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郎君的玩笑之作被长辈们得知后,并没有人将之当真,也由着他们去玩。反正晋人更荒诞不经的事都做过,连当众果奔都有,还怕小娘子对他们品头论足?恐怕那些少年青年们巴不得更多的小娘子来看他们呢。
有了长辈们的默许,几个小郎君存了心要把事情搞大。
这个时候谢琊反倒把自己藏在了后面,闹得最凶的是庾家和孙家的两个小郎君,他们俩比谢琊和王琪大个三四岁,正是最喜欢表现自己的年纪。而且谢琊因为早先身体不好,所以看上去并不像六岁的孩子一般高大,桓家四岁的小郎君都能一把把谢琊抱起来。
“真的要去郊外的别庄戏水?”王琪不擅水,典型的旱鸭子,“要不我们去大水边吧,可以驾船泛舟。”
“想要驾船泛舟等明岁再说,我家修建的泽园待得明岁春上便可完工,到时候你想怎么玩怎么玩。大水边虽然凉爽,但若是人多手杂极容易出事,我们设了这个局是要让娘子们围观打分的,去到水面上该如何评鉴?”
“你,你还真的想要那么做啊?”王琪有点退缩,他以为谢琊就是说着玩来着,没想到居然真的弄了个宴席出来。
“你这不废话嘛。”谢琊气鼓鼓的拍了拍自个儿大.腿,“我们筹划了那么久,临到头了你倒怕了,要不你不去?”
不去是不可能的,虽然王琪胆子比较小,可他也很好奇那些娘子们是如何评鉴诸位兄长的。
“走吧走吧,我们俩又没出头,不都是庾家和孙家两位领头做的嘛。我们就是提供了些点子而已,你担心什么?”
王琪眨巴眼看了谢琊好一会儿,恍然大悟:“难怪之前你要让其他人出头来承办,感情是在这里等着的,就算那些兄长们生气了,第一个被责难的也不是你对吧?”
“我这么小怎么可能想出那么多歪点子?一看就是大孩子们的手笔,我们俩个就负责在后面摇旗呐喊就行了。”
谢琊咧嘴笑,狡黠的看了王琪好几眼,对方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了,撑着头发出长长一声叹息。
“十二郎你可太损了。”转眼王琪又有点小兴奋,“不过我喜欢,我想要知道庾家三郎君会怎么对付七郎的。”
王琪跟庾家的七郎有点不对付,不过两个小家伙最多也就是你讽我一句,我刺你一句,倒不会出现什么大的争斗。
到了那一日,受邀的各位郎君们坐车骑马的去了庾家别庄。庾家在郊外的庄子占地不小,还挖了水池种了莲藕养了鱼。在两个水池中间是一座人工小岛,只有一座凉亭,能坐下四五个人。除此之外在水池跟屋舍的中间还有特意修出的露天澡池。
澡池虽然是露天的,但周围遍植花树,葳蕤葱茏连成一片,将水池掩盖了大半,若不是站在高处往里看,绝不能看到水驰中的情形。
“这水池是我家九郎求了大父好久才修成的,说是可以天热戏水用。之前已让仆佣们将水换过,大家可放心下水。对了,旁边还修了几个半藏于水下的石阶以供小憩。”
三郎很周到的招待了诸位郎君,能下水的都想感受一下这个活水澡堂,不想下水的也可去小岛上清谈一场。
然而连三郎都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家庄子隔壁孙家的庄子里聚集了诸多女郎。
出面招待的是孙家的女眷,用的是赏花的名义邀请过来的。除了世家的小娘子们,还有勾栏瓦当的歌女艺伎们。前者是来玩的,后者是来表演的。但是这两方女性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领取了票笺,将自己喜欢的郎君的名字写在上面,折叠后投入华亭边的细口篓中。票笺不署名,爱写谁写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若是有不认识某些郎君的,也可找到孙家的侍女要一份《美男图》,一页一人,上面画了郎君们的容貌半身像,还有简单的描述。
孙家还在绣阁上挂了纱幔,遮挡住娘子们的身形,而位于绣阁二楼的娘子们则可以透过纱幔和绿树疏离的枝丫观察对面戏水的诸位郎君。
“好是好,就是有点看不真切。”有胆大的女郎看得心痒,恨不能让人把花树砍了,好将看中的郎君身姿显露出来。
“就是这样才好啊,若真是赤条条的,看你怎么好意思。”有交好的女郎也在取笑这女孩子,说话的时候目光也不自觉的一再往那边飘。
“我还是喜欢王家的郎君,风姿飒飒,仪容端正,不像桓家的郎君那般五大三粗。”
“才不是呢,桓家郎君壮硕矫健,比那风一吹就倒的郎君们强多了。”
总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女郎们也因为身处.女儿堆里,说话间放开了许多。特别是那些已经出嫁的娘子们,打趣起自家姐妹来也是很豪放了。
除开这些年轻的女郎,还有好几位老夫人也在庄子里赏玩。她们没去看对面郎君戏水,只找了个阴凉清静的地方,叫来歌女弹琴唱曲儿,偶尔交谈几句。
因着都是上午来的,孙家还得管饭,所以孙家的几位夫人没那个好命坐下来听曲儿,得一人负责一处将大家伙儿安顿好了。
“聂娘子,你可看到了陈家的小娘?如何,我没骗你吧,那女郎肤白貌美,行事爽利,跟你家六郎可是相合?”
