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鹤编辑?”新来的小编辑伊林寿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是个非常可靠的前辈。”
一旁办公的橘川编辑很假地呕了一下。
早上八点钟——这是一个很让人觉得舒服的时间——高鹤编辑便带着自己的文件夹冲出了编辑部,代替他留在岗位上的是一张潦草的请假单。
橘川编辑看见那种纸啧啧了两声。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人用纸笔写请假条的吗?
此时小编辑伊林寿刚好取了咖啡走过,只见她的前辈语重心长地呼唤她过去。于是她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橘川前辈?”
仗着自己有几年经验,在这个办公室里算是个老人。橘川问:“你看这字,你看见了什么?”
小编辑伊林寿只看见了一行凌乱的像是要晕厥过去的字体。
她说:“……有点丑。像是隔天蔫掉的菠菜。”
“我还以为你会昧着良心把这个字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伊林寿的脑袋上冒出了几个问号。
橘川编辑拍拍小编辑的肩膀,“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下,他露出了老妈子般关怀的微笑,“你看见的不仅仅是一张请教条,而是你的前辈——高鹤编辑舍身为业绩勤勤恳恳工作的精神品质。”
小编辑伊林寿呃了一下。
“明白了,我会学习的!” 她昧着良心说道。
高鹤编辑在走出编辑部的时候看上去可以说是人模狗样,典型的业界精英的打扮。
他现在就要去冬青路4号,也即是作者太宰治的家里催稿。
现在敢到作者家催稿的编辑已经不多了。一是因为在网络发达的现代,一切交流都可以在网上进行;但有的时候谈不拢了就会出现A方call了B方八百次B方也不会搭理的情况。这种时候,上门就有效的多。
但是为了应付是生活上的各种问题以及拖稿,绝大多数的作者都不会向自己的编辑公开自家的住址——事实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家的门牌号告诉别人的。
对于太宰治来说,编辑是一种置于陌生人和没多大用处但是不存在就不行这两个境界之间的一个神奇生物。四退五返一下就是陌生人。
陌生人=不可以告诉别人自家门牌号的人。
所以在刚刚接管太宰治这个作者的那段时间里,高鹤编辑和这个作者的所有交流都是在网上进行的。
编辑与作者之间十分寻常的交流……直到这个作者的稿子从一开始的准时上交到后来几个月都不交,且有好几个大佬指名道姓想要捧红对方这样的场面出现后,高鹤编辑便感觉自己落入了地狱。
对方死也不回短讯。
死。都。不。回。
老大说了,要是要不到稿,第二天他就要看到某即将地中海的中青年男性的项上人头摆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
——当然是夸张的说法。
但高鹤编辑的确慌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老天总是眷顾像他一样勤勉工作的人。
七月的一天,蝉噪林逾静。正当高鹤编辑趴在桌子上苦苦思索怎样的苦情计才能打动那名拖稿作者的时候,一个实习助理进入了他的视线。
“听说是靠关系走进来的。” 橘川编辑转过椅子对他说,“不过未成年也只能在办公室里打打下手。”
那时高鹤编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能要到稿子这方面上了,完全没有一丁点想要关注对方的意思。
黄昏从他那空白的大脑里悄悄流走。高鹤编辑只感觉自己浪费了一天的年华。
他已经失去了一天的生命。
某位领导说了,劳动者最光荣。
高鹤编辑只觉得自己愧对这句话的精神内涵。
他泡了咖啡,打算做点正事。路过了那个未成年·一看就十分不可靠·走后门进来的·实习助理的办公桌。
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对方桌子上摆着一叠乱七八糟的复印纸,A4大的纸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而落在纸堆最上面的那一张上则有着黑色的加粗标题:《斜阳》
《斜阳》?
就是那个以女性为第一人称的独白作品??
就是他最近几天拼死拼活在催的那个???
“啊……望月君。”
走后门进来的这个小鬼叫作望月。高鹤编辑觉得那估计是个假名。
但对方的发色的确如月光般皎洁明亮。明亮到他一度认为对方染了头还抛了光。
白发的男孩子听见呼唤,便转过头来了。那双金紫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漾成了湖泊。
“高鹤先生?”
