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嫔听到传话时,心中尚有一丝忐忑,待来到式乾殿,看到殿前跪着的人,顿时释然,笑吟吟道:“哟,这不是陈淑媛么,怎么跪在这里,可是触怒了陛下?陛下宽仁,若淑媛诚心悔过,陛下必不忍责罚的,当然,本宫也可以在陛下面前为淑媛美言一二。”
陈淑仪眉目低垂,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高贵嫔的侍女道:“娘娘有心关照淑媛,淑媛却连个谢字都没有,未免不识抬举。”
陈淑仪声音冷淡,“贵嫔的话既是对阿姊说的,由我来代阿姊道谢,合适么?”
主仆二人一愣,这才意识到认错了人,脸色微僵。平日她们区分陈氏姊妹,都是看两人身边的人,现在侍女不在,二人就丢了丑,高贵嫔脸上的假笑挂不住了,她转过身,恨恨啐道:“宫里有这样两个人真是恶心!”
陈淑仪笔直地跪在地上,长睫低垂,仿若未闻。
待踏入殿中,高贵嫔立刻收起脸上的不快,换上柔媚的笑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殿内的情形,款款向皇帝行礼,“妾妃见过陛下。”
建昌帝抬手,还未说话,司鸿芷先道:“贵嫔娘娘,刚才这位徐才人说和您关系很好,您还把我母妃佛珠的事告诉了她,是真的吗?”
高贵嫔锐利的目光扫向徐才人,面色含怒。
徐才人急道:“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我只是说贵嫔娘娘说的时候我恰好听见了……”
高贵嫔生怕被这货牵连进去,连忙道:“徐才人我虽见过几次,但亲近远谈不上,我并未与她说过陈淑媛佛珠的事,想是她无意间听到的也未可知。”
这话简直像在打徐才人的脸,徐才人嘴巴半张,呆在原地,脸色苍白,建昌帝盯着她,目光几能噬人,“你敢污蔑淑媛!”
徐才人瑟瑟发抖,伏在地上,“陛下冤枉,妾句句是实,请陛下明察……”
高贵嫔道:“妾虽不知徐才人说了什么,但佛珠之事妾倒是略知一二。听说这佛珠乃佛门至宝,尤其眉轮念珠,举世罕见,张中书令的夫人对此颇有了解,当日她应妾之邀来宫中赏菊时,无意间见到陈淑媛的佛珠,就说,曾见惠安法师有一串一模一样的……”
她当然知道徐才人是如何告发陈淑媛的,此刻说的话,句句像在为徐才人作证,直击男人的疑心,“也是淑媛太痴心,天天往梵音阁跑,连妾耳边都听到风言风语,妾能怎么着,只能尽量约束下人不许乱传。唉,总归是妾等之过,让陛下烦心。”
真是句句淬毒,刀刀致命。
建昌帝的脸,已经不能用“铁青”二字来形容。
司鸿芷道:“娘娘的话芷儿不懂,我母妃的佛珠以前是谁的,真的很重要么?”
高贵嫔冷笑,“贴身揣着外男的东西成何体统!”
女孩一派天真,“娘娘也贴身佩戴男子制作的珠玉,贴身穿着织匠织成的衣服,这有什么问题么?”
高贵嫔顿如被蛰了一般,满面涨红,声音拔高,“岂有此理!陈淑媛就这么教你规矩的?”
司鸿芷道:“事关母妃安危,芷儿只想弄明白而已。”
她转向建昌帝,“母妃信佛,她见我每月向花神念叨父皇的身体,很是关切,待安国寺的法师来后,常去梵音阁为父皇祈福,比别的娘娘虔诚了些,但这有什么过么?那串佛珠是我母妃的,惠安法师以前也有过一串,父皇就怀疑母妃这串是惠安法师的那串,说来说去就这么个事吧,可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也向法师求过一串模样好看的檀香佛珠,所以芷儿实在不明白,如果佛珠以前曾是惠安法师的,就很失仪?”
建昌帝沉着脸不说话。
高贵嫔冷道:“你人小不懂,但你母妃懂,与外男频频接触,贴身放着男子的物件,若说没私情,何以服众?”她转向建昌帝,“陈淑媛品行不端,请陛下发落。”
司鸿芷突然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不置她们于死地不罢休,高贵嫔已经知道那晚看到他们丑事的是陈淑媛,这一连串事件,惠安进宫,佛珠遗落,徐才人状告,都是他们设的毒计,只为除去陈淑媛灭口。
陈淑媛什么都没做,只想严守秘密平安度日而已,他们都不能容,现在撕破脸皮,自己这边还有退路么?
没有,一点没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除去陈淑媛,下一个是谁,陈淑仪,她或者六皇子……
全都无法幸免。
她心中涌起巨大的怒意,偏脸上还一副诚恳求教的模样,“贵嫔娘娘的意思,我母妃常去敬佛,佛珠可能是惠安法师的,真的很失仪?”
“失仪?”高贵嫔冷笑,“这岂是一个失仪就能简单糊弄过的?”
司鸿芷皱起小眉头,甚是不解,“真是奇怪,贵嫔娘娘与大皇兄衣衫不整在九曲池水榭里搂着亲亲都不觉得失仪,我母妃上个香敬个佛戴串丑佛珠怎么就失仪了呢?”
仿佛一道巨雷在殿中炸开,有一瞬间,殿中很静,死一般的静,仿若末日来临,天地毁灭。
陈淑媛蓦然抬头,震惊地望着她,徐才人懵了,大皇子告诉她,如何向皇帝告发陈淑媛,如何照顾她家人并保证事后她会获得盛宠,她完全没想到,大皇子和高贵嫔还有一腿。
高贵嫔如遭雷击,脸瞬间失血,盯着女孩的目光如见恶鬼。
建昌帝的声音如从地狱传来,“你说什么?”
司鸿芷还是一副无知无畏的天真模样,“就是母妃寿辰那天晚上,月亮特别好,我和母妃出去散步,我跑着跑着就跑到九曲池那里,然后看到贵嫔娘娘和大皇兄好像很热,敞开衣服玩亲亲。贵嫔娘娘真厉害,大皇兄那么爱放屁,别的娘娘都嫌弃得不得了,贵嫔娘娘还敢抱他……
不过,我母妃以前说过,长辈衣衫不整晚辈不应该多看,所以我就看了一下下,真的只有一下下哦。”
仿佛浑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犹自说得轻松自然。
高贵嫔浑身颤抖,尖叫一声,“闭嘴!你闭嘴!胡说八道!全是胡说八道!谁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陈淑媛,是不是!”她转向建昌帝,神情激动,无法自控,“陈淑媛与人有私还教公主污蔑妾身,陛下一定要为妾做主!”
说着,哭了起来。
建昌帝目光森然,他盯着司鸿芷,“你是自己看见,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如果你敢撒谎,朕绝不轻饶!”
司鸿芷哇一声哭出来,口齿丝毫不乱,“父皇让人抓我母妃身边的人审问,也可以抓贵嫔娘娘和大皇兄身边的人问问嘛,芷儿没有撒谎。”
她扑向陈淑媛,且哭妾诉,“母妃,你让我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否则会有天大的灾祸,可芷儿没说,贵嫔娘娘就给咱们灾祸了,徐才人是不是她派来害母妃的?”
一记接一记深雷炸在殿中,陈淑媛受不住刺激,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司鸿芷哭得更痛了,“母妃,您不要生气,我不说了,母妃!”
而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把天捅破,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现在陈淑媛这一晕,当真晕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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