“瞧着是好,就是不知道陈家小娘可看得上我家六郎。若是七郎倒是不怕她不喜欢。”
“哎,六郎哪里不好了?不过是当年不小心碰着了额角伤了眉尾,不细看如何能看出有瑕?”
世人皆重容貌,聂娘子也知道自家儿子哪儿哪儿都好,可到底眉尾那里的伤遮掩不住,若是被人知道她刻意隐瞒,到时候婚事吹了事小,影响了家族姻亲关系事大。
见她如此担心,对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说会私下里跟陈家提一提这事儿,如果对方介意那便算了。
而此时她们口中的六郎正好在给谢琊和王琪剥果子。
其他人顾着玩去了,一伙小郎君里面也就年纪最小的三人不敢撒野,留在了凉亭里吃果子。除开谢琊跟王琪外,还有刘家一位小郎君也跟他们差不多年纪。但是那位小郎君的身体比谢琊还差,坐了这么一会儿就一副要断气的模样,现下已经被送去了屋里躺着。
谢琊虽然不是医生,可一看他唇色略深,双目无神,呼气急促,便知这位刘小郎君是有心疾。
心疾这病症可轻可重。好好养着或许能多活些年,但是也说不准哪天情绪一个激动人就没了。
看刘家对他那般照顾得细致周到,便知对方在父母心里也是极为受宠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感同身受。若是自己没有被直播系统给砸醒,恐怕也跟这位小郎君差不多,让家中父母兄姐时时担心吧。
六郎是吴郡张氏的子弟。他们本家嫡支还在吴郡,这边只是旁支一脉。
张六郎没有入仕,本身擅书画金石之学,性情温和敦厚。他之前也是在跟人清谈,后见王琪谢琊两小家伙孤零零的坐在这边,心中不忍,便主动过来照顾他们。
张六郎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名士,他家嫡支尊崇儒学,但是在江左之地儒学并不能使他们融入本地士族,所以六郎除开儒学之外,对于玄学也有研究。但其人从骨子里还是透出文人雅士的气质。
谢琊对那些打着玄学清谈的招牌实际就是瞎吹的名士没啥好感,反倒对张六郎很有兴趣,仗着壳子年幼,他拉着张六郎问了很多关于北地大儒的事儿。特别是北地的世家关系,他十分的有兴趣。
他娘就是北地世家出身,原家族也是尊儒学的,谢家论底蕴还没有他娘的家族来得深厚。如果真不得已要把四娘嫁回卢家,最起码也得对北地的情况有所了解才行。
张六郎也是知道谢琊的娘是来自卢家,所以对他的疑问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倒是王琪因为跟北地没有太多关系,听他们俩聊天就跟听故事一般。只是他不太明白为何北地的士族不尊玄学反倒重视儒学。
“因为圣人就是鲁地的啊,齐鲁一带的文人都是接受的圣人儒家一脉的教化,自然是尊儒学了。”
张六郎看了眼谢琊,含笑点头。
他自身也是喜欢儒学多过玄学,但是家族想要在江左之地立足,不会玄学清谈简直连圈子都进不去,这也是他们兄弟为何会被家中长辈逼着习道的缘故。
谢琊忍了忍没忍住,小声的开口:“其实我觉得不管是玄学还是儒学,都有其可取之处,玄学重视的是思想,儒学重视的是实际。”
他这么一说,张六郎还若有所悟,但王琪就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到底谢琊没有继续宣讲两者的好处,只跟张六郎交换了个隐蔽的眼神。
确认过眼神,他们是一路人!
张六郎接下来跟谢琊王琪交谈的时候,态度更要亲和一些。若说之前是因为两者的身份地位他刻意迎合的话,现在就直接是跟谢琊相见恨晚了。两人不管从哪一方面都能聊得到一起,而王·真小包子·琪则只能偶尔插话,有种郁闷梗在心头吐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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