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有好几架大型的山水屏风,男人们和女眷是分了位置的,男子在东侧落座,女眷则在西侧落座。
然后便是几十张绘有飞禽走兽的桌子,桌前放了垂地的绸布。桌角上放着鲜花和各种有意思的甜点,各种形状的磁盘里搁置着多汁的肉类和美味的菜肴。
众人依照次序落座,清和长公主坐在上首的位置,她今日梳着高髻,插着镶珠宝宝塔形金簪,一身石榴红的衣裳衬得鲜艳的面容显得越发年轻,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众人开始用膳。
期间有穿着五彩舞衣的舞姬在场上开始起舞,伴随着丝竹之声,顿时觥筹交错。
以往于从钧的职位不够,前两年才升任了礼部尚书,所以林暮从未来过这样的场合。女眷都是妇人与女儿坐一桌的,所以林暮是与李绮兰坐在一桌的,稍后一些一张较小的桌子,是于清婉落座的地方。
这又源于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非正室所出的,皆需要落后一点。
林暮望着场上的舞女,还有吃着菜肴的众人,顿时感叹怪不得人人都想做人上人。光是这样也太享受了……
在她感叹的时候,李绮兰用银箸从磁盘里给她夹了一块杏仁饼,低声问道:“然儿,刚才跟你一块儿的那名男子是谁?”她虽然离得远了一些,但还是看到了那名男子,穿着靛蓝色的衣袍,站在那里还是挺卓尔不群的。
林暮顿时警惕起来:“没谁啊,我不是一直跟夏岚一起么?”
“你还想骗娘……”李绮兰一脸我已经看透你,都是过来人的表情望着林暮,“就打马球的时候,跟你一块儿过来的那个。离得太远了,娘有些没看清楚。”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林暮面无表情,努力抹除萧鸿驰的存在,“就是个路人甲。还有,娘不是一向提醒女儿不可与外男过度接近吗?”
“你个傻孩子!”李绮兰戳了戳她的额头,环顾四周,然后跟她掏心窝子说话,“你以为这些人都是来干什么的,单是为了参加宴席吃吃喝喝,赶紧给我看好了。这女婿也得抢的,否则让别人家先订了去,到时候你都没地儿哭去!”
果然,跟林暮所料不差。
只是……她望着上座的清和长公主不禁疑惑起来,她这个逍遥自在的长公主真的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吗?还是因为实在无聊,闲得发慌了……
林暮撇撇嘴,用银箸从磁盘里夹了一口嫩牛肉,顿时觉得鲜香的肉汁在嘴里弥漫开来,几乎是入口即化。
说是用膳,等到一曲终结,舞姬们纷纷退下的时候,有些人就开始出幺蛾子了。
一名着藤黄衣裙的姑娘从座位上站起起来,高声道:“长公主,若是光这样听曲看舞,都是老一套的把戏了,不若今日来点儿新鲜的。”
清和长公主带笑望着她:“那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那姑娘就转了身子朝着大家,朗声道:“方才宴席前,我与众位姐妹们在水榭的时候,便有人提议展示一下才艺,因公子们的马球精彩,都观看这才作罢。不若,今日就玩击鼓传花,若是将花传到谁那里,谁就要表演一番。如何?”
这话一出,在场的姑娘们纷纷议论起来,有的甚至面带兴奋,因为东侧对面的就是身份不凡的公子哥儿,方才的马球看得春心萌动,谁都想展示一番,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这位姑娘不过是说出了大家的心思。
这时候,东侧忽然有一位着赭色衣袍的男人站了起来,也大声道:“姑娘这提议好,只不过若是这花落在我等手中,也不会表演什么才艺,那可怎生是好?”
