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回归

    赤司转身出门的时候还能感受到父亲有如实质的视线, 他勉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每走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脚步越发得沉重。

    他进入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忍不住靠着门板抚上额头,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的谈话真的可以说是赤司父子两人这么多年以来最亲密的一次谈话了。

    两人在客厅里相顾无言, 然后赤司跟着自己的父亲一起来到了书房，一眼就看到了父亲的书桌上摊开的一本书。

    父亲的身体似乎是顿了一下, 然后他的视线被很快挡住。他看着父亲镇定地合上书本放入了抽屉里, 但是他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中二”这样的字眼。赤司一瞬间就做出了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决定。

    父亲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书, 赤司大概也能有一些推测。加上今天这一出, 赤司总有一种自己和父亲之间相处的方式会走向未知的方向的预感。

    他镇定自若地简述了“短短一个晚上”或是“一个瞬间”发生的事情，并且着重强调了自己和幸村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父亲想的那样。

    赤司看不出来父亲有没有相信，反正——他已经解释了。

    赤司放下抚在额头上的手, 走到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还有一件事他需要确认一下。

    “幸村，他回去了吗？”

    “没有。”

    “我知道了。”

    赤司在叮嘱幸村要好好休息之后挂断了电话。

    果然, “呵。”赤司忍不住冷笑一声, 好气啊。

    另一边的幸村放下了电话, 赤司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啊, 他很有理由怀疑是太宰先生做了什么。但是——他看着空荡荡的病房, 太宰先生应该走了吧。

    在赤司他们走后不久,

    “再见, 幸村君。”

    “太宰先生要去哪里？”

    “幸村君是小孩子吗？怎么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我？”

    “我本来就是13岁呀，就还是个孩子呢。”小case，和太宰先生特殊的说话方式。

    “小孩子就不要问大人的事情了，夜晚可是大人的时间。幸村君，你真的想知道吗？”

    幸村在那儿听着太宰先生能把每一句话说的那么荡漾简直是服气，他嘴角的笑容都快僵住了，他就是随口一问而已。

    太宰哼着歌愉快地推开门，就在这一瞬间，幸村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再见，太宰先生。”

    幸村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太宰先生的身影也彻底失去了踪迹。他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面前的电视机还在播放太宰先生“喜欢”的排球比赛，桌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绿间他们拿来的慰问品，病房里为数不多的零食刚刚也被紫原君全部吃完了，赤司坐过的窗前的书桌上刚刚还是整整齐齐的，就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变得凌乱了，是太宰先生做的。

    有点安静，幸村想。

    ***

    “幸村，现在是冬天，房间里确实暖气充足，但是还是要注意一点。”赤司看着幸村穿得单薄还是忍不住开口。

    幸村扣上自己针织外套的扣子，将放在旁边的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在赤司的眼神下又套了一件外套。

    “不要挑食幸村，你现在是病人，就更应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赤司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幸村面前剩下的食物。

    幸村在“搭配……”、“营养均衡……”、“不能任性……”的背景音下默默吃完了所有食物。

    “幸村，拿出你的课本，我给你补课，放心，虽然我们的进度稍微有些不一样，但是我已经参考了真田、柳生和柳的笔记。”

    ……幸村默默拿出了课本。

    “幸村，时间到了，你是病人，应该要多注意休息。”

    幸村眼睁睁看着赤司抽走了网球部的资料，还有握在自己手中的笔。

    他抬头看看赤司，又看看赤司手中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的资料，“我还没有看完。”

    “时间到了。”

    ……令人窒息。

    幸村，幸村就什么都没做，捧着一杯茶开始发呆。

    距离幸村和赤司交换回来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赤司也已经重新开始家中的课程。虽然赤司伯父有让赤司再放松一段时间的想法，但是被赤司自己拒绝了。

    太宰先生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应该是回去了吧。

    幸村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赤司，其实从一开始赤司和太宰先生之间的气氛就说不上太和谐。到了最近，幸村偶尔提起的时候赤司每次都是一声“呵”的冷笑，显而易见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所以他现在也不在赤司面前提起太宰先生了。

    现在想想，异能力，太宰先生，中岛先生，武装侦探社，中原先生……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不过不是梦。幸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己精神力的增长，只不过从港口黑手的禁闭室出来之后，天天跟着中原先生学习体术，进步很快代价很大，每天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这还是中原先生艰难放水的结果，最后连拿起网球拍的力气都没有。

