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洛克10

    康纳用他高超的伪装技巧，为夏洛克得到了一个看魔法书的机会。他们就像很熟悉这里，就像是年长的巫师带着小巫师来挑选教材。虽然介于已经开学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但夏洛克瘦得过分的身材模糊了他的年龄，使他看起来像是还没到上学的年纪。

    这里的随处可以看到堆得直达天花板高的书堆，夏洛克很怀疑那些书是不是只是为了显示书店购书的庞大，而根本没打算把它们卖出去——也根本不会有人去看，至多发出“哇”的惊叹，如果一不小心弄倒了，可能还会伤到人。

    魔法书之所以被称为魔法书，不止它们的内容奇特，连外表都很出奇，有的书差点咬了夏洛克的手，有些明明摸得到，却一点也看不见，反正夏洛克无法用自己已有的知识去解释他在这间书店里看到的一切。

    那本会咬人的书不仅差点咬了他，还非常调皮——夏洛克怀疑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驱动，它落到地上后直接弹了出去，咬住了康纳的手，把他的涂层给咬坏了，露出了里面的金属部分。

    虽然没有痛觉，但不想把自己这部分暴露在人（巫师）前的康纳狠狠甩了下手，废了好大劲才把它的嘴巴扳开。

    “哦！”年轻店铺助理见到了这里的情况，“需要帮助吗……它怎么没被放在盒子里！”

    夏洛克没好气地说：“问你啊。”

    “是我疏忽了，真是抱歉。”一边道歉，助理一边困难地为书绑上皮带放进皮箱子里，与此同时这本不听话的书也在他手下挣扎，“你这玩意儿给我听话点！”

    “你说他们就不能给这书换个包装？”夏洛克悄悄说。

    “谁知道呢。”康纳将双手叠起，盖过自己裸露出来的金属部分。

    谁知一只苍白的手突然出现在了康纳的视线范围中，不顾他的微微反抗直接握住了他闪着金属光泽的手，接着是一道低沉的男声，“是炼金术吗？”

    “是的。”出于伪装考虑，他暂时撒了个小谎，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他本能地想把手收回来，不想被人看见这辛密。

    “真是完美，要我说，这是我见过最完美的炼金假肢了。这是你自己的技术吗？”男人穿着长长的斗篷，帽子可以把他的脸完全挡住，只从帽兜中露出几根金色的发丝，他显然对康纳的手很有兴趣，翻来覆去仔细观摩着。

    康纳一边拉着手，一边语气不善地说：“不是。先生你能放开我的手吗？”

    “哦，抱歉。”他并未松开，“我真的对此很有兴趣，你能为我牵线一下它的制作者吗？”

    “这是秘密。”康纳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明明助理肯定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但他似乎并没有放下那本妖怪书前来帮他一把的想法，这只能说明金发男人的身份让助理害怕。

    金发男人继续穷追不舍，“秘密也是可以透露的。”

    好在夏洛克踢了康纳身边高达天花板的书堆一脚，他的本意是想让书翻到金发男人身上，然后趁乱和康纳一起走的，谁知金发男人拿着魔杖伸手一档。

    “Wingardium leviosa!”

    本该散落到他们身上的书立马停住，不止如此，它们还悬浮起来，随着男人的操纵，它们被堆到了远离三人的地方。

    哦，该死的魔法世界。

    男人也像才注意到夏洛克一样，保持着一只手抓着康纳手的姿势，他低头看向夏洛克，更多的金发也从他的帽兜中倾泻而下，打到了夏洛克的脸上，柔顺又光滑，带着一些闻着就很高级的清香。

    他的目光清冽而冷酷，有那么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在里面，但夏洛克并不会被这唬到，他可是一个临绑架而不惧的孩子。

    “我和我的舅舅要走了，如果你真想找什么炼金术的真谛，就不该拉着我们浪费时间……我们只是哑炮而已。”聪明地用上了意识模糊时听到的词语，他猜测这个词语应该是不会魔法的意思。

    “是吗？那是什么让两个哑炮跑到对角巷？”金发男人依旧咄咄逼人，看来康纳不给他个说法，他是不会离开的，“而且二位看着并不眼熟。”

    哑炮，就是纯血家族中生出的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纯血家族就那么几个，记录在案的哑炮也屈指可数，只要是存心找茬，很快就能发现他们言语中的破绽，进而发现他们只是误入魔法世界的真正普通人……这样康纳的手就更不好解释了。

    见把两人逼急了，男人将语气放宽了些，“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么精致的工艺现在可谓少见。我急需……#￥￥%……&*（）（”

    康纳耳朵的收音器似乎受到了损坏，他可以听到声音，但难以解析意思。视觉感觉也就像、就像是接收到布满划痕的光碟时所能接受到的信息，混乱的，跳脱的，白平衡也十分有问题，不时跳出几个反色，就像是充满光污染的劣质cult恐怖片，不知所以，想逃也逃不开。