藤黄衣裙的姑娘掩唇轻轻一笑,声音清脆:“怎的就如此死板?若是到了诸位公子手里,也不多说别的,若有文采的赋诗一首,若有武艺的也上来展示一番。若是有更有趣的,那也可以。”
赭色衣袍的男人沉吟片刻,拊掌道:“也好,这样也算公平。”
本以为是女眷玩儿的游戏,与他们无干,此刻却得知自己也有展示的机会,更是在对面的一众或鲜艳或娇媚或可爱或清纯的姑娘面前,顿时一个个摩拳擦掌,激动难耐。
既然大家都很期待,清和长公主就发话了:“那就开始吧。”
林暮顿时没了胃口,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的神发展。
不对啊,按说比试之类的东西已经在水榭那边结束了才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于清婉,于清婉立刻察觉到林暮的目光,戒备地看了过来。
林暮暗暗思忖,对了,事情发展已经跟原来的有些不一样了。她早就应该知道,从改变的那一刻起,事情的轨迹就会发生改变了。
有侍女立刻拿着剪刀去剪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木槿,放在托盘上呈给清和长公主。她望了一眼宴席上的众人,笑道:“那就从本宫这里开始吧。”
下人已经在清和长公主的侧边架了一面鼓,拿好槌准备好。
伴随着一声“开始”,鼓声点点立时就响起来,现场陷入了一种紧张而又兴奋的氛围里,姑娘们纷纷期待而又害怕地接过那枝木槿,又迅速传到下一桌来。
鼓点声急促起来,她们的动作愈发迅速。
在鼓点声第一次停止的时候,木槿恰好落入到一位桃红短衫,翠蓝襦裙的姑娘手里,她低低地惊呼一声,然后无奈地在众人的目光里站起身来:“那臣女就献丑了。”
沈希蓉。
她俨然是古代仕女的代表形象,举止优雅,落落大方。此刻端坐在古琴旁边,只是拨弄了几下琴弦,便有清泉似的泠泠的声倾泻出来。
林暮知道这个人,是因为小说里的前一世,就是她嫁给了秦修煜。两人也算是琴瑟和谐,相敬如宾。但是这一世,因为于清婉的重生,她势必不会再跟秦修煜成为夫妻。
说起来也真是神奇,一个人的举动,便可改变另外一个人的一生。
一曲毕。
众人纷纷鼓起掌来,清和长公主面带笑意,称赞道:“不愧是沈家的女儿,果然多才多艺。”
沈希蓉微微低头:“公主谬赞。”
击鼓传花再次开始,这次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那枝木槿距离林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也忍不住悬起来,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气氛渲染得紧张了一点。
鼓声停止的刹那。
那枝木槿已经落入了于清婉的手里,林暮骤然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暗叹道,果然是女主光环。于清婉今日势必要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的,否则如何让秦修煜与萧鸿飞注意到她。
于清婉看起来似乎有些无措,但紧紧攥着木槿的手分明传达出了激动。她捏着木槿花站起来:“臣女献丑,今日也是抚琴。”
这话一出,沈希蓉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她,面色淡淡的。周围的姑娘们小声议论起来,隐约有人带着嘲笑声:“就她也敢跟沈姐姐相比……”
“就是,就是,明知道是献丑,还要这样,明显是想跟沈姐姐争锋……”
清和长公主并未见过她,见到她款款站起来,顿时眯眼:“这是哪家的姑娘?”
于清婉微微俯身,声音清亮:“臣女于清婉,家父乃是礼部尚书于从钧。”
这话一出,底下的人纷纷议论起来。原本是在女眷中流传的闲话,也流传到了公子们那边。秦修煜一如既往脸色淡漠,似乎情绪未有什么波动,而一旁的萧鸿飞已经在听小厮科普起来。听完之后,萧鸿飞望着矗立在那里的亭亭玉立的身影挑了挑眉:“既是如此,看来还是挺有胆量的……”
清和长公主不在意这些,扫了一眼一旁脸色未有丝毫变化的沈希蓉,又望向于清婉点点头:“那便开始吧。”
于清婉纤细的手指抚摸着琴弦,忍耐住内心的激动,然后拨了一下琴弦。
紧接着,在拨弄了几声琴弦之后,忽然营造出一种草木皆兵的气氛。场下的人顿时屏息起来,随着她的指法的不断变化之下,琴声带着人似乎进入了兵临城下的紧张气氛中。在漫长的等待后,琴声突然急促起来,心潮起伏,似乎千军万马都在指下奔腾。
一曲毕。
场上一片寂静。
不是没有人抚过琴,沈希蓉珠玉在前,原本于清婉在后选择抚琴已经有很多人准备看笑话。但是没想到,她的琴艺如此高超,林暮却知道,为这一次的屈辱,于清婉是苦练过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很厉害的人。
她很聪明,没有选择小女子作态凄婉缠绵的曲子,而是选择了危机四伏的边关战曲,唤起了大多数男子的雄心壮志。指法变幻间激奋人心,场下的公子们也纷纷动容,有人甚至直接一掌拍在桌面上,大声称赞道:“好!好!”
林暮不禁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座位上,无论是偏向安静淡漠的秦修煜,还是显得兴致勃勃的萧鸿飞,此刻都在注视着于清婉,神情若有所动。
即便是事情会有些许的改变,大的方向总是不会变的。
清和长公主也颇为意外,她居高临下,转眼间已经所有人的脸色变化纳入眼底。女眷这边有人低声道:“这算什么曲子,在这样的场合未免有点煞风景……”
但更多的,是公子们那边的热血沸腾,纷纷叫好。他们大多是十几最多二十几岁左右的年纪,生在太平盛世,从小都是听着祖父辈们浴血奋战的往事成长起来的,都有几分无处发泄的热血。
在清和长公主夸赞了一番后,于清婉盈盈一拜便落座了。
击鼓传花还在继续,众人明显心思已经浮动起来,到了后来又站起来一些人表演才艺。无论是闺阁小姐,还是公子们,没有人选择抚琴。
众人都是一笑而过。
但是当林暮宛若命运一样接到那枝木槿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诸多各色各样的目光投了过来。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有人立刻站了起来,状似无辜地笑道:“既然是于府的姑娘,不若再来一曲吧,方才的曲子固然好,但若是能再听一曲,姐妹相衬,岂不美哉!。”
场上有些疲懒的氛围顿时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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