    有的时候训练完之后还要被中原先生拉着一起去喝酒，当然他喝的是果汁。中原先生的酒品，不说也罢。这样说真的很对不起中原先生，但是中原先生160，幸村173，他被中原先生扯着脖子搂住肩膀弯下腰的时候简直痛得窒息。

    关键的是这个时候港黑的其他成员根本没一个人上前，全部都用中原先生是干部不敢造次来搪塞。骗鬼啊，你们刚刚喝酒的时候根本不是这样的！最后只能趁着中原先生不备用上灭五感。

    总之，因为之后一直没有下过网球场迟迟得不到突破，到了现在，就更没有这个机会了。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是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纱。

    好想打网球啊。

    “赤司，你喜欢篮球吗？”

    赤司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幸村，却只能看到幸村的大半个侧脸和脸上丝毫未变的温柔的笑容。

    幸村似乎并不需要赤司的回答，“我喜欢网球，所以我会回到网球场上，会和大家一起打球，会和大家一起取得全国三连霸。”

    赤司瞳孔收缩，心脏都似乎停跳了一瞬，为幸村那一瞬间表露出来的决绝。

    幸村转过头来，一手扶着杯子，一手撑住下巴，“所以你要不要试着坦率一点？”虽然是无意的，但既然问到了这个问题，幸村就想说出来。

    “哲也来找过你了？”

    幸村点点头。

    “其实我猜也猜出来了。”刚刚见到奇迹的世代的时候，若说其他人是麻木的话，黑子就是迷茫。这不需要通过黑子的表情，只看他周身的氛围，幸村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黑子君找上赤司，他们两人之间会说些什么，幸村不用细想都能大致推测出来。

    赤司，他明明喜欢篮球，但是他不说。然后用行动和似是而非的语言表达出啊？喜欢是什么必要的情感吗？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赤司皱了皱眉头，幸村和自己不同，他一直都知道。幸村作为“赤司的第三人”出现，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获得了奇迹的世代的接纳，而自己这个真正的第二人，收到的更多的是尊敬和畏惧。

    “你是笨蛋吗，赤司？”赤司的第二人也是赤司，他的观念改变了，追求更有效率的方法，胜利就是一切，但是他并不是没有感情。不论是哪个赤司，喜欢篮球，喜欢和大家一起打球，珍惜和大家一起取得的成绩的心情是不会改变的。

    还有，幸村注意着赤司的表情，他想到了什么？“我为什么那么快被绿间他们接受？”

    赤司直视着幸村。

    猜对了，幸村放下茶杯，“那是因为——我是‘赤司的第三人’啊。”

    是因为是“赤司”，所以当时绿间他们才会自己说集合就集合，说训练就训练，说表演就表演。

    “赤司果然就是个笨蛋啊。”赤司也并不是真的不明白，只不过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而已。自己若是一开始就是以幸村精市认识奇迹的世代，大概就是彼此之间冷漠地打个招呼的程度了。

    幸村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开心了，爽了，还回去了，还说了两次赤司是笨蛋。

    居然被一个病人开解了，赤司默默地想到。但是，幸村，果然是在复仇吧，为自己说他是笨蛋的事情。

    当时幸村还是赤司，他同时兼顾两边的的事情，又一天到晚跑医院，每见一次医生，对自己的病情的了解就更加深刻，曾经消沉得说出，网球就是他自己，没有网球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话，赤司看不过去他消沉的样子，说了一句“你是笨蛋吗？”

    赤司突然之间很想问一个问题，“幸村，你想见到另一个我吗？”

    幸村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他感觉到了不好。

    A：

    ——不想。

    ——呵，哪一个我不都是我吗？

    B：

    ——想。

    ——呵，你一直认识的都是我吧？为什么想见第一人？

    问：我为什么要做这种选择题？

    “呵。”

    我居然得到了太宰先生一样的待遇。室内暖气充足，在赤司的叮嘱下穿着三件套，腿上盖着毛毯的幸村感觉到了寒冷。

    “明天我会带上新的学习重点。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我会让你不落下课程的，包括化学。”赤司隐隐察觉出了幸村对化学的排斥，这在以前还是没有的。

    ……更冷了。

    还有，刚刚的决绝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幸村复健的时候看来是要看的牢一点了，绝对是会乱来的样子，赤司默默将这一点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