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妃笑眯眯应了一声好,道:“那臣妾就多谢皇上了,说起来臣妾今日也算是沾了皇后娘娘的光了。”
弘历只当她们俩儿是真的关系好,殊不知若有心人提前两秒钟看过去,这高贵妃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悦,想想也是,这分明就是拿宁筝选了不要的东西再送给她,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弘历也没有将高贵妃放在心上,转头又和宁筝说起话来了,“朕同你说过许多次了,这宫里的事能不操心的就不要操心,朕看这紫禁城后宫的事交给高贵妃,她也处理的挺好的,你呀,身子向来不好,就多歇着才是……”
弘历皱着眉头训话,说是训话,可其中的亲昵十分明显。
高贵妃也是个有眼见力的,见他们夫妻二人叙话则起身告退了,走出了长春宫,高贵妃的脸色便是彻彻底底沉了下来,她已经算是涵养很好了,入宫这么长时间并不会在众人面前将喜怒写在脸上,如今没人了,长长的指甲掐的手掌心生疼,可手疼却比不上心里的难过。
身后的宫女轻声劝道:“娘娘可别将不高兴的脸色挂在脸上,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您在宫里头小心谨慎,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说什么了。”
她口中的老爷则是高斌——高贵妃的父亲。
高贵妃没有说话,隔了好久好久才淡淡一声——本宫知道了。
她是高家的嫡长女,从小是被捧着惯着长大的,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是入了宫说什么做什么都由不得她,高斌知道她的性子,便为她选了贴身的宫女,千方百计送进宫来,就是怕女儿吃亏。
甚至高贵妃和宁筝交好,也是得高斌授意,高斌在朝为官多年,能从一个无名小卒坐到今天的位置是在是不容易,更是深谙弘历的心思,知道当今天子最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容貌上,女儿不是十分出众,得行也不是十分出挑,甚至连家世也一般……他能想的都帮女儿想到了,唯有和富察皇后交好这一条路子可走。
又走了几步,高贵妃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说本宫到底是哪里不如她了?众人都说她温柔贤淑,端庄大方,将这后宫的事情井井有条,本宫接手以来,可有半点地方做的不如她?怎么皇上一进去眼里心里就只有她?”
“当初在王府的时候,本宫只是个格格,皇上瞧不见本宫也就罢了,本宫如今都是贵妃了,凭什么要选她不要的珍珠?就那几颗珍珠,本宫难道还稀罕不成?”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恨不得拿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娘娘啊,您可小点声,这人来人往的,若是叫人听到了就不好,娘娘若是不稀罕那些珍珠,收回来搁在箱子里不戴就是了,何必说这些话?”
“满宫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头一份恩宠,便是皇后娘娘选剩下来的东西,除了您,您可见皇上赏赐给别人了?”
如今这个说话的丫头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名字叫做飘絮,是个很会说话的,也是最得她心意的。
果然高贵妃听完这话脸色好看了不少,却还是气鼓鼓道:“那到时候你就去选几颗珍珠吧,拿到了就收起来,莫要让本宫瞧见那些东西,惹得本宫心烦。”
飘絮应了一声,又走了几步,她瞧了瞧高贵妃脸色像是好看了不少,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对了,娘娘,方才纯妃娘娘差人过来说是三阿哥这几日有些咳嗽,,想要您这边与内务府说一声,拨一些补品过去了。”
当初额富察皇后能忍得了纯妃这白莲花额性子,可高贵妃却是忍不了,冷冷道:“三阿哥三阿哥又是三阿哥,这满宫上下是不是就她儿子一个阿哥?整日打着三阿哥的名头,不是要这就是要那额,之前皇后娘娘纵着她也就算了,凭什么本宫也得忍折她?她是不是觉得大阿哥失宠了,她儿子就能被立为太子了?简直是做梦!”
飘絮跟在她身后附和道:“是啊,大阿哥如今却是失宠了,可太后娘娘过几日就回来了,谁不知道太后娘娘疼娴妃娘娘,如何会眼睁睁看着大阿哥与娴妃娘娘受这样的委屈?况且二阿哥已经没了,如今太后娘娘气一阵,只怕也会心疼自己的孙子,奴婢觉得娘娘不如这几日与娴妃娘娘走动走动。”
高贵妃所有所思点点头,“况且如今皇上得了四阿哥,四阿哥也是生得聪明可爱,众人都说三阿哥聪明,可他再聪明,难道能及得上没了的二阿哥?只怕是这纯妃娘娘心思用错了地儿。”
飘絮见自家娘娘不再气冲冲的,笑道:“是啊,有些人若是愿意上蹿下跳,那就任由着她去好了,纯妃娘娘不是向来有贤良淑德的名声吗?时间久了,众人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了。”
因为之前纯妃和宁筝闹得不可开交,最近弘历已经好几日没去看纯妃了,连带着三阿哥也不怎么受待见,高贵妃想到这些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那就差人送些补品过去吧!”
