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弄巧成拙

    “进去吧。”封邈平静地说道,朱竹清则皱了皱眉头,找到这个地方并没有花她多少时间,而她自然也不会在这里一动不动地等待,她看过了规则,也做了登记,说实在的,她对这种地方还是挺感兴趣的,只不过她不明白,对面这个少年为何约她来。

    然而她没有问,封邈也没有主动回答。在拿到第二魂环之前他参加过斗魂,不过这一次他重新登记,并且把武魂的名字改为了玄铁狼骨,安排特定的两人对战其实并不是什么麻烦事情,只要双方同意又符合对战规则就行,朱竹清并没有说话,但是工作人员询问时她点了头,此时并不是斗魂的黄金时段,两人直接被安排到第三斗魂场进行一对一博弈战。

    索托大斗魂场是一座相当宏伟的建筑,它呈椭圆状,高一百二十米,拥有一个主斗场和二十四个分斗场,即便是分斗场,也有足足二十米的直径,侧面有一个专门的观战区,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围观。大概是因为时间不对,而且两个人都是刚注册,没有什么名气的缘故吧。

    不过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这一次的对战双方竟然会是两个孩子,他们看起来都还不过十二三岁,女孩儿面容昳丽,身材火爆,然而整张面孔冷若冰霜;男孩儿则身着合身的运动装,头发半长,被一只精致的夹子卡在脑后,他的五官俊美,虽然不及女孩儿惊艳,但也算上乘,只不过古怪的是,他们一扫而过之后,立刻就忘掉了他的长相。不过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奇怪,他们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那个女生身上,毕竟,会在这个点还来观看一场毫无卖点的斗魂的人,大部分都是有几个闲钱的男人。

    场台上,一个穿着红色短裙的女人站在场中,微笑着朝下面人挥手,仿佛那不是零星十来人,而是全场爆满的热门战场一样。她的声音不算甜美,但是很响亮,朗声播报道:“下面,将进行我们第三斗魂场一对一斗魂的第十一场,出场的,将是两位大魂师,他们分别是,拥有兽武魂幽冥灵猫的战魂大魂师朱竹清,对阵拥有器武魂玄铁狼骨的战魂大魂师封邈。一场敏攻系大魂师的巅峰对决,他们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登场了呢,究竟鹿死谁手,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看台下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几乎全都呼叫了起来,不过没有一个是在为封邈喝彩。好在他们也只是喊喊名字,并没有说出别的什么,毕竟,大魂师,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了,更何况还是年纪这么小的大魂师。

    朱竹清的脸色还是黑了起来,她抿了抿唇,并没有看下面,目光锐利地刺向封邈,冷声道:“二十七级敏攻系战魂师,朱竹清。”

    “二十九级敏攻系战魂师,封邈。”封邈回道,他的身姿笔挺,黝黑的的眸子不躲不避地迎向朱竹清,让她不由得心中一寒。比起之前所见,对方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不过作为唯一个见过封邈,能够记清他的长相的人,她可以确认对方就是店铺中的那个少年。

    她稍微顿了顿,随后双眼同时开始变色,左眼墨绿如幽谭,右眼澄蓝似天空,猫耳机警地竖起,一抖一抖,利爪如尖刺一般探出。她身着紧身黑衣,弯身低伏,即便场上有着微风,黑发依然自然地服帖在背上。两个黄色光圈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放出犹如她的目光一般冰冷锋锐的气息,声线冷寂地说道:“放出你的武魂。”

    封邈的右手向斜上方轻轻一挥,嘴唇微动,没有人听清他说了什么,一只玄黑色巨大骨狼出现在场中,封邈的手恰好抚在它的背上,轻轻一划勾住脊背上的骨块,左脚稍微一撑,翻身跃上狼背,此时,两个明晃晃的黄色魂环才悠悠升起,它的律动不急不躁,却诡异的并不缓慢,轨迹显得极难琢磨,有时甚至还会折返,没有人看得出它环绕的到底是封邈还是骨狼,仿佛两者就是一个整体一样。

    “请。”封邈淡淡地说道。

    朱竹清没有多说话,她的身形一弹,高高跃起,速度快到能够带起一连串的幻影,双爪交叉着向封邈的面门和心口抓去,整个过程中悄无声息,然而她很快心头一凛,爪尖一缩,因为她发觉如果这样抓下去,自己的攻击会真的正中对方,骨狼的尖爪也已然抓向她的脖颈。

    她简直无法想象的震惊,能够够跟上她的速度,倒还只是稍微令她惊讶,但是骨狼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对方的身子竟然可以做到纹丝不动,那就实在是震撼,爪子已经离得太近,根本拐不了方向了,她所能做到的只是收回尖爪,毕竟,这是博弈战,她也没有杀了对方的打算。

    相应的,躲开骨狼的爪子倒是并不算困难,她早在之前就已经有过注意,虽然对方的速度只是相差一丝,但是即便这一丝,便已然足够了。

    只是,她的猫掌碰到的却是一个坚硬的东西,她两只不同颜色的瞳孔不由得同时一缩,不知什么时候,那狼爪竟然已经改变了方向,正是扛住了她的爪子,不,那不是改变了方向,而是在探向她时向左偏了一分,仅仅一分偏差而已,就使得她的爪子恰好挡上抓往她脖子的利爪,不对,速度不对,那爪子不已经来到她脖子左前方一两厘米处了么,为什么却还只到她的手掌?

