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骨绣

    封邈虽然看了一眼铁舟，不过也没计较的意思，在李君解释过后就更没这个打算了。不过他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不在乎。那个英俊男孩儿就坐不住了，他不敢随便得罪李君他们的朋友，难道一群工读生也能随随便便给他难堪不成？他虽然没有真的觉得自己能够追到艾丽，但是谁都知道他的讨好，在他看来，这群工读生就是在特意扫他的脸面。

    “一群连二楼都上不去的穷鬼，也敢在这里闹腾，”男孩儿面色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铁舟立刻面红耳赤，就差抡着拳头便上了。

    虽然一号寝和工读生关系还好，不过也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也就艾丽和他们还常常打个招呼，李君也就是点点头，豪斯则是靠骗他们帮自己打小工卖东西得来的交情——其实艾丽也是靠着这层关系才和那两个工读生女孩儿打成一片的，不过比起那个奸商，还是女孩子们的友谊来的更为容易一些。

    豪斯笑眯眯地看好戏，艾丽挑了挑眉，不过在被豪斯拉了一下以后，便也没有出声。在他们看来那个叫做江牧文的男孩儿就是太无聊了才会去找工读生的麻烦，工读生们最为团结，他们不见得讨得着好，更何况占了上风也没多大面子的。

    而李君则是看了一眼封邈，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学弟的具体来头，不过九级先天魂力却也不是吹的，再说姓封，还能是谁家的孩子呢？他懒得管这些无聊的事情，也就看看学弟是什么想法了。虽然没认识多长时间，但是他也看得出这个学弟不是会去招惹麻烦的人，更不会去和工读生们计较，不过江牧文要是不长眼色，却也说不定会真的惹恼封邈的。

    封邈有些头疼，他和工读生们没交情，但是事情毕竟出在自己身上，现在是出头不出头都不太好，正在犹豫，却听见有人叫自己，一回头，才发觉是楚先生。

    “运气不错，我来第一个食堂就找到你了。”

    “楚先生。”封邈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声，而后揉揉肚子，“我还没吃饭呢，您怎么也要等我填饱肚子吧？”对他而言，楚先生不像长辈也不像朋友，说起来，大概就是他对于有知识的人的敬重。他小的时候只有母亲一人支撑家庭，虽然也过得去，却也绝谈不上富贵，并没有学过字，一直对魔法师保持着一种敬畏，后来老师收他为徒，他便更是对有本事有知识的人尊敬不已，总是会不断求教，哪怕对方跟自己年龄相仿也是一样，所以才会处出了这样一种特殊的友谊方式。

    “好了，那就先吃饭。”楚先生点点头，对着江牧文说道：“让让，让我们先过去。”随后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对封邈说：“大师给我回了信，他说，让我们过些日子再去猎取魂环，放心，不用等多少日子的。”

    楚先生给封邈讲过大师的武魂十大核心竞争力理论，知道虽然不取到魂环便无法继续晋级，但是魂力还是能够积累的，只不过不会被表现出来而已，所以对此并没有感到不悦，只是对那位大师又上了几分心，被楚先生如此认真推崇的人，到底会有怎样渊博的学识？还有，他的为人到底如何？

    不过，果然还是先填饱肚子更重要！

    二楼的饭菜果然还不错，虽然和家里没办法比，但是营养与口味肯定要超过一楼的大锅饭的。楚先生逼着他吃下了三碗饭，感慨道：“你还差得远呢，身为魂师，你的训练强度，怎么也应该到每顿不吃五碗饭便要饿的肚子咕咕叫的程度才好。”

    “噗，”艾丽没注意乐出了声，赶紧擦擦嘴，说，“继续，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就好。”“爷们儿每顿可是不吃十碗就睡不着觉，”豪斯张牙舞爪地嬉笑道，李君斜楞了他一眼，就差没说出“我不认识你”了。

    封邈的手则是颤了一下，看一眼室友，在看看楚先生平静地神色，他把自己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虽然对这群孩子印象不错，不过，他们与自己到底不是一类人，或许他们也会过得很好，但是，与自己的志向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了。

    按照那位大师的理论，先天魂力半级，五级，七级与十级分别是一个坎，半级代表着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成为魂尊，而五级则是只要正常训练便能够在二十岁之前达到三十级，至于七级则是基本不训练也可以达到这种程度，而十级代表着理论上有可能在十二岁以下便通过这个魂师最为重要的一关。魂尊，或许封号斗罗是最瞩目的一群人，但是魂尊才是大部分人最为关注的群体，毕竟这也是一关，二十岁达成便能继续发展，若是不成，便基本上是再不可能踏入这个领域了。

