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清宫用过晚膳之后,傅莹和弘历二人便乘轿子回到乾西二所。见过坤宁宫和乾清宫的宏伟,回头再看这乾西二所,未免有些太精致了些。
傅莹进了院子,借着阳光这才看清自己新房的模样。见这里亦如富察府那般挂满红绸,贴满喜字,处处显出喜庆的氛围。
她让玉净扶着自己站在院门口,看了一会儿,弘历见她如此忍不住用汉语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刚刚在乾清宫吃饭时,除了太监传膳用汉语之外,因雍正皇帝、皇后、熹妃还有皇子公主们都是满人,所以一直用满语交流,如今听弘历说了这么一句汉语,倒觉得有些亲切。
她看了一眼身边之人,笑着说道:“我只是看看这新房罢了。”
弘历也笑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呢?等行完礼,再看也不迟。”
经弘历这么一提醒,傅莹方才想起,这婚礼程序还没有走完呢。吐了一口气,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
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要紧的程序,不过是要将她昨夜抱过的那个锡瓶里的东西倒出来,这一习俗也称“倒宝瓶”。
她扶着玉净抬腿迈进了新房之后,看到喜床目光便不愿再挪开了。倒不是因那红色喜庆,相反那“百子帐”上密密麻麻的小孩子,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恐怕会不舒服。主要还是因为,她真的太累了。
自前天,或者更早几天,她就没好好休息过。刚才和雍正皇帝吃“圆饭”时,虽然和他不在一个桌子上,但因是精神高度紧张,并不觉得困顿。
如今没了令她紧张之人,自然困意袭来。因见这位未来的乾隆皇帝,只是一个长得清秀如女子般的少年,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传说中的帝王之气,加上自己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她在他面前也就放松了许多。
那位给她开过脸的命妇,再次走过来,扶着傅莹上了床,又让四阿哥弘历坐在她对面,命两人将衣襟连在一起,各自前面弄出个“软兜”。
然后她将锡瓶抱好,托起瓶底,将瓶中之物缓缓倾出。虽说这锡瓶她抱过,但这锡瓶中装的是何物却不知,只知抱的时候瓶子很沉。
随着瓶子里的东西被倾倒出来,她看见一些碎金银、珍珠、还有五谷类的东西纷纷落在她和四阿哥弘历的衣襟上。
看到这些东西,傅莹心想:“怪不得我昨天抱它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呢,装着金银能不沉吗?不过,装着金银、珍珠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宝瓶’了。”
将锡瓶里的东西尽数倒出来之后,那妇人看了一眼落在他们二人衣襟上金银、珍珠等物。见落在弘历衣襟上的,要比落在傅莹衣襟上的多一些,于是笑着说道:“宝瓶里的金银落在四阿哥那边多点,还是四阿哥更有福些。”
傅莹听罢心想,这话不是废话吗?
纵观历史上那么多位皇帝,说有福,乾隆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且不论他是活得最久的帝王,他的登基之路也是顺风顺水,还有老爹雍正给攒下来的大笔财产供挥霍,后宫佳丽无数,流下诸多风流佳话。自个儿还臭屁地给自己封了一个“十全老人”的称号,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全十美”的皇帝,好像他的帝王生涯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事。自己当然和他比不了了。
心里这么想,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她想了想笑着说道:“四阿哥有福好啊,四阿哥有福便是众人之福,想必也不差我这份了。”说完看了他一眼,见他颔首微笑,好像是赞同之态。
那妇人听完傅莹之语,笑着说道:“福晋是很会说话,既然福晋已和四阿哥结为夫妇,那自是不分彼此了。”
不分彼此?她看了眼前那位少年,很是想问一问以后他和各种美女缱绻难分时,他要怎么对待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呢?
落在衣襟里的东西,被过来的宫女收到一边后,两人这才从床上下来。傅莹随弘历将来人送走之后回到屋中,恨不得连钿子都不摘,直接躺在床上就睡觉。可自己身边毕竟有个人,就这样直接倒头就睡也是不太成体统的。
于是,她走到弘历面前,问道:“四阿哥昨夜未休息,可是乏了?”
