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守寡失败以后作者樱笋时晋江
这一日傍晚, 长长看不到尽头的车队在亭安地界络绎不绝, 阿郑打马, 远远看到又一家客栈, 招牌上顶着一个大大的“韩”字, 阿郑一抽马腹,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一应车队飞快地抵达了那客栈中。
马都来不及栓, 他便冲进了客栈中“七间上房可有”
小二却问“上房正好还有七间, 但客官其余的房间要多少哪,我们铺位只有三张了。”
阿郑连声道“上房足够便成”
他们这些惯经沙场的汉子, 随便在哪儿凑和都成,但老夫人这一路奔波,大夫人是双身子,几位郎君年纪幼小,其余两位宾客也是上了年纪, 却是不能再委屈的。
小二响亮地应道“好勒,客官承惠先纳宿资, 您是用银钱, 还是粮票”
阿郑此时已经晓得粮票是什么了,他们身上可没有这东西,点头道“给银钱。”
才纳了银钱, 这小二便扛了条胡凳出去, 踩到凳子上, 把那大大的“韩”字牌子翻转过来“客满”。
阿郑不由一怔, 他身后, 许多客商冲着招牌而来,此时才下马车,却看到“客满”二字,如何不怒,登时鼓噪起来“什么又满了”
“这他娘的亭州太邪门了吧一路都是客栈,一路都是客满”
“如今天都要黑了,叫我等去何处歇息”
“就是,天都要暗了如何行得马这离亭州城还有几十里呢”
那小二踩在胡凳上被众人围个严严实实,竟是一时下来不得,他连连朝四周作揖鞠躬“诸位客官,店里实是住不下了,一应马料草粮也不够了,若是有空房,这哪个开店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是不是诸位不若再往前看看,实在不行,周遭县城中也可寻个住处。”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些客商们从太阳西斜就开始寻住处,原本以为一路这么多客栈,随便怎么着都能安顿,哪里晓得一路寻来,韩、白、薛三家的客栈不少,看着都是整洁大方,但竟都没有空房,天色已暗,他们这些客商俱是拖着不少货物,
要再去寻住处,在这陌生地界的黑暗中,得寻到什么时候去更重要的是,这客栈之中,有许多消息服务、还能做几笔买卖,生意人最看重这个,荒郊野地哪能比得了
众人登时再次吵闹起来,一个圆脸大腹、看起来就是管家模样的人大声道“我可是给你们镇北都护府运粮而来竟连个客栈都住不得了你给我去问问你们掌柜的我们梁家此次运了十万石担米粮过来,若是耽误都护大人用粮,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小二身形不由顿了一顿,看着那圆脸管家,一脸的欲言又止。
立时有人冷哼道“谁还不是给都护府运粮的了”“我们也是”
那圆脸管家一怔,随即尴尬地发现,竟这么多人,都是给镇北都护府运粮的他不由咋舌,以他们梁氏商会的财力,运了十万石算是探探水声,可这么多户送粮的想到一路逶迤的马车,这镇北都护府到底是向天下征召了多少米粮
这管家忍不住嘟囔道“这些粮草都算是都护府先借我家的”
言下之意,这算是都护府欠他们家人情哩。
周围人突然面色古怪起来“谁家不是”
人人都是上赶着来与都护府送粮的啊
若只是简单图这米粮的差价,早在一路上的客栈中就能卖掉了好吧
管家傻眼了,他一路行来,是看到不少车马来来去去,都以为是往都护府做买卖难道,都是去借粮草给都护府的
他沉着脸,走到车队中间的马车旁,低声道“大爷借这么多的米粮,这都护府初春还在闹灾荒哩,一穷二白拿什么还亭州城,咱们还去么”
实在不行,米粮转卖给当地商户也比扔到眼看是个坑的镇北都护府手中强哪,反正一路行来,也没少见大爷同当地的商户做买卖。
那东家却是忍无可忍低声骂道“你是魔怔了么都护府也是你点评得的”
管家不由嘀咕“咱们与其借粮给都护府,不如就地开个客栈没准还能多赚着些”
简直蠢得忍无可忍,那姓梁的东家喝道“这几家客栈都是先时给都护府运粮的商会若无都护府点头,你还真以为这客栈是随便开的哪出门在外,你好生同人说话,若有再犯,我绝不轻饶”
梁风甫现在十分后悔,一时心软答应家中妇人,提了她这远房族弟做管家,简直处处不是
管家登时就瞪圆了眼,一路这么多爆满的客栈就是十万石米粮也早赚回来了吧这买卖、这买卖卧槽
他哪里还听得进去梁风甫后头的话,立时转头一把拎起那小二“我家大爷今日一定要住下你敢耽误我家大爷进城试试”
那小二唬了好大一跳“这位爷,咱们实在没有空的房了呀,不信,你问方才那位爷,最后七间上房,三个铺位,他全订下了啊”
管家的目光登时直直朝阿郑瞪来,七间上房全订了
那管家咳嗽一声,上前道“这位兄弟,你们也用不上这许多上房吧,均两间给我家可好,你放心,这宿资我双倍给你”
阿郑只是摇头,他说不出那些头头道道的,但家中主子的数目他是清清楚楚的,再者,不可慢怠宾客也是家中教导。
那管家登时就恼了“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
阿郑双目一瞪,唯一的一只手已经放到了腰上,那管家立时噤了声,虽知阿郑不好惹,但心中恼怒不减反增,退后到车队中,便要向伙计们做手势,他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独臂的不成
