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炎司坐了下来,然后太宰治就站了起来。她起来就想跑。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因为你辣眼睛。”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太宰治当场翻出手机,拨打了紧急拨号键。
好不容易把高鹤编辑送走的中岛敦口袋里响起了让人手忙脚乱的铃声。只听得电话那头老师压低了声音喊道:“我遇到在我最讨厌排行榜上的No.1了。敦,只能由你来对付他。”
凭借多年的相处经验,中岛敦读出了对方此刻内心的真义。
[我搞不了他,你帮我搞他。]
不过居然是那个No.1啊……前段时间遇到八木先生的时候他还在想老师最讨厌的家伙是谁呢。
她怎么上了趟街就遇到了这回事?
在老师的催促下,中岛敦匆匆出门了。
幸亏手机有定位。他感慨道。否则根本就找不到老师在哪里。
正当中岛敦匆忙赶去的时候,轰炎司正处于低气压当中。他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身材有什么问题,欧尔麦特比他长得还不像个日本人。人家那是地地道道的美式巨汉,他只不过是比平常人更加强壮了些而已。
喜欢肌肉有什么错?
太宰治抱着胸,“好吧说实话,我觉得没必要再见面了。都结束了。” 她偏了偏头,努力使自己的口气听上去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讲出来的。
她讨厌处理情感纠葛问题。
“焦冻十五岁了,他今年去了雄英。” 轰炎司换了个话题,企图打亲情牌让对方回心转意。
“我以为十五年前我把他放在你家门口那一刻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太宰治扯了扯嘴唇,“他姓轰,个性是火焰,红发是红色的。”每一个都继承了轰炎司的特点,谁看得出来那个叫作轰焦冻的孩子和她有关系。
“还有津岛家的白发,冰的个性。”
“哦真是抱歉,我可没有继承到那些东西。”太宰治冷笑了一声,把一卷头发缠在手指上。她觉得这场谈话毫无营养,只会浪费时间。
津岛家的孩子们多数有着白色的头发,冰的个性。轰炎司记得多年前见过津岛家的小女儿——修治的妹妹——津岛冷,她就是那样子的一个美人。
但修治和她是不一样的。
轰炎司的目光淌过那头黑发和深棕色的瞳孔;她的个性也和冰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既然关注着他,就该知道他是多么地渴望见到你。”
“想见我?你觉得一个从未见过母亲的男孩会对他这个女人产生多少情感?”
“至少超越见我的意愿。”
“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个当父亲的料。” 她的牙齿尖尖的,像根针一样刺破言语之间的空洞,“我想……你一定疏离他,让这个可怜的小男孩只能将向往爱的愿望寄托在素未谋面的母亲身上。”
“我有我的守则。怎样教导小孩子每个人的方法都不一样。” 他原本是想谈和的,可太宰治总是说一些让人生气的话。“还有,不要用这样尖酸刻薄的嘴脸。”
太宰治没理他,又自顾自的说着。
“爱只不过是一种欺骗小男孩,会让他们的脑子里充满废料的东西。”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傲慢极了,每一丝傲慢都顺着她的脊背向上爬,最后蔓延在那张脸上。
她青春依旧的脸。
路人会想,这是一对在吵架的父女。
十五年前轰炎司二十三岁,津岛修治二十三岁。
十五年后轰炎司快四十岁,津岛修治二十三岁。
她仍然拥有那美丽到变态的皮囊。多年前的那场谈话的记忆在脑子里变得鲜明了起来。
「若你踏入坟墓,而我依旧青春年少,你会怎样想?」
他当时心想,修治的脑子坏掉了吧。
女人装腔作势的模样让他无端怀念从前直率的模样。说的好听点叫做直率,说的难听点就叫野蛮,目中无人。她就像不知何处跑出的野猫,弓起身子,伸出爪子。利爪挠人。
轰炎司决定换个话题。
“我看过你写的小说了。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在文学上有这样高的造诣。”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就像你从来不知道我的衣柜里有一瓶红酒。”
“……”
太宰治自觉的终止了直男的话题。
她仍在等待。
“老师!” 白发的男孩在街口望了望,终于发现了太宰治。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那片火红。
他的语调转了个弯,奇妙的弱了下去。
见鬼,老师是被追债的找到了吗?这样一想,中岛敦就有点不想再靠近对方了。毕竟他是如此的可怜无助又弱小,和那个红发的巨汉比起来宛如一朵容易被风吹歪的小野菊。
中岛敦尝试用眼神和对方交流。
[老师,这个我真的搞不过。]
[你。给我。搞他。]对方命令道。
白发。
轰炎司用那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小跑过来的男孩,泛青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不明的光泽。
白发。
津岛家的白发。
中岛敦背后冷汗涔涔,但是在无良老师的逼迫之下,他还是缓缓的走了过来。
接下来他要怎么做?中岛敦只感觉有一百个问号在他脑袋上蹦哒。
“这位先生——”他的话才说了一半,那个红发的男人就站了起来。对方巨硕的身形所落下的庞大阴影将他完完全全的遮盖了起来。
老师,我真的搞不动。
轰炎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唇轻轻扇动。
“这孩子长得跟你很像啊。”
中岛敦陷入了困惑。
“我?” 他口中发出了一个疑问词。
“你在做梦吧。” 太宰治听罢,心想这个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眉毛、鼻子和嘴唇拼凑起来看了叫人生气。
当轰炎司认定了一件事情之后,即使外界因素再怎么强大,他基本上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他也需要一个兄弟。”
