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先生

    “请问一下，一般被当做没有生命的物品类型，比如矿石或者武器，也会出现相应的魂兽么？”

    是小孩子的声音，似乎顾虑到这个地点，所以虽然吐字清晰，音量却极轻。楚涛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个问话的男孩儿，想起对方似乎是在十七天前便开始风雨无阻前地来书馆读书，从未有间断过。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安安生生地坐上七八个小时，况且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引起过他的兴趣，也难怪楚涛记得这么清楚。

    “为什么要问我呢？”他眨眨眼，带些调侃意味地问道，却没料到那个孩子指了指自己手上的书籍，道：“虽然这一层会有六个出口，每个口都有人看守，但是你却是少数几个每天都会拿着书来看的那种，而其他人看得书只看封面便知道是轻松娱乐类型，你却总是带些与魂兽习性相关的书类。你每次只拿一本，而且从来没有跑出去更换过，说明你对书的进度掌握地很好，似乎是个可靠的人，所以我才拿不懂地问题来提问。”

    “原来是这样。”楚涛不由得失笑，或许对小孩子而言，就是凭着感觉来行事，觉得你“好”，便愿意和你亲近，却不知道这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好坏呢？他也不便和小孩子讨论这些，只是耐心地回答道：“武器类的魂兽从来没有出现过，至今仍然是一小部分人的幻想，至于矿物类传说中有一位魂帝见过类似炎心精铁的魂兽，不过大多数人倾向于那是与炎心精铁伴生的食矿类魂兽，这种魂兽中的代表便是噬铁蚁，会根据伴生矿种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特性与魂技，当然，只有五万年以上的噬铁蚁才能承受得住炎心精铁，而那时的它怎么也不可能让一个魂帝逃脱掉，所以具体那是什么魂兽还没有人知道，不过包括著名的大师在内的几个研究者都一致认为它肯定是属于专噬火焰类矿石的魂兽，否则不可能在实力那么弱小的情况下还能吞噬炎心精铁这类顶阶金属矿物。”

    “所以说，基本而言，没有生命的物品无法成为魂兽么？”男孩儿也就是封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和他的前世有一样也有不同的地方，上辈子的神器都会产生器灵的存在，元素和金属矿层中也会有晶灵和脉心的守护，而这里显然并没有这种情况，是真的不存在，还是他们了解得不够？

    斗罗大陆真正的神器都是个人的武魂，而铁匠打制的武器完全无法和武魂以及上辈子见过的真正神器相比拟，所以器灵不存在也算是正常。至于晶灵，元素流动缓滞根本无法吸收，只能在冥想中帮助身体产生魂力，所以它们无法成形也能料想得到，惟独脉心……等自己成为高阶魂师后一定要去探查一下，不同的大陆环境使得他前世的经验难以为今生提供便利，所以他必须抓住任何有利于他修为的想法和契机，毕竟，这个身体虽然还算天才，自己的家境也算可以，但是和武魂殿以及大家族的精英相比，自己还差得很远。

    活下来，变强，自从老师把自己从异端审判所救出以后，这便成了永远铭刻在他灵魂中的执念。

    “你为什么会对这些感兴趣？”楚涛有些好奇地问道，看穿着气度，封邈应该是贵族子弟，他们从小受过良好正统地家教，来这里看书也应该是追求知识，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奇怪的问题？一时间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大师，这个因为魂力无法进阶而专注于研究的学者，也只有他才会在走南闯北后积累下这么多的经验和答案，就像一部活得魂师修炼百科全书。如果不是因为在他那里做了两年的助手，只怕自己也回答不上来这孩子的问题，最多是想当然地来一句没有。

    “有些好奇，所以问问而已。”封邈当然不可能说出实情，只是带些歉意地摇摇头。楚涛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个孩子这么早熟，怎么可能把自己的秘密直接告诉只说过几句话的自己呢？他不怎么在意地翻过手中的书页，善意地开了个玩笑：“那么，欢迎你有其他好奇的事情时还来问我，只不过，可别再在我看得入迷的时候叫我，我可是有‘起书气’的。”

    “嗯，我会把问题留到你换班的时候的。”封邈怔了一下，随即便开心地笑了，“谢谢。”