男孩在走进这间办公室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在场的所有人的名字都记住了。
要和同事打好关系,这是一条真理。
高鹤编辑努力使自己露出宽厚的笑容来,“望月君,你手里拿的是太宰治老师的稿子吧。”
“是老师的小说。”
高鹤编辑一听有点不对味,对方的称呼看上去比他要亲昵一点。
“是在校对前七章吗?” 到目前为止,《斜阳》已经连载到第七章了。
男孩脸上露出了相当困惑的表情。
“前七章早就校对好了,老师让我核实一下第九章和前面有没有冲突。她突然忘记自己之前有没有写过美枝这个人了。”
“是没有这个人物。第九章……第九章?!!” 高鹤编辑的脑筋变得迟钝,“不是第七章,也不是第八章,是第九章?”
难道是他记错了《斜阳》的连载吗?
“呃,” 面对前辈突然的疯狂,男孩瑟缩了一下,“老师刚刚想起来自己好久没交稿子了,所以——”
高鹤编辑简直想呵呵他一脸。
刚刚想起来?难道他每天的例行一催是不存在的东西吗?
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特别是那种背后站着好几个土豪的大佬。
就是从那天起,高鹤编辑意识到这个男孩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毕竟对方拿的到连他都拿不到的稿子。
凭借他在业内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在其猛追不舍或是对方嘴碎之下,白发男孩蹦出了一句“毕竟我得回去给老师做饭啊。”
高鹤编辑当时的问题是:“加班的话可以涨薪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对方当下就拒绝了,说道:“毕竟我得回去给老师做饭啊。”
高鹤编辑的脑内风暴开始了。
太宰治老师居然使役一个未成年,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于是当天,高鹤编辑就十分热情地提出要送对方回家。
理由十分充分:电车停了;打的要花很多钱;他们可以促进同事情谊。
新来的小同事可还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愿意让高鹤编辑送他回家。
也即是那一天,高鹤编辑找到了催稿的新途径——上门式。
-
中岛敦托着下巴等太宰治吃完了早饭。
不用火急火燎地洗盘子或是把碗碟堆起来晚上回来再洗。
他爱周末。
门铃声突然响了。
“记得先看看是不是八木俊典那个麻烦鬼。” 太宰治顺势打了个哈欠。
八木俊典是前些天过来拜访过的客人。那是一个金发的瘦弱男子,皮肤凹进骨头里,中岛敦时常担心对方会在自己家里倒下去。
八木俊典第一次在他家里吐血的时候,他可是吓了个半死。可是老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丁点儿惊恐的表情都没露出来过。
老师把八木先生成为一生当中遇到过的最麻烦的人No.2。
至于位列第一的……抱歉,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或是听老师提起过。
中岛敦打开一小条门缝,那张已经进入了更年期的老脸差点就塞了进来。
“高鹤前辈!”他下意识尖叫出声。
高鹤编辑恬着张脸(他有确保自己的着装没有任何问题),“早上好,望月君。太宰治老师在家吗?”
中岛敦立马把自己的状态切换成了实习助理望月。
这个实诚孩子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饭桌。
“笨蛋吗?这样子傻子都知道我在家了。”太宰治嚷嚷了一声。
中岛敦现在尴尬的要死,脸庞有点烧。
“嗯……”
他知道高鹤编辑来的目的。
“老师说她最近没什么灵感。”
——作者拖稿的一大(虚假)原因之一。
“可这次已经三个月了,太宰治老师已经从周更作者变成月更作者了。”
“季、季更作者?” 中岛敦有些颤巍巍的说出了这句话。
高鹤编辑呈八爪鱼状态扒住了他们家的门,这让中岛敦进退两难。
“老师……”他只好向太宰治求助。
然而当他再一次转头的时候,黑发的女性早已不见了踪影。
溜之大吉了。
他觉得自己相当的绝望。
高鹤编辑也十分绝望。
“我要是明天还不能把稿子交到菊永先生(老大)手里,我就可以提头去见他了。”
这可是最后的期限了。
前几天由于中岛敦就读于雄英,太宰治又天天不出门,他只得碰壁。
今天可是唯一的机会了。
中岛敦显得十分的为难。
为难的手指头都快打成一个蝴蝶结了。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