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别……”傅莹突然从梦中惊醒。
玉净和玉枝听傅莹在梦里叫出弘历的名字,皆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见傅莹醒过来,玉净笑着说道:“福晋在梦里都念叨着四阿哥的名字,可见已离不开四阿哥了。只可惜四阿哥要去尚书房,不能时时陪着福晋啦。”
听玉净这么说,傅莹心里连连喊冤,她啥时候离不开那“小猪蹄子”了?
又羞又恼之下,她在玉净脸蛋上拧了一把道:“你这丫头连我的玩笑也开,等待会儿若初过来,得让她好好教你规矩去。”
果然一提到若初,玉净就安静起来。若初是这里的掌事宫女,包括玉净这个陪嫁丫鬟也不得不服从她的管束。况且若初不比傅莹随和,故而玉净敢和傅莹玩闹,却在若初面前相当拘束。
看到玉净秒怂的样子,玉枝忍不住又笑了。
玉净见玉枝笑,心中不服,欲要欺她汉语不好,便用汉语说道:“你可别得意了。若初管我,她也管着你,等你啥时候犯了错,我就在一旁添油加醋,让若初好好罚你去。”
哪知玉枝却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回道:“我……认真,姑姑不会罚。”
玉净没想这回玉枝还真听懂了,于是一下子懵了。
看到玉净发懵的样子,这回轮到傅莹笑了。她朝玉枝点点头道:“你汉语进步不小呢。”
玉枝不好意思地用满语回道:“这宫里说汉语的多,若是我汉语说得不好,恐怕是不行。”
玉枝的这份进取心,傅莹也是很佩服的,但敬佩之语也只能藏在心里,免得玉枝又要说“承受不起”。
她想,既然自己已经穿越到古代,那还是对古代人的某些思想观念理解一下吧。虽然她自己不一定接受,但她素来追求“求同存异”,也不会强迫古人接受自己的现代思想。
更何况给一个丫鬟灌输“人人平等”的理念,只怕到头来反而会害到她。
于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只是对玉枝说:“你以后在我面前放心说汉语便是,只有多说,才能说好。”
玉枝点头,用汉语回道:“奴婢明白。”因这句子简单,她这回说得相当流利。
傅莹想起自己提到了若初,便坐在床上左右环顾了一番,见屋中并没有若初的身影,忍不住问道:“若初不在屋中吗?”
玉净本想回答,哪知玉枝抢先用汉语回道:“姑姑在……药”。她一时不知“煎药”这个词怎么用汉语说,就只说了一个字。
玉净见她说不出来,忍不住替她回道:“煎药,若初姑姑监督人去煎药了。刚刚太医院的人将福晋的药送了过来,若初姑姑便让人给福晋煎药去了。”
这话说完之后,玉净就转头对玉枝说道:“话说不流利,就不要抢着说了嘛。”
玉枝自知自己表现不好,羞愧地低下了头。
在现代的傅莹,小时候为长辈打击自信不少苦恼过,故而最厌恶打击别人信心之语,于是用蒙语鼓励玉枝道:“别听玉净的,大胆说就是,不说的话,就更加说不好了。”
见傅莹如此鼓励自己,玉枝感激地点了点头。
而后傅莹又看着玉净,用汉语问道:“我们刚刚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玉净摇摇头道:“我又不懂蒙语,哪里知道福晋你在说什么。”
傅莹道:“是了,你爹娘是汉人,你自小就会汉语本就是情理之中。玉枝父母是蒙古人,和我母亲兄嫂等人接触又常常需说满语,甚少用汉语,她不会汉语也在情理之中。让现在的玉枝像你那般流利地说汉语,不比让你去说蒙古话简单。”
傅莹说得极有道理,玉净一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可批评玉净也不是傅莹的本意。她用三人皆懂的满语,对她们两人说道:“我嫁给四阿哥,身边只有你们二人是我府中的旧人,正是因着这份情谊,你们二人才更应该在这里好好相互扶持,而不是相互嘲笑。”
听了傅莹此言,玉净和玉枝很是赞同。于是两人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皆视对方为这里除傅莹外最可信赖之人。
傅莹问了她们时辰,根据昨日情况,估计弘历快回来了。虽然她不把弘历当外人,但大白日穿着里面的纱衣躺在床上,自认为也未免有点太随意了些。
于是强撑起来,让玉净帮着自己穿上外衣。这外衣虽说比她之前穿过的喜服轻薄了不少,但她穿上去立刻感到就像是夏日钻到棉被里,难受得不行。她知道这是因自己生病之故,才会有如此夸张的感觉。
古代自然是比不上现代,有各种降温的手段。没有空调、风扇倒也罢了,可没有现代那各式各样的清凉夏装,这就让傅莹觉得比较苦闷了。大约古人,特别是女子,露肉是会被当成一件没有廉耻之事,这只能让傅莹更加怀念现代。
果然,自己穿好衣服没多久,弘历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由于无人告知,在尚书房的弘历还不知傅莹生病一事,等他高兴回来欲要找自己的福晋时,却从小太监那里得知傅莹中了暑,于是慌慌张张去寻她。