此时此刻,宁筝还在和弘历说话了,如今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白蔹带着宫女们将饭菜呈了上来,弘历瞧着御膳房送过来的吃食比从前多了不少,只道:“皇后最近胃口是好了不少啊。”
他是太清楚宁筝的性子了,宁筝生为六宫之主,饭菜每日都是有定数的,当初宁筝却是将那份例减去了一半,如今这桌上像是添了几道菜。
宁筝正在用鸽子汤了,听完这话差点就呛到了,好在圆了回来,“臣妾病了一场,也是想明白了,身体才是本钱,若是臣妾再病了,以后谁来替皇上操持着六宫琐事?”
“哈哈哈哈,皇后这话说的极是。”弘历已经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她的变化,相比起来,他好像更喜欢现在的宁筝,想得明白活得通透,也就是……对他不如从前上心了。
弘历想着永琏的死,只怕是宁筝心里的一道伤疤,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不着急。
他这晚饭用到一半,李玉就急急忙忙过来通传了,“皇上,高大人进宫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高大人则是高斌,如今深得弘历的看重,弘历知道高斌的性子小心,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是不会过来的,放下碗筷道:“朕有事就先走了,等着朕明天再过来看你吧。”
宁筝点点头,站起身来,“臣妾恭送皇上。”
她面上装的是念念不舍,可实际上心里是高兴着了,想着总算是又躲过去一晚了。
如此过了两三日,弘历是日日都过来陪她用饭,到了晚间的时候啧去御书房批阅奏折,也算是相安无事。
到了第四日的时候,则是皇太后与和敬公主回宫的日子。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初,今年的冬天本就极冷,难得有好天气,今日也算是见到了太阳,不过一出屋子,还是冷冰冰的。
宁筝带着六宫妃嫔一大早就在慈宁宫候着了,来的最晚的还是纯妃,纯妃一进来就与宁筝告罪,“臣妾来迟了,三阿哥昨晚上又在咳嗽,臣妾照顾了半宿,一夜没睡,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宁筝是多看她一眼就嫌烦,也不想多说,只点点头道:“来了就行了。”
高贵妃却是嗤笑道:“整日就能知道拿三阿哥当幌子,难道这天底下就你一个人能生得出儿子来?”
她这话声音说的不算大,可也不算小,足以让在场的每个人听到。
宁筝着实好奇,高贵妃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格算是心直口快,可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平时对人也算是洒脱大度,可唯独对纯妃是锱铢必较,格外苛刻。
看样子,她得要银朱下去打听打听了。
纯妃听完这话也不敢说话,如今这紫禁城后宫中当家做主的可是高贵妃,若高贵妃随随便便对她使点绊子,她都有口难言。
宁筝扫了一眼过去,高贵妃便没有再说话。
没过多久,宁筝就见着两顶暖轿过来了,为首的那顶暖轿乃是这十六人抬着额,极为气派,里头坐着的不是皇太后还能是谁?
皇太后今日着一身绛紫色滚狐狸毛边儿旗服,小指甲上带着长长的鎏金护甲,看起来是雍容华贵。
宁筝也挺喜欢看《甄嬛传》的,知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甄嬛”了——宫斗界的大咖级人物,带着众人连忙迎了上去,“臣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太后点点头,扶着太监的手,目不斜视,“起来吧。”
接着,后面那顶暖轿里下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穿着一身胭脂红的旗服,小脸白白嫩嫩的,眼睛大大的,很清澈,细细看起,还有几分宁筝的影子——她就是历史上那位最得乾隆皇帝看重的和敬公主了。
谁知她一下暖轿也不说给宁筝等人请安,上前跑了几步就抓着皇太后的手,只道:“皇祖母,等等我。”
皇太后扫了她一眼,脸上总算是没能瞧见点笑意了,“哀家这不是在等你吗?”
祖孙俩儿并排走进了慈宁宫,谁也不敢说一个字的不是。
等着进了慈宁宫,皇太后便落坐在上首,吩咐道:“走了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儿,和敬只怕也累坏了,孔嬷嬷,你将和敬带下去歇着吧。”
站在和敬公主身后的那个老嬷嬷就是富察皇后额母乳——孔嬷嬷,她虽说如今已经年逾四十,却是精神抖擞,笑着应了一声是,就带着和敬公主下去了,瞧着和敬公主像是有点不愿意的样子。
不过从始至终,和敬公主都没有与宁筝打招呼问安的意思。
这孩子,真的被宠坏了!
宁筝心里暗想,耳畔却传来了皇太后的声音,“……算起来,哀家离开紫禁城也没多少日子,这宫里头就闹得不像样子,皇后病了,高贵妃协理六宫哀家是放心的,只是这大阿哥的事儿,你们可是查清楚了?”
