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进入六道骸的落脚地--黑曜乐园的过程，远比纲吉想象的要轻松得多。

    他们甚至只遇到过一个……‘敌人’。

    “风太·德·伊斯特勒”reborn用下巴指了指抱着厚重书本跌跌撞撞走来的浅褐发男孩，对纲吉说，“星星王子。”

    “啊，”纲吉皱眉打量着小男孩身上的伤口，“就是那个会排名的孩子么？”

    在reborn点头之后，纲吉不顾狱寺和山本的阻拦，径直走到风太面前蹲下，与一身狼狈的小男儿对视着。

    风太呆呆地看着纲吉，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阿纲哥……我受伤了，好痛……”

    纲吉伸出手搂过抽泣着的小男孩儿，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不会有事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那阿纲哥，”风太的表情充满了祈求与挣扎，“你可以收留我吗？”

    出于某种类似猛兽的敏锐直觉，山本皱起眉，意识到风太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他急声喊道：“阿纲--”

    纲吉没有理会山本武的劝阻，他对风太点了点头，十分正式地说：“好。”

    “但在此之前，你要想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怎么能够做到千人千面，”纲吉说话时几乎凑到了风太的耳旁，唇齿间喷洒的热气晕红了一小片男孩的肌肤，“无论附身到谁的身上，都能这么自然地使用那人的语气和身体的呢？骸君？”

    风太--披着风太壳子的六道骸向后退了两步，看着一脸平静的沢田纲吉，“kufufu，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敏锐。”

    “没被你骗到真是不好意思，”沢田纲吉虽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语气却没有丝毫歉疚的意思，“所以我们以后可以不再玩这种小把戏了么？”

    “毕竟……”纲吉表情复杂地看着风太，小声嘀咕：“看到你附身到小孩子身上，我真的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其他人倒还好说，如果哪天童男或童女突然露出六道骸的表情，那纲吉真的会气到打人……

    ‘风太’完全无视了纲吉身后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山本和狱寺，他只盯着沢田纲吉一个人，“居然完全不受影响吗？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有趣。”

    六道骸从未见过像纲吉这么有趣的猎物。

    “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谢谢夸奖？”沢田纲吉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山本和狱寺中间。

    “我带来了你的同伴们，”纲吉向后指了指，被妖刀姬拖过来的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他们吃了些苦头”--在碧洋琪手里不幸中毒了--“但我留下了他们的命，并且将他们带来见你了。”

    透过风太的眼睛，六道骸贪婪地打量着沢田纲吉，“那么我期待着，以真实的形态与你相见。”

    六道骸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迅速抽离开了风太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饱受苦楚的风太立刻虚弱地踉跄几步，晕倒在反应迅速的纲吉怀里。

    纲吉很清楚自己今天会是六道骸的主要目标，所以他不敢将风太留在自己身边。

    沢田纲吉的目光依次划过妖刀姬、山本、狱寺，最终落在了reborn身上。

    不得不说，比起一脸紧张不安的狱寺和山本，镇定自若的reborn看起来是最适合照顾伤患的那个人……

    “我不负责照顾孩子。”reborn冷着声音回答，“你自己想办法。”

    --他们师徒两人的相处模式也真的很有趣，沢田纲吉每次想要‘算计’ reborn的时候，连话都不用说，reborn就能察觉到自己不省心的小徒弟又想作妖了。

    “那怎么办？”纲吉悻悻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昏迷中的风太，“早知道我就把姑获鸟带来了……”

    “交给我吧，阿纲。”山本武体贴地伸手从纲吉怀里接过风太，对好友笑了笑，“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看到山本武主动照顾小男孩，纲吉松了一口气，“那就麻烦你了，阿武。”

    荒废已久黑曜乐园安静得可怕，只有一行人走路时留下的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六道骸有意为之，在剩下的路程之中，他们再也没碰到任何人。

    直到走进六道骸三人的‘暂居地’，他们才看到了趴在一片细碎石子上的少年。

    “……云雀学长？”为首的沢田纲吉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云雀恭弥，他紧张地蹲下身查看着云雀身上的伤口，同时又在心里回想起了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曾经听女医生说过的话。

    --‘听说那些受伤的男生都是并盛中学风纪委员会里的成员，好像他们的委员长还生气地要去咬杀凶手呢。’

    “……还真来了啊。”纲吉无奈地叹息一声，又皱着眉将桃花妖叫来，帮云雀疗伤。

    由三叉戟造成的伤痕鲜血淋漓，翻出来的血肉狰狞可怖，“以云雀学长的身手，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山本惊骇地地开口。

