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如意在景芳斋,碰倒了太后娘娘的佛像,被拉下去处了杖刑,三十板子下去,直接没气儿了,姑姑,我要不要去给她收……收个……”
三月份的季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溪水清澈见底,今日的天色算不得多好,灰蒙蒙的天色,让碧树都笼上了一层阴影。
岸边,两个妙龄女子都身着浅蓝色宫装,只是左边女子腰带纹饰要更为复杂,上面点缀了一些银饰,可以看出,她的品阶更高一些,也就是右边女子口中的姑姑。
两人看上去年纪都是一般大,那被唤做姑姑的,因着身形纤瘦,小脸素白,甚至比另一个的年纪更显小些。
“阿宁,我很早就教导你们,不要在宫中惹自己惹不起的事情,碰自己不该碰的东西,知道如意为什么会死吗?”宋瓷沉思了一下,终于开口。
“为什么?”阿宁不明白。
“因为,她妄想着,用自己那毫无背景的身子,去搏一个子嗣。”宋瓷语气很淡,但是这话却让阿宁浑身一抖。
之前谣传如意被陛下宠幸,是真的?
——
大齐皇朝建国一百二十年,历经五朝,每一任天子都是短命鬼,没有一个活过四十二的。
而现在的皇帝,宣帝,时下四十,可他膝下无子,后宫满满当当,却无一人有孕。
民间谣言四起,说再过两年,这天下,恐怕就得易主了。
大齐这皇位像是有诅咒,皇帝活的短,藩王倒是长命,宣帝的兄弟会不会愿意坐那个位置,还很难说。
故此,太后下令,整个后宫都得吃斋念佛,虔诚祈福,祈求上天在接下来的两年内,降下一个皇子。
而不少宫女却都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怀上龙种。
与其一辈子做个低贱的奴才,倒不如去搏一搏。
总比一辈子任由人踩在脚下,抬不起头来的好。
如意和阿宁,是跟在宋瓷身边,一直是御膳房伺候的,很少见到圣颜,但是也过的安稳。
她屡屡教导她们,莫要肖想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惜——
“如意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她挡了人的道,在后宫太扎眼了,她的事情,就是主子们来警戒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想要做娘娘,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宋瓷摸了摸胸前的玉佩,她只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其他的,从不多想。
阿宁战战兢兢地道:“谢谢姑姑的提点。”
“下去吧。”宋瓷道,“这两日我身子不适,已经向大总管那里告了假,你自己做事小心些。”
宋瓷在后宫活的像个隐形人,她没什么抱负,只想要出宫,面容不出色,顶多端个清秀的名号,身子更是柔弱,宛如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说话柔顺,遇事则避,不沾一点腥气,所以十八岁,便做了个小主管,担了一声“宋姑姑”。
而因着她入宫时候带了不少银两,所以靠着那些,她和御膳房大总管,倒也有几分交情,偶尔歇一段,也不会出事。
阿宁点头,告退了。
宋瓷看着这清澈的溪水,这条溪往下流,便入了静河,流过御花园,和景芳斋后山,可能还会带上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吧。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下了这浅坡。
宋瓷是负责御膳房的,所以,就住在离御膳房不远处的下房里,因着好歹是个姑姑,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倒也过的自在。
她走到了一处分叉口,左右两条路泾渭分明,左边的道儿又宽敞又明亮,右边,是一个看不见底的暗道,里面则恶臭熏天,传来阵阵不知名的气味。
她捂住了鼻子,这里面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皇帝早年也派人进去查过,可惜毫无所获,只知道那味道着实要人性命,故此慢慢地,也没人来这里了。
只是另一边就是秀美的清月溪,宋瓷喜欢坐在这里发呆,反正这味道也传不远,所以她倒不是很在意。
洞口黑黝黝的,伴着恶臭,看起来渗人的很。
宋瓷紧了紧衣裳,要下雨了,还是赶紧走的好。
然后,一道冷风从黑洞里面扫出来,宋瓷一个激灵,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她拔腿想跑,脚却顿住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那黑色的洞口里面伸出来,抓住了宋瓷的脚腕。
宋瓷:“……”
她脊背发冷,低下头,往后一看,只见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浑身都是血,头埋在地上,不知死的活的。
不对,肯定活的,不然怎么抓住的她。
宋瓷不喜欢惹麻烦,她胆小怕死,更怕沾染上这种一看就很难摘清楚的麻烦。
她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另一只脚对着此人的手腕一踩。
“唔!”
那人吃痛,低哼了一声,抓住宋瓷脚腕的手也松了开。
宋瓷忙不迭地逃开了。
卫黎:“……”
他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敢踩他的人是谁,但是伤势太重,彻底晕了过去。
——
宋瓷见后面人没追过来,松了一口气。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上印上去的血痕,微微蹙眉。
然后,她将自己的裙子内衬给撕开,系住了脚腕,挡住了那痕迹。
回头看了看那条路,宋瓷有些气恼,这刺客,她要不要上报呢?
看他伤的那么重,定然是犯了大事。
可是这里鲜少有人过来,常来的也就宋瓷,若她说出去,有理都说不清,她势必也要被拷问。
她总不能解释,自己就是为了散心才来这里的吧?
还是算了。
宋瓷咬了咬唇,她扭过头,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而没过多久,天上落下了豆子大的雨点来。
宋瓷顶着雨,跑回了自己的小院里,然后关上门,将身上的衣裳给换了。
待到一切都弄好了,宋瓷又给自己煮了一碗姜汤,去去寒气。
她捧着碗,看着外面的雨发呆。
那个黑衣人,应该跑了吧。
若是不跑,这么大的雨,也能要了那人的命。
宋瓷心事沉沉地睡了过去,而天一亮,她又想起自己今日也告了假,明日才去御膳房。
宋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都是那个黑衣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管闲事,但是——
宋瓷想,我就去看一眼,真的只看一眼。
她又来到了那条岔路处,还偷偷摸摸地带了一瓶金疮药。
那是她自己带进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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