皇帝疼长子,百姓疼幺儿,皇家人对于第一个儿子总是怀有别样的期待的,就算是庶长子,也是占了一个“长”字的。
高贵妃也是挺憷皇太后的,如今只看向宁筝,不敢接话。
宁筝笑着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这件事已经彻查清楚了,皇上找到了当初的传话的那个太监,那太监也承认了,皇上和臣妾也问过大阿哥,大阿哥也如实说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这皇太后手中的白玉茶盅便“砰”地一声掷在案几上,冷冷道:“太监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其中说不准还有什么隐情了?还有大阿哥,这孩子是个老实的,说不准被你们一吓唬,不该他认得他也认下了。”
说着,她更是冷冷道:“皇后啊皇后,哀家知道你伤心难过,永琏没了,哀家也伤心难过,永琏的命是老天爷夺去的,你扯上大阿哥做什么?当初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哀家就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还有人说是纯妃在其中捣鬼,人多口杂,说什么的都有,皇后可莫要旁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皇太后这一番话说的已经是十分严重了,按理说这六宫之中除了皇太后,身份最尊贵的就是宁筝,可皇太后此举,是当着六宫所有人的面不给宁筝脸面。
若换成了以前的富察皇后,定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谁叫这一个“孝”字压下来,压得深宫中的女人喘不过气了。
可宁筝骨子里并不属于这紫禁城,只笑着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当初皇上也是臣妾说的这番话,直说这件事交给皇上去查,从始至终,臣妾并没有插手……臣妾觉得,不管是大阿哥也好,还是二阿哥也罢,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定不会厚此薄彼的。”
她的意思很明白——你心里不爽,你去找弘历啊,找我算什么事儿?虽说很多男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可弘历哪里敢不将你放在眼里?他可是你亲儿子了!
皇太后被她这一顶,眼睛眯了眯,看着她倒是没有说话,正欲说话了,可娴妃出来打了圆场,“太后娘娘一路舟车劳顿,只怕是累了,方才臣妾便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太后娘娘爱吃的点心和甜品,不如这个时候呈上来?”
她前几日一直在宫里头老老实实抄写佛经,今儿是个大日子,怎么着也得出来一趟的。
皇太后赞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那就让人把东西呈上来,对了,给和敬也送去一份。”
很快这点心就被送上来了,不仅是皇太后有,就连妃嫔们的跟前也送了一份,一时间,众人吃着点心说着话,气氛也算是融洽,只是从始至终,皇太后的脸色都不大好。
宁筝坐在她身侧,等着皇太后点心用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妾想去看看和敬。”
天底下没有哪个当祖母的能拦着母亲不去看孩子,皇太后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和敬公主住在慈宁宫的偏殿,与皇太后住的是一东一西,屋子里用的东西样样都是最好的,每当有小宫女私下闲话的时候,虽说过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话,可说的更多的却是羡慕和敬公主,这男人再疼惜一个女人,两人都有拌嘴的时候,可偏偏这满宫所有人都宠着和敬公主,皇上更是对她百般疼爱。
宁筝过去的时候,是孔嬷嬷迎出来的,轻声道:“皇后娘娘且去正厅说话吧,方才公主才用了些点心,刚睡着了。”
宁筝探头一看,果然见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合衣躺在炕上睡着了,一旁的宫女正拿毯子给她盖上了,点点头,主仆两人便去了正厅。
孔嬷嬷虽说是和敬公主身边伺候,可说到底也是在皇太后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皇太后对宁筝这个皇后都没什么好脸色,对她这个老嬷嬷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所以她的日子也是艰难,不过在宁筝跟前,她可从来不会说这些的。
如今,她只细细打量着宁筝,笑着道:“奴婢瞧着皇后娘娘像是养好了些,当初奴婢随着和敬公主一起去别院的时候,心里就是放心不下娘娘您,生怕您想不明白,如今见了娘娘您,可算是放心了。”
一个人打从心底里的关心和爱护,是会流露在眼神的。
宁筝一见这位严肃的孔嬷嬷就察觉她的眼神就没离开过自己身上,如今只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难为嬷嬷这么大年纪还要为我操心,不仅要为本宫操心,还要日日照顾着和敬……”
“娘娘说的这叫什么糊涂话?这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孔嬷嬷听了她的话,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絮絮叨叨说起和敬公主在别院的事情来,她也是当过母亲的人,知道这天底下的每个母亲都是疼惜儿女的,每次见到宁筝,恨不得要将和敬公主今日说了几句话都要告诉她。
只是听着听着,宁筝却觉得不对了,“嬷嬷是说和敬如今的脾气是愈发大了?就是因为宫女送来的汤食不够甜,就将汤碗摔在地下?”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这宫女也就是个送饭送菜的,她能有什么错。
孔嬷嬷点点头道:“是了,当时奴婢见了也劝了几句,可……可公主压根不听劝。”
当时和敬公主还指着她的鼻子说,要将这件事告诉皇太后,将她们几个都赶出宫去了。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敢和皇后娘娘说,若是自家娘娘听了,指不定有多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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