    出于超直感的提示，纲吉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地看向reborn，“之前夏马尔究竟对云雀学长做了什么？”

    “三叉戟蚊子吧，大概。”reborn漫不经心地回答，“能够让人得上晕樱症。”

    “……六道骸擅长利用人的弱点，”纲吉的声音猛地一沉，他想他大概能够猜到刚才发生过什么了……云雀恭弥的战斗力再怎么强大，也不会在这之前了解过六道骸擅长的幻术。纲吉懊恼地继续说，“晕樱症……我当时应该多追问夏马尔几句的。”

    看到纲吉的自责，狱寺隼人立刻开口，“不是您的错！十代目！都是因为夏马尔那个男人……”

    “Kufufu，”狱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笑声打断了，“真是令人感动的感情啊。”

    六道骸悠闲得并不像是即将要对敌的幕后ｂｏｓｓ，反而优雅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的贵公子，他从藏身的暗处慢慢走出来，手中握着的三叉戟闪着逼人的寒光。

    纲吉站起身，递给妖刀姬一个眼神。妖刀姬立刻心领神会地将城岛犬和千种扔到六道骸面前。

    “怎么？”六道骸轻笑一声，“阴阳师大人这次来，难道只是为了将犬和千种送回来么？”

    “不，”纲吉也对六道骸笑了笑，“你不是想要找彭格列十代目吗？”

    “我把他带来了。”

    听到沢田纲吉的这句话，六道骸愣了愣，“什么？”

    他还真没想过沢田纲吉竟然愿意帮自己……六道骸眼睛中一闪而过几分惊喜，“在哪？”

    “在你面前。”纲吉盯着六道骸，向前走了几步，“就是我。”

    在纲吉的话音落下之后，六道骸脸上的表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空白。

    如果硬要解释这种空白的话，可能就是：‘竟然如此’的震惊，‘怎会如此’的茫然，和‘我之前都做了什么’的卧槽……

    “kufufu--”在长时间的愣神之后，六道骸猛地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真是没想到啊……我最想要的两个猎物，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猎物？”纲吉将这两个字置于唇齿间重复一番，“非常新奇的说法。”毕竟比起猎物这种太过柔弱的形容，沢田纲吉更像是狩猎的猎人。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敢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

    “我现在更想要得到……”六道骸的声音里突然混入了某种故意为之的暧昧，“你的身体了。”

    在这句近似‘温柔暧昧’般的低喃同时，三叉戟狠狠地刺向纲吉。

    沢田纲吉并没有躲闪，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六道骸的动作。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受伤，因为--

    刀锋撞上三叉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咋舌的刺耳摩擦声。

    --妖刀姬还在呢。

    心如磐石的女孩儿，在斩杀自己的目标时，从不会迟疑。可沢田纲吉能够很明显地察觉到，今天妖刀姬的动作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只能勉强和六道骸打个平手。

    “属性压制么？”沢田纲吉皱着眉从口袋中掏出列恩刚为他生成的毛绒手套，“看样子六道骸也很聪明，明白利用幻术克制阴阳术。”

    “reborn，”纲吉回头看向置身事外的老师，“如果我今天不带式神来，你会让我用什么办法打败他？”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我的学生？”reborn语气冷淡地回答，“不觉得太晚了吗？”

    “那你可以不告诉我，”纲吉耸了耸肩，目光仍然聚在战场中心，“一个妖刀姬打不过的话，我还有很多式神可以叫过来。”

    “……”reborn沉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枪，将批评弹上膛，“你真的需要立刻学会怎样利用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总依靠式神。”

    “你以为强大的式神是谁都能够召唤来的吗？”被人用枪口指着的感觉并不好，但是纲吉却并没有躲开，而是直直地看向reborn。--要知道就连山本武都忍不住担忧地伸手拉了一把纲吉。

    沢田纲吉这种下意识、近乎本能的信任，让reborn感觉到有些微妙的愉悦。

    reborn毫不犹豫地对纲吉扣动扳机，将能够激化潜在力量的批评弹射出枪口。

    “让我看看你觉醒后的火焰吧，沢田纲吉。”如果纲吉能够听到reborn此时的声音，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reborn的语气近乎柔和。

    只是可惜，沢田纲吉错失了这个机会。

    “原来是这个么，”纲吉伸手触摸着自己额间熟悉的火焰，“还真是……久别重逢啊。”他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上已经转变成手铠的‘毛绒手套’，淡淡地继续说，“感觉不错。”