弘历自然也困得厉害,于是点了点头。
傅莹道:“我亦如此,故而先失仪睡觉去了,不对的地方还望四阿哥不要见怪啊。”
此刻傅莹觉得睡觉才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于是顾不得许多,让玉净和玉枝帮忙将自己的头上戴的钿子摘下,然后脱去礼服,穿着红绸小衣直接上.床去了。
头刚挨着枕头,傅莹又突然起身回头对玉净和玉枝说道:“想必你们也乏了,这里且不需要你们,快去休息罢。”说完又倒头去睡。
玉净和玉枝确实也困得厉害,听傅莹如此说,刚要问人自己该去何处休息时,弘历对身边的太监说道:“你领她们去休息,这是福晋那边的人,不可怠慢了。”
太监应声离开之后,弘历身边的贴身太监李玉看到傅莹如此,忍不住说道:“福晋这也太急了些吧。”
弘历轻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责道:“你想什么呢?她这是累了。”说完,自己也打了个哈欠,道:“昨夜一宿未睡,我也要去休息了。”
李玉听罢,慌忙伺候弘历脱衣,等他上了床之后,还贴心地把床帏解下,生怕外面的亮光扰了自己主子好睡。
弘历虽然也困乏,但还没有像傅莹那般,头挨着枕头就能入睡。他看着身边躺着那人,兴奋之情难以平复,正因着这些许兴奋,他一时难以入睡。
他知道自己身为皇子,是没有选择自己福晋的权力的,即便是生在平民百姓家中,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但少年人对异性,总有自己的喜好。
在成婚之前,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担心自己阿玛给自己挑选的嫡福晋自己不喜欢。虽说他身边还有其它女子,以后还会有更多,但他终究还是希望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是和自己举案齐眉的妻,不必屈居在任何女子之下。
而傅莹,至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他是喜欢她的。听她可以说流利的汉语,他对她更加有好感,见她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换衣,更觉得有趣,不似想象中名门淑女那样死板。
想到这些,便愈发欢喜,不顾夏季的炎热,想靠着她一些,却又不敢碰她,怕弄醒了她。
李玉站在门外面,本来想听着些什么响动,哪知等了半天什么动静也没有,知道自己主子真的只是累了休息而已,加上自己也熬了一整夜,安顿好其他小太监照应好之后,自己亦去旁边的屋子休息去了。
傅莹一觉睡到了晚上,等起来之后,看见身边无人,也没多想,掀开床帏钻出来,借着烛光,看到两个不认识的宫女站在床前。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其中一个宫女回道:“现在戌时刚过。”
傅莹看了看外面已变暗的天色,知道自己这一觉睡得久了。想着晚上还得睡,于是打算从床上下来,继续问道:“玉净和玉枝呢?”
“两位姐姐还未起。要不我去叫她们过来服侍?”宫女问道。
傅莹自己坐在床上穿好了鞋子,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让她们好睡去吧。”
又发现哪里不对劲,于是继续问道:“四阿哥呢?”
“四阿哥起来之后,就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
“起来?他……也睡觉了?就在这床上?”原来傅莹因为太累,挨着枕头就进入梦乡,对于后来弘历躺在自己身边一事,一点都不知晓。
诧异之余,一下子站了起来,因为穿着面圣时的高“花盆底”,起得太急站不稳,差点没倒下,幸好身边的宫女及时扶住。见她如此表现,宫女强忍着没笑出来。
傅莹后来一想,毕竟两人已经拜堂成亲了,算是夫妻了,不睡一张床上还能睡哪里?
想到这里,傅莹摇了摇头,自知反应太过。然后打算披上外衣出去走走,那两个宫女见此,匆匆过来帮她穿衣。傅莹原想着自己动手,但知道自己若拒绝,只怕会让这两个宫女多心,最后还是决定“衣来伸手”。
出了外面,她见府中的喜字红灯、红绸仍未撤去,仍然是一派喜庆氛围,只不过和昨天相比,这里已经安静了许多。安静了,也就觉得清凉些。
她走了几步,靠着一根廊柱,仍不住回忆起昨天经历的一切,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可就算在这场婚礼中,自己有过紧张有过期待。但她细想觉得这不过是常人反应而已,其实更多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走一个过场,等完成这个仪式之后,以后便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好像看到前面花廊处站着几个人,她不知来人是谁,于是对身后的两个宫女说道:“你们快去看看,前面到底是谁在偷窥。”
一个宫女正要离去查看,却被一人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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