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请求,来自于一个小女孩。
大部分人都不会拒绝。
他并未去探究林暮的尴尬来源,甚至连整张脸都没转过来,而是缓缓收回了目光望向远处山间终年不散的云雾。依然负手而立,稳若泰山,莫名就让人感觉到可信。林暮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靠自己,从未有过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的时候。
于是在来往的众人眼中,一个着藕荷色衣衫的小姑娘和一个身着灰色披风的男人背对着,一个蹲下来,一个负手而立。
这种奇异的景象足以让多人投注好奇的一瞥,但是无人敢打扰。
因为两人衣着不凡,显然身份也不低。
林暮的安全感结束于小厮回来的时候,他好奇地看向林暮,却在那一瞬间被男人叫住,低沉的声音犹如夜半的钟声:“如何?”
小厮低头恭敬地回道:“全部办妥。”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小厮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下文,不禁踌躇起来。此时此刻男人已经该离开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主子……”
林暮抱着自己的膝盖,内心忐忑中夹杂着对松萝的埋怨,这丫头一去不复返了。怎么办,其实,大概也没关系,但是耽误了别人总是不好的。
她微微扭头,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我的丫鬟一会儿就来了,你们若是有事,不用管我了……”
男人依然背对着她,未曾言语。
林暮一时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或许,他是有别的事情在此等待呢。她尴尬地收回目光,听见后面脚步声起,意料之中的事。
一阵轻微的风,带着突如其来的沉水香味,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柔软的带着体温的如同天空一样已经覆在了自己的头上及后背。
灰色披风。
意识到的时候,林暮蓦地回眸望去,却只见人影交错,那个模糊的沉重色调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幅古老的画卷里。
于府。
李绮兰念叨她,又是欢喜又是心酸:“你也成大姑娘了,往后可不能那么随便乱跑了……”
林暮捧着个烫金的暖炉偎依在榻上,总觉得自己居然被养的懒散了一些,身体也不如在现代的时候那般抗冻。那时候她可以穿着一见薄毛衣在零下几度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围着操场跑上大概一个小时。
真是越是处在温室里,身体越是未必好。
“我也没乱跑啊……”林暮懒懒地应着,意识却胡思乱想今日遇见的那个人,真是太……tm的体贴了。如果她是女主,这妥妥就是美好恋情开始的节奏啊……
真可谓是惊鸿一瞥,低头难排。
可惜,她是个炮灰。
赵公子提亲的事情似乎不了了之了,林暮试探了好几次,李绮兰是欢喜的,于从钧已经打定了主意拒绝。她往书房跑得多了,于从钧甚至怀疑起来:“你打听他做什么?难道你见过他?”
林暮正立在一副雪山寒梅图那里欣赏,闻言连忙摇头:“当然没有,就是听见了一些风声。”她时刻注意着于从钧的神情,故意撒娇道,“爹,我还没及笄呢,您不会就这么把我嫁出吧?”
于从钧坐在梨花木方桌案几前,上面是一本摊开的书。
他微微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关心这些做什么?前几日刚夸你懂事了些,这几日又开始不守规矩了?”虽然是训她的话,但林暮注意到他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慎重,这说明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宣信侯府前,一辆马车在粼粼声中停了下来,立刻有下人撩起帘子,一位妇人和一位姑娘里弯腰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有人出来迎接,管家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对着这对母女笑道:“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林暮搀扶着李绮兰,一眼就望见了门前的两个大狮子,头顶是烫金的牌匾,上面写着宣信侯府几个大字。这头发花白的管家姓孙,也是以前见过的。孙管家引着他们往府中去,宣信侯府果然与于府大不相同,不但气派了许多,而且下人举止有素,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的气派。
前两天宣信侯府人周氏给李绮兰发来了请帖,说是邀请她们母女过去喝茶。随着请帖过来的还有傅夏岚的花笺,里面用娟秀的小字写了几句话。
周氏跟李绮兰算是手帕交,林暮跟傅夏岚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两人见面所造成的结果,起初两人不很对付,不过后来就成了好朋友。傅夏岚在花笺里写的是周氏应该是想要跟李绮兰唠唠家常,顺便说一下傅夏岚的哥哥傅夏青的事情,还交代她一定要过去,两人也好久不见了。
林暮立在窗前看着花笺上的字,心里微微一顿,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到了花厅里,宣信侯夫人已经笑着迎了出来,她的面容很秀美,所以到了这年纪还有种风姿绰约的感觉。穿了一件紫色织锦的衣裳,发髻上也是满目珠翠,连忙伸出手来握住李绮兰的手,露出的手腕上带着青翠的玉镯。
“绮兰,你可来了,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李绮兰笑着握住她的手,两人走到一旁的榻上坐下:“估摸着有几个月里,这段时间家里事情也多,也就顾不上了。”
宣信侯夫人的目光落在林暮身上,微微一顿,然后笑着招手:“这是歆然吧,过来,过来。”
林暮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宣信侯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称赞道:“真是就几个月没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脱下手腕上的玉镯,声音温和,“这么久没见,我也没什么好的见面礼,这个镯子跟了我有些年头,就给你吧。”
林暮心里咯噔一声,不等李绮兰出言阻止,就立刻退了几步,避开了宣信侯夫人的动作。
李绮兰的声音也及时地响了起来:“唉,给什么礼物啊……”
宣信侯夫人没抓到人,手里还拿着镯子,只能无奈地一笑:“你这孩子……”
林暮站得离她几步远,心里默念着傅夏岚赶紧来,赶紧来。
这镯子既然是跟了宣信侯夫人好几年,开玩笑,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能收?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
人都是不经念叨的,果不其然门外边就响起了傅夏岚的声音,她从来没觉得傅夏岚这清脆得如同杠铃一般的声音如此悦耳过。一个绿色衣裳的姑娘从外面跑进来,林暮跟她对视了一眼,使了使眼色。
傅夏岚先是跟李绮兰问了一声好,然后拉着林暮就要往外走:“娘,你们说你们的,我们还有话要说呢!”
宣信侯夫人虽然斥责了几声无礼,但是目光里都是纵容。林暮临出来前,还听到她的声音:“你看这两个孩子,感情真是好……”
出了花厅,两人沿着走廊往旁边走,林暮立刻就问她:“你在花笺里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傅夏岚顿时停住脚步,无奈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她朝花厅的方向看了看,对林暮压低了声音:“我哥马上就要议亲了,所以……”
林暮顿时一个激灵:“所以你娘找我娘来,是为了做参谋吧……”
傅夏岚顿时抱着胳膊,眯眼望着她:“你说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我哥跟你说了什么,怎么这一年以来你都躲着他呢?难道是……”她凑近林暮,那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林暮打断。
“夏岚,无论是什么,都跟我没有关系。”这句话她说得很坚决,脸色也严肃起来。
傅夏岚微微一顿:“可是我……”
话音刚落,月洞门后面已经走出来一位身着青色锦袍的少年,他约莫十五六岁,眉目周正,但眉宇间有种挥之不去的青涩。似乎是因为紧张,垂在衣侧的手握了握拳,然后缓步走过来:“歆然妹妹,好久不见。”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