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才醒,且已经有人帮她请了假,也就是说,她今日又没事做了。
宋瓷洗漱好,换好衣裳,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卫黎有些不满意,这小宫女想溜到哪里去?
他连早饭都没吃,现如今饥肠辘辘的,就等着她醒。
结果小丫头醒来就是要跑?
“将军,不饿吗?”宋瓷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亮晶晶地,“若我再不去,恐怕咱们只能吃晚膳了。”
“……”卫黎沉默,随后摆摆手:“去吧去吧。”
宋瓷微不可见地挑了挑唇,她听得清清楚楚,卫黎怕是早就饿了,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地叫。
都怪她睡到了这么晚。
宋瓷不知道卫黎是托谁给她请的假,她到了御膳房,还很是惴惴不安,生怕大总管要刁难她。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病体,她连口脂都没擦,只扑了一层□□在脸上,瞧起来也确实有点憔悴。
宋瓷小心翼翼地进了御膳房。
“宋瓷姑姑。”小李子见了她,对她行了个礼,随后问道:“今日您怎地又请假了?公公他可是很不高兴呢。”
宋瓷抿了抿唇,将食篮给了他,道:“我方才醒来,你去帮我装点吃食,公公呢?”
“喏,在那儿呢。”小李子接过食篮,然后扬了扬下巴,御膳房总管安公公半阖着眼,靠在偏房里面,皮肤惨白,阴森森的,叫人不敢接近。
安公公是御膳房大总管,年纪多少不知道,只知道是宫里的老人了。
平日里他也不苛责众人,可因着他身上可怖的气质,没人敢在他手下皮。
宋瓷知道他爱财,所以平日孝敬地好了,也不是很担心。
她走到了安公公的面前,屈膝行礼道:“公公,今日……”
她话还没说完,安公公就睁开了眼睛,褐色的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摆摆手:“已经有人过来通知过了,你也不用特意再来说一声。”
宋瓷有些意外安公公的好说话,放在平日,他必然是要追根究底,譬如怎么今日才来请假,怎么连续请假,风寒怎么染上的这些,都会问一遍。
现如今,就这样过了?
宋瓷低眉顺眼地站着,闻言轻声道:“谢过公公体谅。”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眼神晦暗不明,宋瓷心底发毛,不懂这又是怎么了,只得站在原地。
他没放话,她也不敢擅自离开。
“阿瓷,你……什么时候,和大总管有了交情?”等了许久,安公公方开了口。
大总管?
宋瓷一愣,什么大总管?
“今儿个来请假的,是陆公公身边的孩子,叫小福的那个,大总管为了个宫女特意来我的御膳房,我还是头一次见。”安公公盯着宋瓷,“你这,不是和他有了关系?”
陆公公?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后宫大总管陆公公?
宋瓷完全没想到,卫黎会让这个人帮她。
她从安公公的嘴里嗅到了一点不对的味道,立刻跪了下来,表明忠心:“公公,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从未见过陆公公,或许,或许这里头出了点差错也说不准……”
“那你是叫谁帮的你?”安公公追问。
宋瓷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是在路上晕倒了,然后随便叫的路过的公公,并不知那就是小福,公公,请您明鉴。”
“晕倒……”
安公公打量着宋瓷。
宋瓷因着紧张,鬓角渗出了细密的汗,脸色惨白,宛如大病未愈,强撑病体。
她平日甚少请假,这次已经有了三天假期,且是事先说好的,临时不来这种事情,倒是头一回。
说是半路晕倒了,倒也还说的过去。
安公公心气顺了:“原来如此……你可找过太医了?”
宫女找医师不是简单的事情,所以宋瓷道:“没,只是半路上央那位公公扶我起来,我便自己回去了,躺了一个上午,好了许多了。”
“也不见得很好,耽搁这么久了,快些回去吧,以后莫要再着凉。”安公公道,“对了,顺带去抓点药,熬着不是法子。”
蒙混过去了。
宋瓷心底舒了一口气,磕头道谢:“谢谢公公体谅。”
“回去吧。”
“是。”宋瓷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安公公又出口叫住了她。
“公公,还有何事?”宋瓷心口一紧,回过头。
“阿瓷,你进宫也有三年了吧?”安公公随意地道。
宋瓷点头:“是。”
“这么些年来,你是最让我满意的孩子,可不要做出什么错事来,再过两年,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回家了。”安公公颇为感叹。
宋瓷不敢接话。
“到时候,还是缺个体己人的,你懂吗?”安公公画风一转。
宋瓷眼睛一闭,跪了下来,道:“公公您身子健朗,还有小李子这般孝顺的孩子,哪怕回家,也定是享福的,体己人更是不会缺,阿瓷自是夜夜为公公祈福,感谢您怎么多年的照顾。”
看着跪在地上的宋瓷,安公公半晌,才笑了一声:“起来起来,老是跪我做什么?你说得对,我回家,是享福去的……”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些什么,而后才道:“好了,走吧。”
宋瓷忙不迭地起了身,离开了那间阴森的小屋子。
偏房没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众人也都看见了。
只是谁也不会去问细节。
小李子拉着宋瓷到了门口,问宋瓷:“公公没为难姑姑吧?”
