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骑马穿过市井街巷,向城外行去。马蹄声惊起街边的大黄狗,匆忙跑去。天色渐亮,阳光细细碎碎洒在红砖绿瓦阁楼之上,映着众人的面庞。商户们纷纷打开门户,摆开摊子,打破黑夜留下的静籁,在喧嚣中迎接晨辉。
简云兮骑在马上左看右看饶有兴趣,萧淼对他白眼相向小声厌恶道:“果然是穷乡僻壤里来的。”
“怎么没看到辅司衙门的人?”以世友骑马在前,朝身后的队伍里左看右看,没看到穿道袍的。
“那里。”
他回过头,随着萧钰的目光看去。孙嘉正骑马带着两名衙役在城门处等候。见他们到来,沉默不语,拉起缰绳先行出城。
以世有看向孙嘉的背影思量道: “这位似乎对我们颇为不满呐。”
萧钰微微一笑,并未在意。
众人经过陌上田间,缓缓向西行去。萧淼一直在旁打量着简云兮:“喂,你的伤好了?”他突然问道。
简云兮瞟他一眼:“拖人参的福,好了。”
萧淼闻言面色不快,闷不做声。半响,他抱怨道:“怎么哪里都有你?”
简云兮面无表情:“我又没让你和我一起走。”
萧淼同他一路走在后面,简云兮有意回避,不想同他牵扯,以免发生口角。可他骑马慢下,萧淼也慢,他快,萧淼也快,如同狗皮膏药般跟着他,除了想找麻烦,简云兮也想不出别的理由。
萧淼冷哼一声:“我走哪里用得到你管?”
“只要不在我身旁,你走哪里我都管不到。”简云兮骑马上前,不想同他多言。
“你!”
这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令萧淼十分不爽,萧淼看着他的背影气愤道:“不知好歹!”
秋日江畔边,薄雾夹杂着风从耳旁掠过,带来丝丝凉意,简云兮身着薄衣稍觉冷意,微微蜷缩起身子感觉暖和些。以世有余光瞟过骑马赶上前的简云兮:“云兮怎么穿这么少?早上的江边可不暖和啊。”
萧钰闻言回头看向蜷缩的简云兮,又听以世有嘱咐道:“上次给他买的衣服都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再让人给他做两件。”
萧钰道:“已经让人去做了。”
以世有诧异道:“哎呦,还挺上心。”
萧钰笑了笑对简云兮喊道:“云兮,过来。”
简云兮见萧钰喊他,忙骑马到他身边,只见萧钰停马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
“保暖些。”
简云兮满面惊羞看向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瞬间手足无措。
“谢…谢谢…”
萧钰未作声,骑马继续向前。
衣服在他身上显得又宽又大,但衣服上的余温,却让他从头到脚温暖起来。
“别多想。”
萧淼从旁经过,看着原地发呆的简云兮继续说道:“瑾明他对谁都好,当然了,恶人除外。”
简云兮未理他,撩起缰绳继续向前行去。
萧淼跟上前依旧不依不饶:“我劝你还是死心,我很了解他,就算他喜欢你,也绝对不会是那种喜欢。”
见简云兮依旧不为所动他又继续到:“你知道他的过去吗?他有喜欢的人你知道吗?”
闻言简云兮一怔,握紧手中的缰绳,再也无法装做无动于衷的模样,萧淼见状,继续得意说道:“那个女人我见过,生的花容月貌肤若凝脂,而且知礼明仪,温婉端庄,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和瑾明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字一语如针扎再心: “闭嘴!”简云兮恶狠狠的看向他低吼道,言语间充满了警告。
萧淼心中一惊,冷哼一声便不再作声。
玄辅司为皇帝修建道台,选了处风水爆棚之地,此处依山傍水,更是衬托道台的巍峨雄壮,道台分为四层,层层相叠,登高望远,便可看到远处江阳城景象,耗费的人力财力物力可谓极大。
简云兮抬起头放眼望去,道台上到处是建工的人,还有许多满身泥泞,破衣布衫背抬着各种工料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老的五六十岁,小的十多岁,个个瘦骨嶙峋,面色枯黄。
“快点!往那边走,去去去。”一监工对着两名台工大声喝道,催促间推搡其中一人,那人承受不住背后石块之重踉跄倒地,监工上去就是一鞭子:“快滚起来,真他娘的没用!”