    看着男孩儿认真的模样，楚涛不由得感到失笑，并不是所有早慧的孩子都讨喜，但这个不过七八岁的男孩儿却给人一种面对同辈的感觉，而你甚至不会感到突兀或者不受到尊重。如果说之前只是有几分兴趣，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开始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将书籍推到一旁，他取出了纸笔，划出一行流畅的黑字——尊敬的大师……

    封邈并不知道，他简单的一个问题，改变了自己整个人生的轨迹。现在，他正抱着一本书，它已然不是关于魂兽的介绍——儿童图书中关于知识的介绍本来就少于娱乐性，就算是仅有的几本，也只能算做在启蒙罢了。

    作为一个灵魂上的成年人，只要掌握了语言和基本字符，再根据字典对照，他的习字速度算得上一日万里，现在，除了一些俚语和太过晦涩的内容，他已然能够看懂大部分的大部头，若不是因为楚涛的和善让他产生好感，所以特意想要在这里多留几日，只怕他已经走上楼去专业的区域取书来看了。

    现在他的手里拿的是一本历史简介，陪着简单的插画，大致也算讲清了这个世界的势力发展。其中，武魂殿自然是重中之重，虽然他对教皇这个词早就养成了条件反射型的厌恶，但是他也不能完全不去了解，毕竟，他的老师曾经告诉过他，只有比敌人更了解对方，才能够胜利，哪怕他并不想和武魂殿对上，至少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不想，他也不能不有所防范的。

    武魂殿确实很是强势，和自己那个世界的神殿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他们一样不敢直接干预国家内政，虽然书上说得是武魂殿只想要帮助魂师而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封邈坚信有权利就会有政治，和平了这么多年，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但是两大帝国和武魂殿显然是面和心不合。

    天斗帝国便是他所在的国家，武魂是天鹅，也是纯洁的生物，而相对的另一个帝国国王的武魂则是白虎，虽然不是黑暗生物，但也更让封邈舒服。上辈子，除了那些主动招惹他的人，他从来没有摆弄过活人——当然，兽人和精灵以及其他物种倒是有的罪过，不过却也很少，毕竟，他是亡灵法师，却也是法师，修炼还是比惹事更为重要，死人比活人更加珍贵的。可是为了正义他遭到了整个大陆生命的敌视，而已然修成亡灵之身的他，早就算不得人类，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在铲除邪恶，从来不觉得他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光明便一定正义么？封邈的上辈子没有权利提出这个问题，而这辈子，好歹黑暗系武魂也算是正大光明的存在，哪怕纯洁的生物更让人向往，至少自己也不会直接遭到封杀，所以为了避免弄巧成拙，他反而更不能提出这样的问题。

    说起来，教皇的武魂又是什么？这种小人书里面并没有提到，毕竟，每一代教皇都是不相同的。不过，书上提过现在教皇身边的那位鬼斗罗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让他不禁升起了也加入武魂殿变得强大然后统治武魂殿的念头，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不说就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难保自己不被同化。毕竟，光明与黑暗也不过是个借口，贪婪与野心下的党同伐异才是他真正所厌恶的东西，而他不能保证在自己有了那样的势力后会保持本心，那样的话，他宁可仍然做个普通的自己。

    封邈思索了片刻，便将这些东西抛诸脑后，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六岁的小鬼头，思考再多也没任何用处，就算父亲没有封地自己也不能继承爵位，他也好歹是个天斗帝国的贵族子弟，武魂殿总不会平白无故来招惹他吧？这一次，自己可再也不是什么异端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三个多月便过去了，封邈和楚涛也混成了一对忘年交。只不过封邈虽然没把楚涛当做长辈对待，却依然是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倒让人觉得有些无趣，但是楚涛却看出这孩子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容易接近，所以并没有感到不悦，或许他的天赋是那个地方垫底的存在，但是论及知识和人情世故，却是连被称为全方位发展怪物的秦明学长也是比不过的。

    不过，怪物么……楚涛微微垂下了眼睑，抽出大师的几封回信，翻来覆去地翻看着。封邈并没有隐瞒他的武魂，而楚涛却是知道这种变异是多么的罕见，大师似乎对这个小朋友很感兴趣，不过想来也是，这是大师第一次见到和自己武魂有着类似变异方式的人吧？