便在此时,一道女声道“阿郑,房间可安排妥当了”
阿郑连忙过去“四夫人,都妥当了。”
咦,这家当家的原来是妇道人家。
管家心中大定,上前道“这位夫人,贵家让几间上房与我等吧我家多出些宿资补偿便是。”
阿郑挡在陈氏身前,极厌此人的鲁莽。
梁风甫却在里面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当真是蠢货大庭广众之下,还对妇道人家咄咄相逼难道瞧不出来正是因为一家妇孺出行才要这么多上房么这亭州城他们初来乍到,对方能这般行走,又岂是一般人生意人在外,和气方能生财,若蠢像外露,就算住进了客栈也没人愿意同你做买卖
梁风甫下得马车来斥道“你给我滚到后边再说一个字,你立时自己给我滚回甘州”
然后他正色给陈氏与阿郑一礼“我家下人没有礼数,请这位夫人见谅。”
陈氏方才听得分明,他们是去往都护府运粮的,便温言道“这样吧,我们均一间上房给你们,出门在外俱是不易。”她与五弟妹同住便是。
梁风甫哪里肯受,方才他那好管家出言不逊在先,早已经有许多人注目,再他受妇孺相让,这言语传出去,他以后如何在亭州立足
梁风甫此番前来,想得极为明白,薛白韩捷足在前,不可争锋,他们梁氏商会自父辈没落下来,与韩氏不能再相提并论,此机更不能失。
梁风甫虽年纪不大,在外行商这许多年,行事早有章法,立时坚辞不受“谢过夫人好意,不过一宿,无风无雨,当不得什么。”
其余客商原来吵闹着,见梁风甫这般行事,立时也收了声。
客栈掌柜出来见到这情形,立时笑道“多谢诸位客官体谅,这样吧,这几位客官,店中虽无住处,但天色已暗,赶路也是危险,不若就在车中凑和一宿,明日也可入亭州城了,店中可供诸位吃餐热饭,给牲畜供些草料如何”
众人见状,亦无更好的法子,再者只要进得客栈,便也能通通消息,立时便应了下来。
大堂中,他们凑了一大桌,一道坐下来等着上菜,便不免说起都护府的手笔,人人俱是称赞“三载前,我亦是到运粮过亭州的。”
“咦,这位兄台三载前就来过那岂不是于亭州极是熟悉,快给我等说说”
这人却是叹气“哪里就熟悉了我三载前来亭州,光从雍安到此处都走了将近两月如今的光景全不同了。”
“那是,这条道确是新建的,快上了许多,听闻乃是司州大人主持、叫亭州的灾民修的呢”
“灾民魏京也没有这样阔气的大道灾民能修得出来”
“哈,这位兄台你便不知了,当初亭州有灾民数万,司州大人便以工代赈,叫流民修路换粮”
一众商人登时恍然大悟,司州大人好手段
梁风甫笑道“我还听闻一件事,当初亭州其实无粮可赈流民,有三家商会借粮于都护府,才度过了此难关。”
场中皆是大大小小闻风而动的商会之人,闻言谁不感兴趣,不由互相窃窃私语“借粮可与我等此次一般都护府何时归还价格若何利钱几许”
旁边却是有人心领神会“我听闻,都护府当日给了三家商会两个选择,一嘛,是按粮价与利钱一次付清银钱,二嘛,却是一笔买卖。”
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那位客栈掌柜,他早见多了过往客商打听这背后内幕,笑呵呵地爽快道“诸位没说错,当日我家东家便是答应接下了这客栈的买卖,亭州城人人皆知的。”
众人不由小声喧哗开了“原来传言竟是真的”
“就是,这哪里只是客栈哪分明就是摇钱树”
在这客栈中,吃饭睡觉要收钱,打听消息要收钱,若是卖东西往亭州,若是那等奢靡之物亦要收钱简直就是个不断造钱的机器
众人不由皆叹“都护大人能在短短一岁将亭州改头换面,真是好手段”
可场中商户又人人清楚,若不是那位司州大人手腕逆天,谁人能修起这样一条大道,还能借着这条道把债给平了呢叫一州之地,在短短时日内由凋敝荒芜到客栈爆满原来,这世上,当真有点石成金的神仙妙手,无怪他们这些人前赴后继来送米粮了。
不知是谁,由衷地叹了一句“此来亭州,但凡能一见那位司州大人便不虚此行。”
众人一怔,随即齐声哈哈大笑,竟皆是一般的想法。
大堂之旁,一位面容慈和的老夫人被搀着立在原地,正侧耳细听这些客商们交谈,只见她不知为何,分明眉宇间难掩疲色,却依旧听得口唇含笑。
便在此时,隐约忽闻雷霆骤响。
堂中客商,不由人人面色一变,皆是想起,这亭州城,半岁前还是烽火滚滚之地哪
那掌柜的却是竭力冷静“诸位稍坐,我去探探。”
那掌柜的踩到高处去看,半晌竟没有说话,底下客商简直急得不成“到底怎生回事难道是北狄打来了”
说着,有人已经抢了上去,一样去看,却也一脸震惊,说不出一个字,只听耳畔越来越响的雷霆声中,一道火龙挟着金光汹涌而至。
不多时,雷霆乍静,只有一骑停在客栈之前,马上骑士犹如燕掠平沙,轻盈跃下,满堂客商俱是惊异于来人的骑术,待他大踏步入得堂中,不由为对方的人物气度而心中喝彩,待他视线扫过大堂,与他对视之人俱是不由自主慑于这股气势,不敢与他对望。
却见他一身金甲,目若寒星,却忽然眼神闪动,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那位老妇人膝前,语声哽咽“不孝子陆膺,叩见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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