    死气之炎并不是一种容易操控的武器。

    这种来源于人自身的火焰，毕竟与刀剑等武器不同。它更强大，却也十分脆弱。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一次次地借助外力激发体内的死气之炎，使得身体和人本身都适应这种火焰，最终到达熟练运用的地步。

    能够在第一次使用时就得心应手的人，要么是天才，要么他早就使用过类似的力量。

    而沢田纲吉--

    恰巧两者兼有。

    属于阴阳师的灵力和死气之炎是两种完全不同、乃至属性相克的力量。

    但它们的运转方式却惊人的相似。

    沢田纲吉甚至连适应的时间都不需要，就能够流畅灵活地使用死气之炎。

    “可以了，”沢田纲吉伸手接住三叉戟，将气喘吁吁的妖刀姬护在身后，“你的敌人是我。”

    “kufufu……求之不得。”

    “你醒的时间倒是恰到好处。”云雀恭弥在清醒之后，就听到reborn这平静无波的声音。

    比起一脸紧张的山本和狱寺，又或是蠢蠢欲动想要帮忙的妖刀姬和桃花妖，reborn此时的表情不像是在旁观自己学生的战斗，而更像是观看一场优美的表演。

    坦白来说，reborn没想过沢田纲吉会做得这么好。无论他平日里对自己的小徒弟说过多少重话和斥责，此时他也必须要承认，沢田纲吉能够担得起天才之名。

    由于桃花妖的治愈，云雀恭弥不再像刚才那么狼狈虚弱。他将浮萍拐支在地上，努力撑起身体。

    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云雀恭弥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找到刚才折辱自己的六道骸，狠狠地咬杀他。

    可是当云雀恭弥看到面前的场景之后，他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只剩下面前的耀眼火焰与沢田纲吉一个人。

    云雀恭弥在第一次见到纲吉的时候，就意识到他是一个非常有趣，也非常危险的人。沢田纲吉和那些弱小愚蠢的草食动物们不同，完全不同。

    这让云雀每一次看到纲吉，都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心中沸腾的战意。

    但沢田纲吉……从不露出他的獠牙和危险，他看起来无害极了，像是一只最柔软最脆弱的小兔子。

    这让云雀觉得更加有趣。

    云雀恭弥没有办法理解沢田纲吉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东西。

    但他非常--非常期待能够看见，沢田纲吉卸掉面具，露出自己真实的面貌。

    如同现在。

    被耀眼火焰包裹的少年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六道骸的攻击，无论六道骸用出怎样的招数，纲吉都能够稳稳地压住他一头。

    六道骸右眼带来的‘六道轮回’的特殊能力，的确非常可怕。真假难辨的幻术在所有人面前轮番交错，毒蛇猛兽在在地上游走。

    巨大的精神压力让桃花妖忍不住捂住眼睛，躲在了妖刀姬身后。

    “真是强大的力量。”

    在六道骸开启最危险也最强大的人间道之后，沢田纲吉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但……”超死气模式之下的沢田纲吉，声音平静到冷淡，“地狱和恶魔，我比你见过更多次。”

    六道骸的落败是必然的。

    毕竟在六道骸刚学会使用轮回之眼，摧毁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实验室的时候，沢田纲吉就已经能够坐在地狱里拿着判官的毛笔玩儿了。

    “这只眼睛不属于你，”纲吉的手置于六道骸的右眼之上，大空之炎抚平了六道骸身上沸腾的黑色斗气，“它是从哪里来的？”他非常突兀地询问六道骸。

    “kufufu……”六道骸的笑声破碎而又虚弱，“它来自一场实验。”

    “你能够想象吗？我的小阴阳师大人？这世界上会有利用孩子为目标而进行的活体实验……”

    听到六道骸这么说，沢田纲吉猛地一怔，“什么？”

    由于情绪的剧烈波动，在他额间燃烧的死气之炎也明灭闪动着。最终随着复仇者带来的沉重铁链声，而悄然熄灭。

    如同所有热血漫画一样，执法者总是姗姗来迟。

    身缠绷带的复仇者们将铁链缠在逃狱三人组身上，“彭格列十代目，感谢你对我们工作的协助，”为首的人向纲吉点了点头，“六道骸三人，就由我们接手了。”

    在整个过程之中，早已脱力的六道骸根本没有挣扎，他只是看着沢田纲吉，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等等，”纲吉猛地伸手抓住六道骸的衣摆，“解释清楚，什么实……验……”

    话还没有说完，铺天盖地的黑暗就笼罩了纲吉的视线，那剩下的半句话湮灭在了他的唇齿间。

    “阿纲--”

    “十代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