“没有。”宋瓷抿着唇,脸色煞白,摇摇头,然后道:“我的食篮你多装些,我昨晚没吃得下,上午睡得多了,现在饿得慌。”
说完她就塞钱给小李子。
小李子拒了,道:“姑姑昨晚都给了,今日就不用了,我都给您准备好了。”
小李子小心地进了里面,掏出了个食篮,给了宋瓷。
“谢谢你,小李子。”宋瓷接过食篮,里头沉甸甸的,立刻道谢。
小李子脸上浮现出一抹薄红,然后道:“姑姑,您以后,可千万别这般不来,差别人请假了。公公他早上明显不高兴了。”
宋瓷有些无奈,她也没想到,卫黎会让大总管的人来帮他。
可他既然人脉如此广阔,何必赖在她这里?
宋瓷有些疑惑,可现如今不是细想的时候,便道:“这次也是事出突然,我随意地抓了个人,万万没想到是大总管身边的人,不过,公公为什么对大总管身边的人那般……”
宋瓷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显。
安公公对陆公公,不是忌惮,而是厌恶。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咱们都是当奴才的,公公他们,都是咱们的半个主子,”小李子拎得清,“姑姑您快回去休息吧。”
宋瓷笑了笑:“好,那明儿再见了。”
她拎着食篮回去,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卫黎,一会儿是安公公。
安公公的意思,很是明显了。
他缺个贴心人,也就是说,想要她。
宋瓷从没想过自己要做太监的对食,她只想找到哥哥的下落,然后出宫回家。
可是……
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罢了,若是哪天安公公真的提出这般的要求来了,再静观其变。
他总不至于强来。
到了小院的门了,宋瓷脚轻快了两分,虽说屋子里有卫黎,可也比待在御膳房和安公公周旋舒服。
再说了,她得问问他,既然有大总管护着,干嘛跑到她这里来。
“哟,这不是咱们娇贵的宋姑姑吗?”宋瓷到了廊上,往自己的房间走,却见后面传来了刺耳的女声。
她眉心微蹙。
宋瓷在宫里待了三年,很少惹麻烦,可她不是金银钱币,做不到人人都见她顺眼,总有那么一两个,处处和她对着干。
秀琴就是一个。
秀琴也是御膳房的姑姑,且是老人了,比宋瓷还多待两年。
只不过到如今仍旧是个四品女官,两年并没让她比宋瓷多一个品阶。
而宋瓷的好姐妹音兰被升为三品女官,且被调到顺妃娘娘的宫里服侍,在秀琴看来,那都是属于她的。
该升职的是她,该被顺妃娘娘赏识的,也是她。
只可惜,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获得她朝思暮想的东西。
秀琴奈何不了音兰,那恨意就转到了宋瓷身上来。
宋瓷淡淡地注视着秀琴。
秀琴绕着宋瓷走了一圈,笑着道:“咱们的宋姑姑还真是矜贵,吃个东西都和那后妃一样,要自己带进屋子里来,怎么,你的好姘头是不是给了你不少好吃的?”
“你说什么?”宋瓷眯起眼。
秀琴这话是压着嗓子的,没旁人听见,她恶劣地笑了一下:“姐妹们都在为了爬上陛下的床费尽心思,你倒好,上了安公公的,哈哈哈。”
她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宋瓷没料到秀琴会这样编排她,加上先前安公公的话,叫她脑子一乱。她一把攥住了秀琴的手腕,厉声道:“秀琴,你居然敢编排安公公的是非,编造谣言,侮辱女官,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多数宫女都当值去了,宋瓷的话声音不是很大,倒也没招来人的注意。
秀琴冷冷一笑,甩开她的手:“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宋瓷,我告诉你,别以为自己得意威风了,就算你做了安公公的女人,那个老不死的,又能护你多久呢,你还不是要做一辈子奴才?”
她轻蔑地一笑:“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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