    封邈抿了抿嘴，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能够看透这些，小时的玩伴，关系再好，也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甚至，他们根本没活到自己有本事去偷偷看他们的那天……不过也总有些惘然，毕竟，他对这些孩子的印象还算不错。

    但是他很快便调整过了心态，说他无情也好有情也罢，在他而言，也无非顺其自然，在学校的这些日子他仍然会逐渐和他们成为朋友，但是日后各走各的路，他也并无想要拉一把的心态——当然，如果他们上进，封邈也会很高兴，也会扶持着给些帮助，但是他们没这个意图的话，总有一天，双方会渐行渐远。

    而他一往无前。

    吃完饭，微笑着听艾丽和豪斯调侃他还没进学校便已经认识了全校最王牌的老师，封邈无辜地眨眨眼，“不过是凑巧，我要去楚先生那里泡药浴，你们有谁要顺便去问些问题么？”

    “得了，我才不去上赶着被老师教育。”豪斯扮了个鬼脸，就连李君也是连连摆手，“我还是自己去跑步，而且今天的冥想时间也还没够。”

    封邈把碗筷放到收整残食的推车上，挥挥手告别几人，便随着楚先生去了他的办公室。楚涛帮他重新调整了药浴配方，他带来的那么些东西算是白费了。不过封邈也没在意，楚涛倒是有些心疼，盘算着改天把它们卖出去，毕竟魂宗已然没有了补助，他和封邈虽然有几个闲钱，却也不是这么随便浪费的。

    楚涛帮封邈测量了一下它的武魂各项数据，又考察了一下它的体能，帮他设定好了日后的锻炼方案。不得不说，比起封邈只知道一味地负重跑，楚涛的计划要完备地多。楚涛和大师通了几次信，他们原本打算刚开学便直接带着封邈猎取魂环，却没想到大师所在的学校来了一个很是怪物的学生，大师收他为徒，要帮他计划一下日后的发展，还要打点他猎取魂环需要的东西，这就需要抽出一两日，而法诺斯城离猎魂森林入口更近，所以大师加急了一封信件，让他过上一两日再去。

    猎魂森林的入口很多，大师选择了一个靠近法诺斯城的，因为那个入口最大，也是这一片唯一有卖魂导器的地方，大师给自己学生准备了一个极品魂导器，一时间身上也没有了合适的，而在他看来好苗子是不能省这些必要的东西的，所以和楚涛各自凑钱，准备帮封邈买一个。他之所以要楚涛缓上几日，也有要凑钱的缘故。

    虽然封邈家里有钱，但是他父亲的眼界和楚涛与大师肯定是没办法比的，在他看来只有成为魂尊才需要用到这种东西，因而并没有给封邈置备，而楚涛则觉得这是自己和大师的一份心，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感情，所以并没有和封邈提及。

    说真的，大师虽然还不如楚涛有钱，但是他的眼界不下于封号斗罗，所以给看好的孩子送个魂导器之类的事情，于他而言是再正常不过，这对于上辈子直到老师死去才被塞了一只空间戒指的封邈而言，估计是一件想都想象不到的事情。

    清晨的薄雾弥漫在两人的周围，楚涛和封邈昨日便赶到了这处小镇，虽然封邈一向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但是凌晨四点被叫醒，还是让他不怎么适应。睡眼惺忪地打理好自己，封邈并没有穿校服，毕竟它还是没有自家的衣服来得习惯。小镇离真正的入口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这段时间的锻炼使得他轻轻松松地走完全程，就算身上背着一个不下于封邈本身重量的包裹，也没被他放在心上。

    “大师，”楚涛恭恭敬敬地对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施了一礼，封邈随着他微倾前身，眼睛却是毫不避让地打量着对方。大师稍稍有些愣神，这个孩子，和唐三的性格似乎完全不同。

    大师很清楚自己的弟子，就算心中再不以为然，唐三也会摆出温和的笑脸，而面对不信任的人更是会把一切敌意都深埋于心，而这个封邈的眼神中倒是同样看不出敌意，却会坦坦荡荡地打量自己，而并非像唐三那样，就算想要考量自己是否真有本事，都会不急着开口，而是默默掂量。

    看了一眼封邈身上的衣服，大师僵硬地面孔上也不由得失笑，这是个贵族孩子，当然不可能有唐三那种察言观色的本事，他看了一眼身旁乖巧温和的弟子，心中浮现了一个念头，莫非，这就是天意？

