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皇宫神武门处,一排排的车马停驻于此。
车厢内,周宜然百无聊赖地看着小几上的点心,眉头微蹙,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风情。
旁边的两个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这副样子,心下不解,却还是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小姐,外面的天气现在也有些热了,就连这车厢也闷得紧,刚好这酸梅汤温度刚刚好,你喝一下口,略微润润唇。”
要说这选秀就是个麻烦活,不能多吃不能多喝,万一去出恭沾一身味道,那些老嬷嬷一下子就能把人刷下来。
弄得周宜然都不敢多喝水,闻言也只是拿着水沾沾唇。
在选秀旨意下来以前,她一直深信,以她的家世地位,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的意想不到。
景和帝今年二十有三,先帝嫡子继位,为人克己守礼,勤于政事,容貌俊美,可以说,从他继任的这三年,大梁王朝的实力蒸蒸日上。
就这样的配置,一个男主的身份给他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
因为他就是周宜然穿进来这个世界的男主,确切地说,是这本书的男主。
有男主一般都是要有女主的,更何况这还是一本后宫文,视角就是女主视角。
可惜了,她不是女主哦!
她是一个才出场选秀就被炮灰掉的女配……不不不,连女配都算不上,炮灰才对。
周宜然想起来这本书的时候,只想骂一句简直是哔了狗了!
她为什么能想起来?原因很简单啊?
因为炮灰的名字和她一样,她也就多关注了几分,但是是跳着看的,毕竟她不喜欢这样比较烧脑的正剧风格,连结局都没看,但大体的故事脉络和主线还是能记得住的。
自然,要不是在选秀旨意下来的前几天,她娘和她说安国公府的一个庶女被接回了府里,要参加今年的选秀。
本来她没当回事,接回来就接回来呗,和她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她十有八九能进宫。
可世上总不乏十之一二的意外。
她娘接着说,那是安国公和一个扬州瘦马生的庶女,本来瘦马就是不干净的出身,本还想着靠肚子里这块肉登堂入室做个姨娘,没成想是个女儿,孩子刚出生那瘦马就被打发走了,安国公也暗地里嫌弃这个庶长女,觉得她连累了自己的名声。
让一个倡优生下孩子,可算是个大笑话了。
周宜然越听觉得越是熟悉,连忙问秦氏她的名字。
古代大家闺秀的名字和字哪有外传的,要不然怎么就叫待字闺中?可秦氏却告诉她那个庶女叫程洛飞,也是一个月前才被迎回了府。
若不是安国公夫人膝下没有女儿,安国公才不会把她记成嫡女,他自己心里都嫌膈应。
周宜然听了这个名字,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
如释重负?不甘心?怅然?或许都有。
上天让她穿了一回,还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怎么就不给她开个玛丽苏大金手指什么的呢?
这下好了,穿成个炮灰,还要跟女主抢男人,她真是嫌命长!
没办法,想要当个米虫,不得不上啊!
她记得原书中的周宜然,性格天真娇气,被庶姐激着,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宫里这些奴才,最是势利眼,嘴上恭敬,绊子可不会少用,原来的周宜然就是被庶姐买通了嬷嬷以身体有疤痕这一项给刷了下来。
好在她那庶姐周欢也是个知道轻重的,身体有瑕疵顶多是没保养好,没说她非完璧之身,要不然,整个周家都要受到牵连。
原身在小说中的确是在后背有一块小小的疤痕,不过因为已经十多年了,已经淡的看不见了,只不过宫内的嬷嬷眼睛都尖,一眼看了出来,再加上原主对她们也不甚和气,周欢又给她们塞了银子,一下子就把她踢了出名单。
可周欢汲汲营营算计了这许多,不还是为女主程洛飞做了嫁衣?