    她看得清楚,另一只狼爪明明压在地上,支撑着它身上少年的平衡,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已经晚了,去掉了魂力覆盖的尖爪,仅仅是普通手掌,如何对得上坚硬的骨狼利爪?而等她发觉之时两者已然撞上,而她大惊失色同时,只觉脑内如同爆裂开来般的一痛,再回过神,那狼爪已然推开了她的手爪,狠狠把它们甩出,连带着她本身也飞退了一二米——幸亏,仅仅是用爪背而已,而非利爪,否则她的手估计要养不少时间。

    不过,狼爪已然搭在她脖颈的皮肤上,只要稍微用力,她便已然成了真正的幽冥。

    “我输了。”她艰涩的开口,然而声音极为平静,“为什么在那里?”

    “之前只是幻象而已。”封邈摇了摇头,“你的魂力等级太低了,戴沐白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朱竹清冰冷的眸子瞬间放大了几分,随即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她收回了武魂附体,随后略带讽刺地问道,“然后?”

    “你用不着这么看我。”封邈的骨狼退后半步,他坐在狼背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朱竹清,丝毫不为所动。“我刚才对你用的手段,在他那里都用过,”只不过全都用错了地方而已,“但是我赢不了他,手段尽出也不行,除非是死战,我能用的都用了,但是我赢不了他,完全。”

    “他十五岁。”朱竹清说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些?”

    “我只是想知道你凭什么而已。”封邈坐在那里,眸光凝重,“别生气,我不是在鄙视你什么的,我也没那个闲心,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瞧不起他,我听说过你,你是他的未婚妻,我弄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能够看不起他,一个强大到我怎么也赢不了的人,但是你可以说出不要凭他,凭着自己就能胜出的话来。”

    “传的倒快。”朱竹清冷笑,“我说过,他十五岁。”

    “所以呢?”封邈道,“难道等你十五岁时,他还会是这个水准?”

    “我不需要靠他!”朱竹清几乎是低吼着说道,倔强的眸光逼向封邈,一字一句,言语极尽冰冷,“那又怎么样?他是强大,与我何关,我只要靠自己,只要自己。”

    “你见过死亡么?”封邈突然问道,他的目光变得森然,然而语气却是依然不起波澜,只不过慢了几分,“在死亡面前,没有人给你时间等你强大再公平对战,胜出?你有几分把握,在十五岁时能够成为魂宗?不成为魂宗,你又有什么资格谈胜出?戴沐白十五岁,而你的对手只会比他更大。”

    朱竹清的眉头微动,没有人清楚她真正的想法,也没有人明白她的绝望,瞧不起戴沐白?恨他?倒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吧,只是她又该如何说,又真的能说说出什么?只凭自己,不要凭他?她确实想要这么做,但这终究也不过是一句气话,戴沐白很强大,但是能够和戴维斯相比么?而她朱竹清,又哪里有可能一个人扛起一切。他们的目标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无法找到半毫可能的前路,然而戴沐白却是颓废不自爱,她又能怎么样。

    最终,她也只是面含讽刺地看着封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变强么?”封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骨狼,“如果只是想要变强,就不要过来了,像你这种情况,史莱克学院就算再怪物,你也没有半丝成功的可能,除了一次次的生死绝境,没有任何学校能够让你如此快速的成长,我曾经听说过一个叫做刺客联盟的地方,在那里,用生命来换取一切,所有人都在踏着死亡舞步前进着。斗罗大陆上没有这种地方,因为那是真正弱肉强食的世界。朱竹清,在那里,我保证,你活不过三次任务,但是如果你真的活下来,那么你就有资格用别人惊叹的速度成长,因为那是用生命危险换来的,朱竹清,那才是真正的绝望,是真正的舍命一搏,而你不是,你来这里,说是为了变强,但是如果真的恨一个人,瞧不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给对方任何纠缠不清的机会呢。”

    他的声音带着感怀,似哭似笑,“活着,你会明白活着会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的。朱竹清,你恨他,你说你要独立,但是你何尝又不是要依赖于他,因为你们的命运早就被牵涉在一起了,那不是你靠着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