    无论是聪明还是天赋，封邈都远比不上唐三，但是他和自己一样是兽武魂变异成为类似器武魂的存在，所以大师难免便会有几分关注与感慨。“小三，”他向身边的弟子介绍到，“小涛是我曾经的助手，帮过我很大的忙，被别人称作是大陆活地图的。他身边的那个孩子大概要比你大上一两个月，叫做封邈，有着变异武魂，也是个相当有天赋的孩子。”

    “这就是大师给提到过的弟子？”楚涛的眼睛一亮，他和大师亦师亦友，在大师身边的那些日子，是他最为满足的时光。大师对待他可以说是从不藏私，唯一的遗憾，便也就是没有真正成为大师的弟子了。面前这个孩子可是大师唯一收下的徒弟，由不得他不好奇，和封邈在一起虽然自在愉悦，却很难把对方当做小孩子来看，而唐三这种又早熟又乖巧的孩子，才让他找到那种对于小孩子喜欢的感觉。他毕竟才二十出头，普通人这个时候就该当父母了，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小孩子呢？

    “真可惜我把钱全汇给大师了。”摸了摸胳膊上的魂导器，楚涛才发觉没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不由得面露沮丧之情。他一直把大师当做长辈来看，也只有面对他时，楚涛才会显现出几分这个年龄的青年免不了的冒失和依赖之情。

    大师摇了摇头，虽然口上微微责备着，眼睛里却满是笑意，“你这是做什么？我已经给了唐三二十四桥明月夜，你就别折腾这些了。倒是待会儿猎取魂环，还是要麻烦你多出些力。”

    “唉，我本来就是个打工的命，”楚涛笑着摇了摇头，从大师的手中接过一条黑色的带子，“喏，这个给你，这可是我和大师一起花老本给你买来的高级玩意儿。”大师其实还是有几个魂导器的，但是空间都太小，并不怎么适合，而高级些的也都在他的朋友手中，虽然按他们的关系来说，要几个魂导器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大师却是不愿意麻烦对方的。

    所以他们才会专门来这个镇子上帮封邈选了一个魂导器，比起楚涛，大师的眼界要更开阔也懂得更多，因而楚涛把自己攒下的钱一股脑寄给了大师，只盼着能给封邈选个又好看又合适的魂导器。

    “这个是？”封邈看着这条黑漆漆的带子有些奇怪，抬起眼用眼神表达了疑惑。

    “这个是魂导器，凭借武魂力来使用的，作用是储物，平时可以当做额带来使用，带边掐的两条锦线便是储物空间，每一条都可以存储十立方米的东西，不过这个空间是细长型的，长十米宽高都是一米，不能放下超过这个规格的东西。”这个带子是大师带着唐三选择的，所以他很清楚它的情况。在大师的暗示下，唐三斟酌着用词介绍了一遍，封邈看起来是贵族孩子，是唐三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类型，所以他只是用最为标准介绍口吻说了一遍而已。

    “原来是这样，”封邈再一次看了一眼大师，这具身体属于容易流汗的体质，而楚涛又要求他加强锻炼，因而他经常弄湿衣服，而这些封邈都不怎么在意，关键是汗液流到脸上会不怎么舒服，痒痒的总是想要擦一擦，这样便会很是麻烦。不得不说这位大师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好，哪怕之前有一些不怎么好的猜测，现在的封邈也是毫无芥蒂了。很敏锐，很注重细节，而且对弟子的教导恰到好处，难怪会被楚先生如此推崇。

    “谢谢，”封邈对唐三礼貌地笑笑，将额带束到了头上。这条带子似乎和前世除了储物与普通戒指完全一样的空间戒指并不相同，而是流动着极为微弱的魂力，贴在头上有股舒服的感觉，与觉醒魂武魂时的感受有着细微的相似之处。

    “起个名字吧。”大师温和地建议到，就连僵硬的面孔上也显现出几分柔和。封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带子上的锦线，低声道：“叫做骨绣便好。”时间仿佛回归到老师教导自己清理骷髅骨上杂垢的日子，骨绣骨锈，一晃，时光便是飞逝。

    “你的倒是简单，”大师拍了拍封邈的肩膀，“唐三的魂导器叫做二十四桥明月夜，虽然冗长了些，却也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封邈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唐三，对方对他笑了笑，指了指腰间镶嵌着二十四颗明珠的腰带。腰带很美，明珠便仿佛真的是透过光来的桥拱，相当搭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记忆，看得出来，这个唐三是个有故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