“多年不见想到你脑子里的坑洞越来越多了,是在下认输。” 太宰治发现整场谈话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对方把脑子长在了肌肉上。
“还有,请停止你糟糕的幻想。”
也许是那头白发让对方弄错了。
太宰治露出一个惹人讨厌的假笑,“再见了您。”
她拢过自己的助手,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道:“我教过你的,不要和傻子说话。”
“老师,你的声音太大了……”
轰炎司明白对方是故意的。多年来,她真是死性不改。
“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无所谓再等一会儿。” 当二人的身影愈发远的时候,这个已经踏入了中年的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那你就等一辈子吧。” 太宰治头也没回,随后便与自己的小助手咬起了耳朵。
“老师,他是——那位先生看上去和你很熟。”
“你得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太宰治摸摸他柔软的白发,“我们有仇。”
“可我觉得你们两个人刚才似乎是在谈论私人问题。关于情感方面的私人问题。” 以他对老师的熟悉程度来说,绝对是老师先甩的对方。随后,他想到对方那句“他也需要一个兄弟”。
“老师,那位先生是不是把我认成谁了?”他隐约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关系并非老师口上所说的那般简单。
——虽然老师一般都是出口成谎。
太宰治啧了一声,“不该记住的东西别记那么多。”在中岛敦的一声尖叫里,她从男孩的口袋里摸出了钱包。
“我有正事要去忙,你自己回家去吧。” 她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是衣服要去做正经事的严肃模样。
中岛敦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企图。
“老师,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的。” 在他记忆里,每当遇到烦心事,老师就会去借酒消愁。
难道她没听说过借酒消愁愁更愁吗?
“小孩子家家知道些什么。” 她用力拍了拍男孩的脑袋,“不要忘记做晚饭。”
太宰治拎着钱包上的那根带子,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中岛敦在原地停留了一小会儿,琢磨起一件他刚才怎么也想不透的事情。
既然那么讨厌的对方的话,老师为什么还要跟他讲那么久的话呢?
他着实想不明白。又或许老师讲得不错,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呢。
中岛敦哀叹一声,走上了那条熟悉的,通往冬青路4号的小路。
他被浪费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来去的路程上了。
中岛敦低着头,思考着今天晚上要做些什么菜。
一道纤细的影子横亘在他地面上的影子里;一条直线;截开了两个世界。
白发的男孩抬起了头。
“噢……” 他努力使自己的思想从晚上的菜谱里摆脱出来,“轰同学也住在这附近吗?” 那道纤细的影子属于他的同学,同为雄英英雄科——A班的学生。
轰焦冻沉默地看着他,看得中岛敦有些心慌。
“轰同学?”
“我不住这儿。” 少年嘴里硬邦邦的蹦出一句话,同时,他的眼仁像是受了刺激般的放大了。“我走了。” 不知为何,他的脚步看上去有些慌乱。
中岛敦不明白平时一向以冷漠著称(他的交流对象只有绿谷同学一人)的轰焦冻为何今日会流露出这般奇怪的姿态。
还是说今天所有的人都中了一种奇怪的个性,都会变得和平时不同呢?
他摇了摇头,决定还是好好思考一下菜谱更有意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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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鹤编辑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他的岗位上。作为多年的同事,知道他的处境的橘川编辑假惺惺的为他流泪了几秒。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可闭嘴吧,不就比我多学两句诗。” 高鹤编辑怒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如果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有好下场。”
“你这可是公报私仇。” 橘川编辑无所谓的耸耸肩,“嗨,你猜老大会不会换个人——比如说我——来负责太宰治老师,毕竟你工作效率那么差不是吗?”
“说的好像你工作效率高一样。” 高鹤编辑试图用他手边的一刀A4稿件砸死那个试图想要私吞他手下作者的无耻混蛋。
一封邮件的声音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分给他的电脑。
From望月:
这是老师这个月的稿子。下次我一定会催她的!
高鹤编辑大声地抽噎了一声。
“干嘛?收到辞退通知了?”
高鹤编辑拿纸巾擦了擦鼻子,“我觉得以后对望月君好一点。” 毕竟救命之恩摆在这里。
“他一定会觉得你别有所图的——糟糕有个变态大叔缠住我了!” 橘川编辑用婴儿般的假嗓子小声地尖叫道。
高鹤编辑:“……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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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征得老师同意后,中岛敦把她文件夹里的《野犬》第一章通过邮箱发给了高鹤编辑。
不过老师居然是一个拥有存稿的女人。
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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