这人用不得。”
忠叔默默无语。王爷,你今儿白天里还将人打得满地找牙了,竟然还存了拉拢人的心思,想什么了?
“对了,府里的账目查的怎么样了?”
“徐侧妃把持的很紧,老奴也没查出多少,只是去库房粗略清点了一下,有些黄白之物出入有些不对,但做的很谨慎——王爷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看自家王爷也不是个会管事的人啊。
“本王自己的钱自己心里没点数?”李云深眉头一挑。
……王爷,别昧着良心说话!
“本王打算过两日就让徐魏紫将中聩交给谢公子,你去帮衬两天,务必把账目核对仔细了。吃了本王多少都得给本王吐出来!”
“王爷说的倒是容易。”忠叔叹气,觉得自家王爷颇有些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王府下的铺子庄子良田徐侧妃经营多年各处都必然安插了心腹,那些人一日不除即便将中聩交给谢公子管着,账目怕也是对不清的。”
“本王自有妙计。”李云深神秘一笑,想了想,突然问:“本王秋天里猎的那只红狐狸,说是要制成狐裘的,裁的怎么样了?”
……王爷,您这思维跳跃是不是太快了?
禁足过后便要上朝,李云深早起时天还没亮,皇城的长街上挂着稀稀落落几盏红灯笼。李云深窝在马车里打盹,心想自己还不如回王府继续禁足,既不用去看那些恶心人的嘴脸还能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李云深虽官居亲王之位但上朝却和武将们站在一处,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觉得朝堂上那群老大人太聒噪。满口的历代忠贤先帝明主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听的李云深只想骂娘。我们这群上战场的武将还没死绝了,怎么就江山社稷危如累卵了?你亲娘才不堪一击!
他的好友除了一群五大三粗只会耍枪弄剑的武人就是皇城各种风流纨绔里的翘楚,凭着家世讨个一官半职在朝列最末处打盹混日子,简直就是朝堂里的蛀虫。
——其实,如果没有上战场的话,李云深自己大概也是这群蛀虫里的一只。
李云霁和他则完全不同,舞文弄墨勤学好问工于诗书,诗词歌赋无所不通,一手瘦金好字更是让皇城一度洛阳纸贵,被一群文人骚客追捧的天上有地下无,连朝堂上那些年过半百的老朽木都能被他哄的眉开眼笑。
——这个祸害!
李云深一边心里骂娘一边眉开眼笑的问祸害最近过的好不好,功课怎么样,初入朝堂有没有不适应云云。——当真是将一个对外人嚣张跋扈对弟弟和蔼可亲的好兄长装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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