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卑是一回事。
要和段舒对戏, 冯天笑还是很紧张的。
对方资历比她浅,表演出现瑕疵理所当然, 而她作为前辈若是要后辈迁就自己就太丢脸了。
因着是重要戏份, 剧组不少人聚集过来,光是打光的摄影组就是一队人严阵以待。
宁远饰演的星凌风站在下首, 对面是被打跪下站不起来, 仍在含血喷人的杂鱼反派:“大师姐明鉴!星凌风这小子一直没和我们一起修炼, 一定是偷偷学习邪门歪道,我了阴招, 我一时不察,才会不敌于他!”
这话说得一点良知都没有。
星凌风之所以没有一起修炼,是因为他们妒忌他的能力,排挤他,想通过不带着他来让他的进度减慢。星凌风不喜欢把受到的委屈挂在嘴边, 争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他, 他便选择用藏经阁里外门弟子也能借到的, 最粗浅的心法一直练。在《星魂劫》里,高深罕有的心法是前人走过的路,而他则是将敲门砖一直练。
仗着过人天赋和纯粹心性,他用这种笨方法练到极致
别人修道是用敲门砖将门打开, 星凌风就练到能把门砸个粉碎。
冯天笑柳眉皱起, 神色严厉地缓缓扫过宁远的脸:“这是真的吗?你有什么解释?”
表情台词都是及线以上, 一个眼神掠过, 大师姐的威严便立了起来——明明戏外二人不熟, 戏内却要演出分明的等级感,这确实不易,有前辈带着入戏会简单些。
宁远挺直脊梁,冰冷孤傲:“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比武台上点到即指的比划是传统,我赢了便是我有卑鄙手段,轻飘飘一句没有证据的指责就要我解释,我要解释什么?解释他为何敌不过我三招?”
说完,他扯了扯唇角,掀起冷淡讥讽的笑。
这目空一切的傲气,让在场的工作人员都不禁心头一跳。
太帅了,这种妖孽脸,怪不得出道不久就吸引了那么多的迷妹。
导演满意的暗暗点头,这小鲜肉的台词功底不错。
宁远是个ABC,却总接古代剧,所以在背台词方面下的功夫比其他人都深,和段舒私下对台词的时候,也不会趁机撒娇卖萌求亲热,而是很认真地想做好工作。
龙套反派无能狂怒:“你乱说!我不信!大师姐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啊!”
这种小说里常见的桥段,由真人地演出来……还挺尴尬的。
全靠主演的颜值和演技撑着。
冯天笑深深地看他一眼,被宁远的冷傲刺痛了眼球,她沉声说:“我不能包庇你,但我也看不出来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那么,只剩下一个方法可以还你清白了……”她缓缓吐出三个字:“问心镜。”
拍着段舒的镜头,捕捉到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场中的表情变化。
满座皆惊。
用问心镜真的太狠了,但用在外门那个讨人厌的孤儿身上,好像挺有意思。惊呼声顿化为窃窃细笑,没有一个人为星凌风说话,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平。
宁远一直绷着的冰山脸彷佛轻微裂开,怒色隐隐流转:“凭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既然你没做,就不用怕问心镜的考验。”
“就算我度过了考验,问心镜会对我造成多少伤害,你应该很清楚,”悲凉与讽色在宁远动人的眼里交替层现:“如果今天受到质疑的是内门弟子,你也会对他使用问心镜吗?”
冯天笑按照着剧本安排,这里被他的话噎得一窒。
旋即,她为自己居然被星凌风问住了而更加愤怒,大喝一声:“让你解释你不解释,听到要用上问心镜就开始辩解,分明是心虚所致,我步晓烟今日就要亲自审你!”
说着,便飞身跃至比武台。
“!”
绑着威亚的冯天笑被勒的手臂和腰都疼得她龇牙裂嘴。
“卡!”
听到导演喊停,她心凉了半截。
还是没忍住。
“再来一遍吧,刚才的表情有点问题。你放松些,或者忍一忍。”导演温声安抚道。
毕竟冯天笑不是默默无闻的新人,她也有金主靠山,导演不会因为出点小问题NG一次就骂她,或者说,NG才是片场常态,只是大家会极力去避免发生而已。
“好,麻烦大家了。”冯天笑颔首,回到原来的位置去,自然又费了一番功夫。
NG了两次,总算是习惯了那种突然收紧的疼痛,稳稳落到场中。
她使出吃奶的劲绷紧全身,也绷住了脸。
幸好这飞下来的时候,她是要演出怒发冲冠的大师姐,而不是含笑拈花的仙女姐姐,勒得一脸凶狠,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原本这种戏,她向来是叫人上替身的。
不过段舒和宁远都拒绝了替身,一切动作戏亲自上阵,吊吊威亚这种小意思,冯天笑就不想叫人安排替身了。别到时候消息传出去,男一号女一号没要替身,她这个配角倒先要上了,对她发展不利,她已经为着往电影圈钻,错过几个角色资源了,想好好把握《星魂劫》。
疼啊。
她暗自咬住脸颊肉忍耐,想到待会有小师妹飞下来维护男主角的剧情——段舒也要受一次这种苦,她的心理才平衡许多。
导演:“卡!这条过,预备一下给段舒上威亚。”
工作人员一阵忙活后,低声提醒:“会有一点疼,小心哦。”
钢丝啪地在她纤细的腰上收紧,确是勒得她呼吸微窒,但没到不能忍受的地步。
各就各位后,段舒大喝:“慢着!”
腿部肌肉在开拍前放松,一声令下,长腿蹬地,肌肉再次紧绷——她本身就瘦,又穿着长裙,镜头没法捕捉到她肌肉刹那收紧的动作,然而就是这点不着痕迹的细微处,让她整组动作看上去不是被威亚悬吊着走,而是真的拥有神秘力量,能够腾空而飞。
段舒落地后立刻踏前两步,护在宁远跟前:“动用问心镜审问弟子,师姐你请示过长老了吗?”
冯天笑被问得一愣。
明明是吊威亚的效果,明明这段台词不长,对她来说很简单,却在看见段舒从天而降时,不仅落地的姿态优美,还有闲暇能保持表情的层次,她愣住了。
面对段舒的质问,到嘴边的台词倏地卡住。
“卡!”
导演皱起眉,问:“天笑,忘词了吗?需要休息一会补补状态吗?”
语气已隐有不耐。
摄影组却松了口气,低声交谈:“幸好段舒吊压亚下来那段很完美,不用重拍,不然连累人家又要吊一次多受罪。”
“但我看段舒挺轻松的啊!”
“就算再轻松,吊威亚也不舒服啊。”
“段舒真厉害啊,一组动作做得和替身上阵比都不差,近镜还有戏,我要是后期,真是一帧都不舍得剪。”
冯天笑耳朵灵,隐约听到别人在议论她,但听不真切。
她好胜心起,抿抿唇说不用休息。
抬眸与段舒对上视线。
没开拍的时候,属于“争缨”的愤怒情绪完完全全地从段舒眼里褪去,也见不到对于被连累NG的不耐,只有一片深邃得见不到底的黑——冯天笑忽然觉得有些可怕,在戏内,段舒一眸一笑都是二八年华该有的灵动活泼,导演喊卡,那些情绪抽离出来,彷佛云雾散去,只剩森冷的重重城府,看不透,读不懂。
冯天笑打了个寒战。
心里犯虚,演出也不自信起来。
要命的是,她饰演的大师姐在前半节表演里,气势理应是压过她的,后面被她占着理才反压过去。
这样一段剧情里有起伏逆袭,才扣人心弦。
可是冯天笑做不到——
她压不住段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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