“住手!”
监工听到呵斥一回头,便看到在马上吹胡子瞪眼的孙嘉和他身后的若干人,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
“把他的鞭子给我拿来!”
孙嘉身后的衙役忙下马,将监工手中的鞭子拿给他,他骑于马上,朝监工身上就是十几鞭,打的监工跪地痛喊:“孙司丞,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孙嘉停手:“下次?现再就收拾铺盖给我滚!”
监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大人开恩,我上有残疾老父,下有一双儿女,全家都靠我一人吃饭,我要是不做工,我们都要饿死,我再也不敢了,孙大人开恩,求求您了孙大人!”
工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这边望去。
孙嘉呵责道:“你有老小要养!他们何尝不同你一样?难道他们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孙嘉将马鞭朝监工身上一甩,大声对所有人喝道:“所有监工者!如若再有随意欺压台工的劣行,直接给我打!打出人命我担着!没打死的从哪来滚哪去!”
此话一出,所有监工脸都绿了,平日里他们没少欺压这些人。但台工们都乐开了花,总算有青天大老爷替他们做主,再也不用无缘无故的挨鞭子。
“你!”孙嘉对跪在地上的监工吩咐道:“去把他扶起来。”他手指踉跄在地的台工。
监工忙起身将那人扶起,那人缓缓道:“谢谢大人。”
以世友见状对萧钰道:“辅司衙门竟然还有这等风骨之人。”
萧钰缓缓道:“原来倒是没听过这孙司丞。”
陈恒闻言回道:“这位司丞名叫孙嘉,才上任半年,听说为人清廉正直,而且从不与各级官员走动,因不想同章凤鸣等人狼狈为奸,还罢职一月。”
以世友点点头:“的确正直,拿他和章凤鸣一群人比简直是糟蹋。”
萧钰骑马上前道:“孙司丞,新任巡抚和司仪未上任前,由我接管修建玄明台之事,劳烦你带我们巡视一番。”
孙嘉自从做官便对这群当官的没好感,按他的想法来看,天下为官无不贪,自己读了半辈子的书,竟为这些人卖命,不屑中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他打量着眼前颇有风度的年轻人,不悦的问:“你是?”
萧钰拱手一礼:“萧钰。”
他不是没想过此人是萧钰,只是觉得不可置信,眼前此人不过二十出头,竟有如此做为,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回礼道:“久闻大名,未曾谋面,怠慢了,在下玄辅司孙嘉。”
萧钰道:“不必多礼,修道台之事还需孙司丞多担待。”
孙嘉道:“官职在身,当献薄力。”
萧钰笑道:“请?”
孙嘉伸出手道:“请。”
“我已经一月未处理辅司衙门的公务,这里的情况我尽力为萧总督介绍。”孙嘉带着众人巡视起玄明台。
萧钰点头,以世有问:“因为何事?”
孙嘉冷哼一声:“我不屑与贼鼠同朝为官,一群污吏禽兽食禄,苟图衣食,实在可恨!这个官不当也罢!”