    他的眼前似乎蒙了浓雾一般白茫茫的一片，有点像系统出错时的雪花屏，又很像他抱着夏洛克离开巫师界的时候，朦朦胧胧，有那么一些他生为仿生人不应该理解的惆怅。

    他可以就这雾气，就这迷幻的视角发布长达万字的感慨。人类总能把简单的话复杂化，把简单的道理写成人高的书，将一百字的认真思考隐藏在一千字的废话中，再将这一千字的废话堆砌在一万字华丽辞藻堆砌起的毫无用处的描写中。

    这些毫无意义的事，他也可以通过录入文字增多而整合起像样的篇章来。

    但表层结构和深层结构是不同的，就像把一本英汉字典递给幕布后只会说中文的人，他照样可以用英文文字和以英文为母语书信聊天，这不代表他真的会使用英文，他不会想到其中也有韵律，他也不会发现抑扬格的好文笔，更不会知道双关到底代表着什么。这样，他可能会为平常的事情发笑，而发现不了真正的风趣幽默。

    同样，只要掌握一点小技巧，英文母语的人在中文母语的人面前，就算听不懂也能做出合适的表情不会尴尬。当他们发出需要嘴巴张大的音时，那一般是褒义的、向上的、阳性的，而当他们的嘴巴不是张得那么大时，他们说出的词语一般是贬义的、消极的、阴性的。只要会阅读微表情，甚至自己都可以假装自己真·的学会了一门语言。

    “嘀——嘀——嘀——”

    在渐渐散去的雾气中，康纳的分析系统似乎也有回春，他听见了电子表计数的声音，以及一道年轻的，属于青少年的抽气声。

    由于对自己突然转变环境的不确定，他下意识的去寻找了这个除了他以外似乎唯一存在的生命体，毕竟可以交流可以解决很多事，比如这是哪儿？他怎么会到这儿的？他该怎么回去？他还没达成在夏洛克面前死一死的这个任务要求呢！而且听声音，那个生命体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妙。

    他们所在的空间似乎是一处破旧的厂房，康纳身后还有生了锈的红蓝色的集装箱，由于空间不大，又很静谧，没费他多少功夫，他就在集装箱的拐角处发现了那个生命体。

    ——他的身体比夏洛克还要纤长些，年纪看起来也没比夏洛克大多少，但覆盖住眼睛的多米诺面具模糊了他的年龄。他漆黑到有些虚假的头发掺着一些灰尘和集装箱的碎屑，沾染了血液的几撮毫不客气地粘在他满布细小伤口的脸颊上。他枕在一摊猩红的，还未干燥的血液之上，鹅黄色的披风包裹着他的身体，不知道布料是什么，看起来竟然还算干净，至于其他裸露在外的肢体，无不布满青紫色的瘀伤。

    康纳觉得这个年轻的人类应该是虚弱到手也抬不起来了，如果不做些措施的话，看起来必死无疑。

    他观察了一下自己，果断将伪装用的披风撕扯下来一块，一步跨到少年身边蹲下，从侧面将少年的身体托起，将他的头带离地面之后，找到后脑的受伤处，伸手把衣服碎片覆了上去，由于不确定他的头骨有没有受伤，康纳没有贸然加压，只是用均匀的里盖住了伤口。

    少年还有些意识，在看到康纳的脸后，本来紧绷而蜷缩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找到了依靠似地靠在了康纳的身上。

    “……你是……洞里的……电脑……”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应该是刚刚嘶吼过度，再加上受了重伤让他意识模糊了，一小段话似乎都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不是电脑，是康纳。”一边与少年对话，康纳一边试着腾出一只手去解少年的腰带，这可以让受伤者的呼吸更顺畅些。

    但少年腰带的构造很奇怪，他一只手很难轻易解开。

    “呵……我就知道他不会……他会来的，你都出动了……那他在路上了……吗？”少年艰难地笑着，斑驳血液使得他的表情十分狰狞。

    康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出于抚慰伤者的考虑，他点点头，继续和那条烦人的腰带作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吓！”安静了一会儿的少年突然扑腾起来，双眼瞪大，也不管身上还有着伤，就一把伸手抓住了康纳在他腰上忙乎的手。

    “□□！别管我！去处理那个！”

    顺着少年扑腾的方向，康纳看到了个和电子闹钟一样的表头。上面红色的数字已经成了从01:00变作00:59。

    噢，原来一开始听到的计时器的声音是来自□□的啊，那这么看来他确实可以先放下少年。

    然后一起等着被炸飞了。

    在打开外壳的一瞬间，康纳将□□的线路和自己知道的配比，没有发现相似的，所以这枚□□可能完全出自手工，而且没有找到明显的正负极之分，他甚至无法判断哪一根是火线。他用了十秒钟确认了这些，

    “抱歉。”他飞快地将地上的少年抱起，向着远离□□的地方跑去。

    总不能真的等着一起被炸飞吧。

    人类总在赞叹青春，有时候死于韶华年，也是一种幸运。

    所以，就算结局必定是死亡，他也想让这少年死得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