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庄小怜在林家过的第一个新年, 初一早晨晚辈给长辈拜年, 要行叩拜礼, 尤其是孩子们给长辈们磕头拜年,还行这种礼仪。
待林文熙和林文楷给林母磕头拜年后,林母笑眯眯的给了压岁钱后,将孙子孙女搂在怀中亲了一会儿, 笑道:“今年孩子少, 明年兴许就热闹多了。”
林太太在一旁笑着接嘴:“可不是, 以后孩子多了,可不是越来越热闹了。”
庄小怜自然明白两人的意思, 她也不接嘴。
林蕴生听见了倒是笑着调侃道:“到时候大嫂也得准备红包呢。”
林太太悄悄打了一个呵欠,眉毛一挑,红唇一弯, 便眉飞色舞的笑起来道:“二弟放心,一定给你们准备个大大的红包。”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林母不放心,去厨房看菜式。林太太拉着庄小怜悄悄上了楼道:“昨晚基本没睡,等会估计会有人上门拜年,趁这会子没什么事儿, 我们赶紧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昨晚林太太和庄小怜几人打牌守岁直到天明。
庄小怜也是瞌睡得不行, 听了林太太的话回房眯了一会儿。
午饭过后,果然有很多人来拜年, 都是林蕴民和林蕴生的同事、朋友以及下属, 各种轿车不停的停在门口, 穿着讲究的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到了初二这天,则是林蕴民和林蕴生带着各自的太太去给总统王振鹭拜年,王总统的夫人袁绍仪见过庄小怜几次,对庄小怜印象还不错,想到她是新媳妇,还特意拉着庄小怜聊了几句,林太太看见了倒还暗暗诧异。
拜完年,四人坐车回来的路上,看见大桥下面有民间会演,有唱梨花大鼓的,京韵大鼓的,唱单弦,靠山调、莲花落等,都穿着红裙红袄,街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四处传来,热闹非凡。
林太太忽然想起前几日,好姐妹说梅花山的风景很不错,便笑道道:“听说梅花山的梅花开得很漂亮,我们几个去玩玩?”
林蕴民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微微皱眉道:“我等会还有一个饭局呢。”
林太太顿时有些失望,庄小怜看见了,开口道:“大哥没空,大嫂我们自己去啊。”
林太太笑道:“算了,这几日天天打牌到很晚,我也有些累了。”
林蕴生看了一眼他太太笑道:“既然大嫂说风景美,我倒是想去。”
于是司机打转方向盘,林蕴生夫妻俩在梅花山脚下下了车,周围人来人往,大部分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前来观看梅花的,今日天气不错,还有一点淡淡的太阳,照到身上虽然不暖和,然而金色的光线让人看着也欢喜。
建宁人赏梅的习俗由来已久,自六朝时期延续至今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梅花山的梅花种植面积约莫有一千五百多亩,几百个品种,几万余株梅花,各种颜色的梅花争奇斗艳,如花海一般灿烂纷繁,层层叠叠,云蒸霞蔚,美得如同仙境。
庄小怜其实是不想来的,然而此时看到这样的人间美景,却是十分庆幸自己来了。
林蕴生看见庄小怜的表情,忽然笑问:“如何?来得可值?”
庄小怜微愣,转头看向身旁的林蕴生,他双眼带笑的看着她,一双黑亮眼睛仿佛可以洞悉一切。她眼珠微微一转,抿唇莞尔,转身抬脚迈上石阶。
他看着他太太的背影无声一笑,从后面跟上来,两人慢慢的顺着台阶往上爬。
他走在她身旁,不时看向她,微风吹佛着她鬓边的碎发,周围繁花似锦,岁月如此静好,周围的喧嚣都已远去,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中满是梅花。
“我发现,你对所有人都好,除了我。”
庄小怜正兴致勃勃的四处打量,忽然听见身旁的人发问,下意识转过头,却见林蕴生并未看她,而是低头看着脚下。
她微微一愣。
他却忽然抬起头来,指着旁边一株梅花道:“这个品种的梅花,花瓣边缘常有凹陷,开得不周正,然而因其花香浓,花色水红,碎瓣流动,所以他们把它唤做‘别角晚水’,说是梅花山的镇山之宝。”顿了顿,他呵地一笑,兀自摇摇头道:“可我觉得这种有缺陷的梅花,根本就不配称之为镇山之宝。”
庄小怜伸手挑起一枝,仔细看了看,浅碗状的玫瑰红色花瓣,内有碎瓣婆娑飞舞,清馨的香味扑鼻而来,她笑道:“我觉得很美啊,是你要求太高了。你不知道吗,有时候缺陷反而是一种美。”
他微微一怔。在他的圭臬中,从来只有完美,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从没想过缺陷…也可以美。
“密斯庄!密斯庄!”