以世有赞叹道:“冀国官吏半数有孙司丞这种品行就好了。”
孙嘉道:“不敢当。”忽然他手指远处尚未完成的阴阳八卦图道:“此图为玄明台镇心之图,待完工后还需放置铜铸印纹。”
“这么大?”萧淼惊诧的问道。
孙嘉看他一眼,点点头继续道:“风水师说道台的关键,就在于这幅图,可镇四面八方不详之气,有护圣上龙体长安。”
以世有冷冷一笑:“镇得住强兵?镇得住民心?简直无稽之谈。”
孙嘉听后感同身受:“是啊,不得民心,谈何长安,国破家亡长安又有什么意义。”
难得有不奉承此举之人,当朝为官多奉迎皇上,只说谀词,更有甚者天天在家不务正业学习玄术,不管百姓死活,令人深恶痛绝。
孙嘉瞬间对几人刮目相看,缓和面色,不再冷面相待,他继续道:“修建经费被贪污太多,如若不加以整治,以现在的速度绝对再规定的时间内修不完。”
萧钰点头:“经费只多不少,整治之事还需多多劳烦孙司丞,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章风鸣等人贪污完公款就不管下面人死活,听说一年半内修完道台才知着急,此间他们不仅想要马跑,还要快点跑,而且还不给吃草,对于萧钰孙嘉只得笑道:“朝廷为何不早点派萧总督来检察此事。”
以世有笑道:“他啊,身兼两省军政民政,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只能说以身作则的官员实在太少了,大部分都只想着自己吃饱,有的吃饱了还不行,还非要撑死。”
孙嘉点头颇为赞同。
这时忽听玄明台上的台工焦急大喊道:“快让开!让开!”闻言望去一块巨石从道台上垂直落下,正要砸向一旁的简云兮。
“云兮!”众人惊呼,简云兮神思游离,听到众人喊声才反应过来,萧钰忙纵马上前,却已经来不及。
手疾眼快之间,简云兮被人一把拉下马滚落再地,落石砸于马上,直接被砸死。
“太子殿下!”
众人大惊失色忙下马跑向地上两人。
萧淼站起,拍落身上灰尘对简云兮说:“我不欠你了。”继而对简云兮伸出手,简云兮微愣,抓住萧淼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谢谢。”
萧淼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侍从忙跑来将他从头到尾检查一番,生怕他擦破一点皮。
“太险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吓得魂都没
了!”以世友面如死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还在方才的场面中惊魂未定。
萧钰长松一口气,走到萧淼身边帮他弹去身上的灰尘:“多亏有你。”
听到萧钰的赞扬,萧淼咧嘴一笑,仿佛丝毫未受到惊吓的影响。
台工们从道台上跑下来,惊恐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这是怎么回事?!”孙嘉厉声责问道。
只听一人恐慌道:“我们往上抬运石块的时候没抬稳,不小心让石块滚下去了。”
孙嘉斥责道:“幸好没出事!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
台工憋屈哭道:“大人,要抬运的岩石实在是太重了,我们长时做工,已经几天没吃饱饭,实在是没力气了。”
孙嘉一听命令道:“你们监工呢?把他给我叫来!”
闻言,围观人群中出来一人,忙跪在地上委屈道:“大人,上面发下来的粮食只够半月,但又让我们做一月的用,我也是没办法,只能省着给大伙发下去。”
这“上面”就是指的辅司衙门,章风鸣已倒,归根结底他官职最大,这倒成了他孙嘉的错。
“算了吧。”简云兮突然开口道:“既然没事,就不要责罚他们了。”说话间他讪讪的看向萧钰,生怕自己说错话惹他不悦。
“这···”孙嘉犹豫的看向太子这边。
“我也不想同他们计较,以后做事的时候注意点就好。”萧淼和煦的说道。
孙嘉对地上几人命道:“还不快谢谢两位。”
台工们忙埋头答谢饶命之恩。
巡视在惊慌中散去,马被落石砸死,简云兮一人闷闷不乐的走在路旁,身后马蹄声响起,简云兮回头看去,见萧钰骑马走来,他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你这是打算走回去?”萧钰问道。
见他不做声,萧钰将马拦在他身前,伸出手道:“上来。”
“不用。”
简云兮一口回绝,绕过萧钰的马继续走他的路。
面对萧钰,他始终无法拥有宽广的胸襟,听萧淼说萧钰有喜欢的人时,他不想去想,想当耳旁风略过,但刻意的抗拒往往更入人心,他忍不住去想。当他看到萧钰只安慰萧淼一人时,嫉妒彻底占满他的心绪。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萧钰俯身,硬将他抱到马上:“你知道从这里走到督府要多久吗?”
简云兮羞涩的在他怀中摇头,他连怎么来的都记不清。
萧钰见他默不作声,拉起缰绳继续道:“今天吓坏了吧。”
简云兮稍感安慰小声道:“没有···”
“嘴硬。”萧钰笑道。
他抬起脸看向笑如璀阳的萧钰,忍不住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面色绯红,心间狂跳,他对答案既害怕又渴望。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萧钰想了想,点头道:“有,很多。”
“很多?你怎么可以喜欢很多人?”简云兮不悦的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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