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常玉给祁香贝剪指甲的时候听她说要出去,不同意了,“有啥事吃过饭再去。”
“妈,就一会儿,不耽误吃饭。”祁香贝等最后一个指甲刚剪完,直接冲出去了。
姚常玉拿着剪刀望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摇摇头,这丫头,啥事能这么风风火火的。
祁香贝一路小跑到了槐树边,看秦叔航还没来,拍拍胸口喘匀了气,等着。
“祁香贝,你往后走。”小小的声音传过来,细听就是秦叔航的,原来他不是没来,而是藏起来了。
祁香贝按着指示往后走,不过五六步就看见他的身影,再看周围,正好是个凹进去的地方,能隔绝人的视线,“手套呢,拿来了吗?”
“给你!”秦叔航递过来一个纸包。
祁香贝接着打开看看,不错,白色的手套,跟林小喜手上的一样,就是一只手背上,另一只大拇指上带着些深深浅浅的污迹,像是泼上了墨水,“还行吧,给你钱。”
她给了秦叔航一块钱,找回来两毛,“交易完成,我走了。”
“等等,”秦叔航喊了一声,等祁香贝站住脚,忙说:“我这里还有别的东西,你有需要的,可以找我。”
“你都有什么?”祁香贝有些感兴趣,她原来的直觉没错,秦叔航手里应该有些东西,听他现在的话,根本就是做着黑市贩子的活。
“针头线脑,头绳头花,还有小块的棉布、花布。”秦叔航按着一般小姑娘需要的介绍起来。
祁香贝转念想了想,“你有毛线吗?”
秦叔航挠挠脑袋,“没有,那玩意儿又少又贵,我现在还搞不来。”
“那就算了,什么时候你能搞来便宜的毛线,我再找你买吧。”祁香贝也没抱多大希望。
“棉线你要吗?绝对便宜,都是纺织厂用的,就是染的颜色不匀才淘汰下来的。”
祁香贝一笑,“你的东西怎么都是有问题的?”
“没问题哪轮到我卖呀。”秦叔航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好吧,我能先看看吗?”家里的线祁香贝是不惦记了,秦叔航手里的要是合适,可以适当勾个线衣,她手快点,有些天就能勾完。
秦叔航咽了咽唾沫,“你等着,我去拿。”说完,翻过后面的矮墙不见了人影。
祁香贝都看呆了,这还是在学校里老实持重的人吗?这飞身上墙的动作也太麻利了。
不过十来分钟,秦叔航就翻了回来,手里搂着一个大纸包,摊开让祁香贝看。
真是黑蓝红白乱成一麻团的线,这也能卖?祁香贝嫌弃地别开眼。
“我刚弄到的,还没来得及梳理,你别看乱,找到规律好缠得很,而且我保证这里的线都长,短了你可以退给我。”秦叔航一本正经地推销手里的线。
祁香贝翻翻摸了摸手感,还抻了抻感受了一下线的结实程度,质量还不错,“多少钱?要是便宜我就都要了。”
“一块二。”秦叔航显然已经核算过价格,张口就来。
祁香贝把线往他怀里一推,“那拉倒吧,扯一尺布才要多少钱,这点破线你就跟我要一块二,还同乡同学呢,你这也太黑了。”
“我这一大兜子线呀,要正经织布十尺都有了,何况不要你票,一口价,你要不要,不要多的人排队要。”秦叔航咬死了,一点不讲价。
祁香贝走出去两步,没听见秦叔航的留步声,干脆转回来,要不买了算了,要她自己想法去弄,还不知道哪条道是对的呢,“一块钱,只要一块钱,我就要了。”
秦叔航皱皱眉头,“看在同学的份上,一块一卖你,再便宜我就不值当倒腾一趟了。”
祁香贝咬咬牙,从口袋里数出来一块一毛钱递给他,接过纸包头也不回离开了。
秦叔航在后面露出满意的表情,甩了甩到手的一块九毛钱,嘴里念叨着:“小赚一笔,转手就赚了一块二,看来投机倒把就是赚钱快,下次可以多进点货了。”
祁香贝自然不知道买的这些东西成本加起来不过几毛钱,她遮遮掩掩抱着东西又是一路小跑,好在现在是吃饭时间,路上基本看不见人,进了家门跑到屋里把东西藏好,才紧着去吃饭。
家里没客人的时候都是在厨房直接支桌子的,显然没等她已经开饭了,祁香贝看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一碗粥和一个窝头,粥上面还带着菜的痕迹,不用想,肯定是母亲姚常玉提前给留出来的。
刚吃几口饭,这边田水妮朝着祁春梅递了个眼色,祁春梅咬着筷子就问:“小姑,你刚才干啥去了?”