这辈子她来了嘛,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周宜然身为正三品的户部尚书与县主之女,太傅嫡孙女,更是简亲王府的曾外孙女,马车自然是在前列。
也难怪她自矜自傲,看不上宫里的这些奴才。
这身份,在这一届秀女中,简直就是顶顶好的了。
也难怪……
招了宫里某些人的眼。
周宜然想到这儿,唇畔蓦地扬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马车外面,一个太监面带笑意地来到周家的马车前,“周家小姐在么?奴才姓黄,是来带您去内室的,一会儿您下车,排在第一排,是第一批进去的秀女,一会儿奴才给您带路。”
黄公公笑得谦卑,声音是宦官都有的尖细,但语气却是难得的不让人生厌。
见周宜然给她使了眼色,穿着丁香色褙子的丫鬟,也就是碧桃,从匣子中取出了一个装着金银锞子的钱袋,递给了马车二门处的碧水。
碧水一向是个交际能手,接下荷包,打开车门,不着痕迹地将东西递给了黄公公,“那就多谢公公您提点了,”压低了声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公公收下。”
掂了掂重量,黄公公的笑容愈发灿烂,说话更加客气,“哪里那里,不过些许小事,哪里当得姑娘如此。”话虽如此,收钱的手可一点也不慢。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第三排马车,周欢身边的婢女柳枝愤愤不平,想到刚刚碧水看自己的一眼,上了马车就开始叨叨,“小姐,夫人真是过分!到底不是亲生的,进宫选个秀还区别对待!我刚刚可是见了,碧水可是给那太监塞了满满一荷包的银子!哪像小姐您?一年的月钱都不一定有那么多!”
周欢听了这话,有一瞬间的快意,可下一刻却又捏紧了帕子,紧抿着唇。
桃枝是个稳重的,更是个明白人,因此心里十分不赞同柳枝这话。
嫡庶有别,二小姐是嫡女,母亲是原配,更是宗室县主,而大小姐的生母不过是个奴婢,地位有如云泥,怎么比?
正妻带着大笔嫁妆大量人脉嫁了进来,不吃府里的不用府里的,而妾室却是府里需要花钱买回去,给着吃穿,哪里能比?
婚姻结两姓之好,需要交换的有时候也只是人脉势力名声而已。
因此她开口劝说,“话不能这么说,夫人自己手里有嫁妆,贴补二小姐不是很正常?又不是从府里公帐上走的!”要是姨娘手里散漫,她也可以贴补大小姐啊!
只不过后一句她没敢说出来。
桃枝一直都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但全都是实话,也是因此,她虽是大丫鬟,却还不及外面伺候的一个二等丫鬟得脸,更别说和柳枝相比了。
另一边,碧水上了马车,径自乐着,“小姐,碧桃,你们是不知道,刚刚我塞给黄公公荷包,被柳枝那丫头看了个囫囵,我看她一直盯着咱们这里,回头看她一眼,气呼呼地就跑了!看样儿被气得不行!”
碧桃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汁,“你说你,总是跟她较什么劲儿?你总这么气她,被人看到,还以为是咱们小姐授意的呢!多不好!”
碧水性子活泼,粗中有细,闻言只是摆摆手,却看向了眸子微阖的周宜然,“小姐,我就是看着她们欢颜院的成天拿捏着长姐的姿态装腔作势怪烦的,桃枝还好,心里通透,就这个柳枝,都给咱们惹了多少麻烦?背后要是没有她那个主子示意,她会这么巴巴地咬咱们?我才不信!”
周宜然笑笑,唇角微微勾起,桃花潋滟莫过于此,“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这样,气死他们!”想到原主因为被传身体有疤痕,渐渐变成了脸上有疤痕,从而无盐女的名声传遍京城,婚事无人问津,最后郁郁而终,周宜然这小脾气就上来了。
本来没想起来剧情之前没打算搭理她的,现在可不一样了。
处处招惹她,真当她是活菩萨不成?
柳枝觉得被驳了面子,有些生气,冷笑着道:“那又如何?好歹名义上大小姐也是夫人的女儿!也是姓周,怎么就能如此厚此薄彼!你也看到了,就今儿选秀,她也才给咱们小姐准备了四袋子银锞子,够干什么?再看看二小姐,又是什么样?不知道私下贴补多岁呢?你处处为正院说话,怎么?还想正院把你调到那儿啊!”
柳枝这话属实有些歪不讲理,连周欢都有些听不下去。
四袋子银锞子,一个二两,一袋子里面怎么说也有二十个左右,委实不少了。
再说了,她只是个庶女,又不是人家亲生的,让人家把嫁妆拿出来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她都做不到!
嫡出与庶出,正室与小妾,从来都是天然的敌对关系。
“行了,别说了,就你这个性子,我要是真的入宫了,还不知道要给我惹多少麻烦!一百多两银子,至少今天肯定是够用了!有父亲在,她也不会明着苛待我!”周欢十分烦躁,揉揉眉心。
她姨娘是府里的丫鬟开了脸,才有了她。
她是庶长女,可也只比周宜然这个二小姐大了七个月。
她生下七个月还是被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而周宜然却是出生后没多久就有了名字,从的是然字辈,而她却只得了一个欢字。
嫡庶之别,有如天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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