右侧忽然传来一阵呼叫声,庄小怜下意识转头望去。
上方的石阶上走下来一个年轻少妇,微微发胖的一张鹅蛋脸,人字形的刘海,挽着圆髻,穿着一件黑呢大衣,领子处系了一条子丝巾,穿戴不俗,显然家境优渥,少妇看见她抬头,脸上更是露出喜色来。
庄小怜面上也露出惊喜来,上前几步。
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齐齐打量着对方,少妇笑道:“老远就瞧见了,没想到真是你,密斯庄,一年多没见了吧,还是这么漂亮。”
庄小怜也笑道:“密斯周也是一样活泼开朗,人见人爱。”时下年轻人之间称未嫁的女子为“密斯”也是一种时髦。
“要说到人见人爱,我可是自叹弗如啊。”密斯周笑着开玩笑。
两人仿佛回到了读书时代,十分默契的相视一笑。
站在一旁的林蕴生不甘“受冷落”,走过去笑道:“怜怜,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
庄小怜这才反应过来,忙为两人介绍。
“这是我中学的同桌同学,周丽颜,我们关系很好的。”
“这是我先生,林蕴生。”
两人点头微笑打了招呼。周丽颜看着庄小怜惊讶道:“ 没想到你都结婚了啊,结多久了?”
庄小怜笑道:“半年多了,你呢?那时候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周丽颜笑道:“我一毕业就结婚了,夫家前段时间搬来建宁这边,我便跟着过来了。”
正说着话,下方忽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呼叫声,周丽颜抬眸放眼看过去,高声回了几句,收回目光对庄小怜笑道:“我今日跟几个朋友一起来的,她们在催我了呢,你如今也住在建宁吗?”
“是的。”庄小怜答道。
“那你把你家电话号码给我,日后常走动。”周美颜笑道。
庄小怜立即说了号码,周美颜怕朋友久等,匆匆告了别下山去了。
林蕴生看着周美颜的背影,摸着下巴道:“你似乎跟以前的同学不怎么联系。”
庄小怜点点头。庄怜怜的性子闷,要好的同学朋友本就不多,庄小怜穿过来后,又想着不过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所以毕业以后,也没有特意去交好联系。
林蕴生笑道:“我对你并没有要求三从四德。”
她知道他是开玩笑,于是只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
年后没几日,庄小怜收到《红豆》杂志社寄来的一封信,信上邀请她参加杂志社的作者聚会,若愿意来,请尽快给予回复。听说杂志出版十期之后,会逐渐形成一个相对固定的作者圈,一月或几月聚会一次,有时会连丈夫或夫人也邀请,相当于联欢会。
庄小怜并不想露面,然而信中言辞恳切,说是十分希望她能来参加。她不好拒绝人家一番盛情,第二日便写了信说届时一定按时到场。
庄小怜拿着信揣进荷包里,正打算出门寄信。林蕴生急匆匆走进来,换了一件黑色大衣,转身朝她走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我有点事要办,可能晚上不回来睡了,你记得早点睡。”
庄小怜点点头,看见他匆匆忙忙出了门。她也换了衣服出门去邮局寄信。
晚上庄小怜很早就上床了,然而翻来覆去,睡了很久都没睡着,模模糊糊中还做了一个浅梦,她猛地醒了过来,拧开台灯,看见壁钟上已经凌晨三点了。她坐起身来,房间里只有时钟咔嚓咔嚓走动的声音,一个人竟莫名有些害怕,结婚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睡,习惯这个东西可真是可怕啊。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庄小怜心头一动,忙关掉台灯,掀被倒了下去,
她闭着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
房门处传来细微的扭动声,有人开门轻轻走了进来。
那人走到床边,低声嘀咕道:“咦,刚才明明看见灯是亮着的呢。”
庄小怜暗自咬牙,这人太狡猾,她假装听见动静醒了过来,转过身来,打着呵欠道:“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刚上厕所都没发现你。”
林蕴生在黑暗中叹了一声,低低道:“我还以为你在等我呢。”
庄小怜刚才一直没睡着,让他知道,可不是有等他的意味了。她不自在的岔开话题道:“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林蕴生站起身换衣服,低声回道:“事情办完就赶回来了。”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想她,想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说来也奇怪,林蕴生回来后,庄小怜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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