她这一问,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了祁香贝,之前没上工一直在家里窝着,今天第一次上工,不慌着吃饭往外跑,这里面要没有问题也说不过去。
祁香贝面色如常地喝了口粥,掰了块窝头泡在粥里,还用筷子往下捣了捣,“没啥,我到水井那边走走,看能不能找到轻省的运水方式。”
田水妮听了这话眼角一抽,缩着脖子闷头吃饭,不敢看祁香贝。
“运水?家里有你大哥二哥挑水,哪用你想?别没事瞎琢磨。”姚常玉抬起筷子敲了一下祁香贝的胳膊,提醒她挪远点,别蹭到粥碗里。
“是呀,”“是啊”祁向东和祁向南齐声迎和,挑水嘛,有个三四趟就行,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今天回来我手上可脏了,光洗手洗脸就用去半桶水,这还没洗脚呢,用水这么多,总不能让大哥二哥每天都供着我,也上工一天,怪累的,我不能额外再给他们增加负担。”祁香贝此时此刻无比怀念自来水管、热水器,不管什么时候,想洗就洗不费劲,看看现在,她有点感觉脚在和泥呢,还得忍着。
姚常玉撇了一眼闺女不自在的脚,心里也琢磨,闺女没下过地,干净惯了,猛一下扎到泥堆里肯定不适应,看她今天把指甲都剪了,“以后天越来越暖和,上工也容易出汗,洗干净点也是好事,尤其是女孩子,年纪不小该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不过老大老二确实也累,老头子,要不把独轮车推出来用吧,这么搁着还能孵蛋不成。”
她这话一出,祁向东和祁向南没啥反应,挑水推水都一样,对他们没啥区别,可祁保国嗷地一嗓子出来了,“奶奶,真的吗?可以把独轮车推出来用吗?”
“就是,奶奶,独轮车总这么放着都要生锈了,推出来用就对了。”祁春桃跃跃欲试,万分支持这个提议。
祁香贝抿着嘴一笑,她知道家里的独轮车是精贵物,它难得在轮子是铁的,前些年大炼钢,导致现在农村有个铁物件都少,前进大队独轮车有那么几辆,其他的都是木头箍成的轮子,平日里这独轮车都锁起来,也就农忙的时候才舍得用,现在要是能用来推水,不仅省劲,还可以把家里的两个小桶放上去,少来回两趟,不过看祁保国和祁春桃的反应,这独轮车的价值可不止在运水上,只怕也是一个可以向小伙伴炫耀的好玩具吧。
祁山放下碗筷,就着茶缸喝了口水,“行呀,推出来用吧,既然用独轮车,不怕压着不长个子,老大老二就歇歇,志国上学不算,让保国和桃子他们推水吧,梅子和小菊都跟着,都十几岁的人了,力气不小,从水井到咱家也都是下坡路,没问题,还是两家轮着来,早上满缸,下工再去一趟。”
“哎”,“好呀”,“有独轮车了”,被点名的四个人站起来欢呼,一点没有被安排做活的不情愿,祁志国和祁春桃两个人还在争论明天谁第一个推独轮车,一个说姐姐应该让着弟弟先来,一个说男孩应该让着女孩,谁也不服谁。
祁向东和祁向南不止是看着,还起哄让他们用出浑身解数争,谁胜了就让谁先,这可好,两边你来我往,开始是嘴,后来要上升到要武力解决了,这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闹大。
祁山看着不像话,一拍桌子吆喝他们停下来,让祁香贝准备三长一短四根小木棍,让他们抽签,哪家抽中两个长的,明天就让谁先。
祁香贝从善如流,从柴火堆里找个细细的棍子截开来,握在手里让他们抽,春桃姐妹都抽到了长棍,得意得手足舞蹈,冲着祁保国和祁春梅就做了几个鬼脸,气得两兄妹哼哧几声,离开厨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这顿晚饭算结束了,其他人都离开,田水妮留下来收拾残局。
祁香贝拿出来自己的洗脚盆,在锅里舀了温水,打算回屋好好洗洗。
这是趁着烧饭之后火还没有熄灭带着余热,往锅里倒了干净的水,不用添柴,过段时间就能有温水用,省柴又省力。
“香贝,这下如了你的意,爸这么一安排,你不用费事,自然有几个傻侄子傻侄女为你辛劳。”田水妮见厨房没别人,又来劲开始挤兑祁香贝。
祁香贝端着盆子,走到田水妮正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嫂,我发现这人真奇怪,以前我作天作地的时候,你是一句话不敢说,现在呢,我觉得我该懂点事为家里人考虑,不能任性的时候,做点啥事你都要说上两嘴,欺软怕硬咋地?今天这事就如了我的意吗?大哥二哥没能轻松还是你儿子闺女没能高兴?别整天盯着我,你不累我还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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