    “我来这里,从来不奢望可以和所有人成为朋友,更不奢望大家都像是一个大家庭一样和和睦睦,但是至少,我不想听到冷言相向,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强大,而只不过是仗着对方不会下死手而撒娇罢了。或许,你会觉得我说的不好听,但我也只说这一次罢了,只要,你还对戴沐白抱有一丝希望,那么就努力吧,努力成长,努力争取让他改变,而不是等着对方来自己觉醒。因为,如果他哄着你,赖着你,而你说着只靠自己,冷言冷语,却只在心里希望他悔悟,希望他追随而行动上一遍遍拒绝,我会瞧不起你们两个人的。”

    “而如果,”他封邈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几分颤抖,他看着朱竹清,艰难,却认真的说道,“如果你肯听我说一句的话,就请心平气静的一起努力吧,不要抱怨,不要再去想绝望之类的,你们不只是两个人而已,朱竹清,你肯为了未来,为了希望,来拼这么一把么。”他坐在狼背上,伸出了手,“不要拒绝他帮你,也不要拒绝我们帮你,心里希望什么就坦率地说出来吧,明明很简单的事,为什么要那么麻烦,难道,真的要等到后悔的那一天才行……”

    他目光微垂,最后一句声音微弱,仿佛自言自语,在朱竹清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中溢满了雾气,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并非是在对朱竹清说话,而是在对曾经的自己,那个穿越黑暗森林,倔强地拒绝那家伙帮忙的自己……明明害怕着,希望他陪伴,但是却坚持不肯原谅,明明要依靠着他活下来,却一遍遍说着让他不要再跟随。

    他或许是自己唯一一个真正依赖过的存在吧,因为对于老师,是信任其无所不能,对于父亲,则是因为亲情而不愿辜负关心,唯有他,在最为悲痛脆弱的时候出现,帮助他成长,不断地跟随着,强势地保护着……只可惜,自己到底没能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点。

    他抬起头,凝视着朱竹清,想再说什么,或许再多说一句,就可以说服她,可以让她和戴沐白不再走自己和黑豹的老路。只是他忽然在茫然间发觉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只是一直在想着那个时候,想着遇到黑豹时他嬉笑着死皮赖脸缠着自己,想着第一次屠城后他用笑容来赶走自己的愧疚与惶恐,想着他冲自己大喊他不杀那些圣殿的老家伙都留给自己来亲自一一宰杀……黑豹的死亡或许是唯一一次带给过他积极意义的吧,那之后,他便发誓要更强,发誓要让自己好好活着,发誓不能荒废对方用尽全力保下的那条命,因为,黑豹是那么积极地面对一切啊,就算死去都带着笑容和祝福的。

    他笑了起来,少有的不是微笑,而是阳光明媚,他抬起头,看着朱竹清,对方依然冷然,他有些遗憾,但是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忐忑与难过,他要等一个结局,虽然很有可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不过他不会后悔,也不会有想象中不断堆积的负罪感,他为了不让他们重复自己的经历而那么努力了,不管结果如何,不管自己是否帮了倒忙,也都无所谓了。

    说到底,他和朱竹清与戴沐白都不熟,或许因为黑豹以及对方爽直的性格的缘故有些欣赏戴沐白,但是也仅此罢了,即便失败,如果戴沐白不在乎这个结果,那么朱竹清如何决定就无所谓了;如果戴沐白在乎而怪罪自己,那么他就怪罪好了,不喜欢封邈的人到底有什么想法,封邈都毫不在意的;如果戴沐白在乎但是选择了谅解,那么对方都原谅了,封邈又为何苛责自己?大不了日后多多帮忙。他会怅然,会有歉意,但是也不过如此而已。

    朱竹清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没有去握封邈的手,骄傲地离开了,她冰冷而傲然地告诉封邈,她不会去史莱克了,她会用生命来证明一切。这个结果倒是真的出乎封邈意料,他愣在了那里,看着她离去,苦笑了一下。

    好像是,真的弄巧成拙了呢。

    如果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大概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那么骄傲,那么坚持,说到底,还是太天真……

    他轻笑了一下,看着朱竹清的背影,他跳下了骨狼将它收起,随后将她叫住,她面容冷肃地回过头,却得到一个温和地笑容,还有一张橙黄色信纸。“拿着吧,”他平静道,“有危险就输入魂力,它会随机把你传送到一个四公里以内的地方,不过基本上都在三公里左右。”

    朱竹清愣了一下,随后想起了之前那张紫色小信纸,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也没有多问什么。那张信纸是封邈用楚先生在父亲死前赶到那里的纸张为原料改进的,是他这三年最大的成就,不过事实上还是偶然因素居多,就连他自己估计也没办法再做出一张了。在史莱克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而朱竹清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原因选择了那条路,至此,他也算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就要面对未来一切的可能。

    虽然弄巧成拙,但他,也算是问心无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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