    “楚先生？”封邈从楼上下来，有些诧异地再一次喊了一声，楚涛的性格与他非常合拍，会开玩笑却不会过分喧闹，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会被归类到热情性格的那种人里的，基本上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等他，对他露出一个友好又带着狡黠的微笑，但是今天对方似乎有些不对劲，甚至走神到没有听到他的第一声问候。

    “咦？你来了？”楚涛回过了神，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法诺斯学院今年要在哪天开学来着？”

    “还有十天，”封邈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自己不能再常来了，楚先生再某些方面有些像他上辈子的老师，比如都会教导给他很多知识，也会纵容着他一些不起眼的坚持。只可惜他不会再认老师了，但是有这么一个大哥，似乎也不错。

    “其实我已经收到学院的录用通知书了，”楚涛有些苦恼，“只是就算我这样的等级不用去应付低年级的小鬼，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时都可以为你解答问题了。”

    “录用？”封邈愣了一下，诧然道：“你是说，你去法诺斯学院应聘教师了？”

    封邈早已不再是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的豆丁了，楚涛的武魂上有四个魂环，对于只有二十出头的他而言，这个实力相当不错，和一直被誉为天才的父亲也相差不多，这样的实力跑去一所低级学院当老师？他张了张口，说不出来什么，只是收敛了目光看着楚涛。

    “是啊，你这样的天赋，会被那帮家伙糟蹋了的。”楚涛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的魂力早就有十级了吧？入学以后我带你去猎取魂环，不要和那群老师一起去，他们只会给你找一个基本符合属性的十年魂环罢了。”

    “第一魂环的年限是多少？”说起魂环，封邈也有些头疼，“还有，我这个武魂，到底该往哪方面发展得好？”

    “你的应用不错，它似乎和幽冥狼一样仍然是敏攻系的类型，抗打击能力肯定会要差一些，不过小范围的灵活度反而要更好。”楚涛也不是很能拿得准的样子，“具体要猎取哪种魂兽我也不能肯定，大概还是增加速度和力量的吧？至于年限……你的体质在贵族里来说算是不错，但是和魂师以及经常劳务的乡下孩子还是没办法比，所以以后加强一下锻炼，毕竟，却是强壮的体质越容易吸收高年度的魂环的。”

    “体质么？”封邈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我现在这样，需要走兽魂师的攻击路线，却只有器魂师的体质加成，简直麻烦到透顶。算了，只要锻炼总会有增强的，还是等拿到第一个魂环以后再说吧，我会加强体能培训的。”

    “这样就好，”楚涛颌首，“我对你这样的武魂也不是很了解，到时候会有专业的大师来帮你分析，所以你不用担忧。大师可是非常出名的，从理论上而言，他可是无敌的存在。”

    “大师？”封邈愣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楚涛对任何人这么推崇，楚涛在他眼里已经算是最为博学的存在了，而被他称为理论无敌的大师，怎么可能从来没在任何一本书上见到过？”

    “武魂十大核心竞争力，虽然不被别人承认，但是他的理论确实是正确的，至少没有任何一例事实可以反驳。我曾经给大师当过几年助手，可惜他不肯收我为学生，”楚涛神色黯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往日的模样，“大师对你的武魂变异很感兴趣，想要见你一面，怎么，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楚先生，”封邈感到有些好笑，“我怎么敢这么不识趣？这样的人物，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就好，”楚涛拍拍胸膛，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封邈知道他是在逗自己，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不由得失笑。

    “大师，”走出图书馆，封邈抬头忘了望天，“但愿，不要让我失望。”他的神色宁静而不带半丝肃杀，但是前世熟悉他的人都会明白，这种时候的他才是最为可怕的，或许他并没有达到圣阶，杀伤性却一点儿也不会比圣阶的老家伙们小。

    学术疯子什么的，愿意怎样就怎样，但是如果他是因为傲慢而不肯收楚先生为徒的话……封邈或许做不了什么，但他可向来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家伙，哪怕自己再无能为力，也绝对不会妥协。

    毕竟，上辈子的他，可是在还未成为亡灵法师之前，便在实力远超过自己的圣骑士们的包围下，说过一句让全大陆都骇然的话。

    “他确实堕落，确实肮脏，确实杀了很多人，但是，和你比起来，我与他更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