见弘历进来,傅莹起身摇摇晃晃地打算行礼问安,却没想他直接走到自己面前,一手握着自己的右手,另一只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
傅莹本来发着烧,但凡接触到比自己体温低的物体,都会有一种清凉感,弘历这两只手中的“凉意”她自然是感觉到了。
那边弘历摸到傅莹的额头发烫,加上看她的脸色神态,确定她是生病无疑,忍不住叹了口气,责备道:“今早我见你话少,就已觉察到不对,问你你却说无事,故而放下心来。哪知你不过是为了让我心宽,故意逞强。这样撑着终究不好,若有个急症,得不到医治,后果不堪设想。”
傅莹梦中之境仍记忆犹新,刚刚见弘历进来,就又是抓手又是摸额头,也是吓了一跳,怕他发疯,对她做梦里所做之事。后来见他只是查看自己是否生病,终于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听他说自己装病逞强,傅莹心里连连否认。她虽然早晨起来是感到有些不适,但确实不知自己生病,不过看他那样子,即便自己将实情告诉他,恐怕他也会认为自己是在“狡辩”。
想着中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疾病,傅莹强撑着笑道:“我不过是身体微恙,休息几日便好。”
“中暑岂是小事?”弘历看她那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禁恼道。说完之后,便让太监去太医院,寻个太医过来给傅莹瞧病。
傅莹忙拦下那请太医的太监,将自己在乌拉那拉皇后那里发生之事告知了他。
弘历高兴道:“额娘最是体恤人了。幸好是在额娘那里发现你中了暑,不然你又得耽误许多。”
听弘历这么评价乌拉那拉皇后,傅莹更加怀疑自己对皇后之前的认知,可她还是要保留态度,毕竟当初自己“朝见”时,皇后确确实实是一种强颜欢笑的样子。她看在眼中,心里肯定不舒服。
弘历又对她说道:“你既然生了病,就该在床上躺着休息。”说完让玉净帮傅莹把外衣褪下,然后命她扶傅莹到床上。
这衣服穿上再脱虽然麻烦,但傅莹自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虽说自己因身份不把弘历当外人,毕竟认识人家才几天啊,讲究礼数一些终究是没错的。
到底还是躺床上舒服些,傅莹虽然还是难受,但总比坐在炕边强撑着要好。
弘历让人搬来一紫檀直棂坐墩,坐在床边看着她,忍不住攥着她的手道:“你大病未愈,加让这几日辛苦,难免会中暑。明日我去和汗阿玛说一下,你也不必带病去请安了。”
傅莹其实蛮喜欢这样被他抓着手的,因为觉得他的手很“凉”。后听他说要去雍正那里给自己“请假”,因皇后已帮他做了这件事,于是道:“四阿哥对我关切之意,我已知晓,只是皇后已免去我请安之劳,四阿哥也别再多此一举了。”
弘历点头道:“额娘行事向来面面俱到,那会儿我已猜测额娘如此安排,只是你说出来也好确认。”
他话刚说完,若初就领着小宫女将熬好的药端来。见了弘历,若初行过礼之后,便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傅莹床边。
弘历摸了摸那药碗的碗壁,觉得有些烫,便忍不住埋怨道:“药这么烫,福晋怎么能喝?”
若初想着药是趁热喝,方才效果更好些,弘历这么说,她也只能让玉枝给汤药扇风降温。过了一会儿,弘历摸着碗壁温热,方才让若初服侍傅莹喝下汤药。
因刚穿过来那会儿,她被富察府上下当成个病人,所以没少喝这苦汤药。这回生病倒也不觉得这中药苦涩难喝,更何况有弘历在身边,她也不好连连叫苦。
喝完药之后,傅莹复又躺下。这回弘历将他的手放在她脸上,相比梦里他对自己又啃又摸的样子,这样简直不要太温柔了。
想到他昨日“写作业”一事,傅莹怕他因自己生病耽误了学习,于是说道:“四阿哥,我既已喝了药,想必也无多大碍了,你若有功课需完成,还是去书房吧。”
弘历确有功课要做,但他更忧心傅莹之病,便道:“无妨,我在这里陪你多呆一会儿就好。”
傅莹最是怕麻烦人,她有些承受不住弘历那种忧心忡忡的神色,于是道:“四阿哥你且去吧,中暑不过是小病,我休息休息便好。”说完,心里还想着自己明日就可“无病一身轻”了。
弘历拿开他的手,摇头道:“中暑岂是小疾?当年汗阿玛就中过暑,一场病折磨许久方才痊愈,自此对暑热便有所忌惮。往年入夏,汗阿玛就到圆明园中避暑,今年因我大婚,所以才从圆明园回了紫禁城。”
没想到雍正竟然如此害怕中暑?知道弘历不会乱给他爹编故事,她这才担忧起自己生的这场病。
可担忧也无用,该采取的措施她都采取了,至于这病什么时候好,那就看自己了。
想弘历呆在这里也没用,不过是白白替自己担忧,她便三番五次地催他去书房。弘历想她在病中,最好还是静养,便听她之言,去了“乐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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