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我会帮你!
苏三省跟在唐山海身后,看着唐山海和和气气地再次向钱秘书表示了一下歉意,钱秘书也识趣地摆手,左右看了看,凑近了些表示都怪那个陈队长没事找事——颇有点和唐山海同仇敌忾的意思。
钱秘书是个什么东西?他和唐山海凑得那样近,让苏三省看得很不高兴。苏三省绝不会想到自己此时的心理活动竟然和陈深在毕忠良面前的说辞出奇地相似。只不过苏三省瞧不上的是钱秘书这坨玩意儿,陈深瞧不上的是苏三省这坨玩意儿。
可能是感觉到了苏三省的情绪,尽管不知为何,钱秘书还是敏锐地瑟缩了一下脖子。
与钱秘书在办公室门前礼貌性地道别后,唐山海脸色骤冷,进了门仿佛没看见身后的苏三省一样,大力推着门要关上去,被苏三省抵进了一只脚,拦住了。
“苏队长有什么事要说的话,等会儿再说行吗?”唐山海此时脸上不好看,面对苏三省似乎装不下去平日温文尔雅的面具了,说话声也透着冰凉凉的意味。他还是第一次在苏三省面前有这种发脾气的模样。
那张冷凝着的小脸没有冻到苏三省,反让他心里充满了突兀而来的热气,暖烘烘的,竟然有直接灼烧到了眼眶的感觉。
苏三省自然不会生气,只有倍觉喜悦。他眨了下眼睛,防止自己的悸动的情绪会莫名其妙到唐山海。他明白,唐山海这个举动其实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至少不是钱秘书那样的外人了,因此平常阴翳缭绕的面孔上慢慢溢出了笑容,眼神里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纵容和宽和,只一心一意为唐山海抱着不平,“唐队长为什么没有在毕处长面前说出实情呢?陈深是个恶心玩意儿,毕忠良当着你的面未必不会教训他。”
唐山海冷笑一声,“我先谢谢苏队长方才在处长室为我的好意遮掩了。至于为什么我没向毕忠良告状……苏队长还需要问吗?”倏然转身,逼近了苏三省几步,眉眼间俱是掩饰不住的浓烈又艳丽的怒意与煞气,令后者几乎陡然又要心脏加速跳动,“难道我得像个被欺负的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跟毕忠良诉苦,他的好兄弟如何欺负了我?毕忠良是谁,是陈深救过的人,他俩是兄弟,在毕忠良眼里我算什么?李默群安插在行动处的一颗钉子,他知道了他兄弟这么流氓这么能耐,心里只怕要得意死了,而我呢,只会被他笑得牙齿都要掉了吧?”唐山海握了拳在桌上钝声一拍,“说什么都没用。是男人就要找机会自己报仇,没人会帮你。”
“我会帮你!”苏三省接口道。他已经关上了二分队队长办公室的门,悄然走近了唐山海,满心恳切地望着对方,重复道,“唐队长,我苏某人一定会帮你的,在这个行动处,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唯你马首是瞻。”
唐山海的目光轻轻扫过了苏三省,神情逐渐冷静下来,眼中浮现出一丝欣慰的暖意,叹了口气,“只要毕忠良还是这行动处的处长,你我都只能暂时忍耐。陈深这么放肆,也是全仗着毕忠良在背后撑腰。”
苏三省目露凶光,点头道,“说的是,陈深和毕忠良是一伙的,他在行动处的二把手地位,说来说去也都是因为毕忠良,只要毕忠良下去了,陈深个死瘪三也就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了。”
唐山海苦笑一声,“为了舅舅的苦心安排,我只能先忍着,伺机而动。早晚有一天,毕忠良会漏出他的破绽,到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也许眼下就是我们的机会。”苏三省道,目光炯炯。
“眼下?”唐山海摇头,看向苏三省,又是那种黑白分明清澈无尘的眼神,疑惑地看向别人时总是十分无辜稚嫩的模样,“眼下毕忠良抓了对重庆大人物的‘白手套’夫妻,给影佐送上了一份大礼,这原本该是苏队长你的功劳,你辛辛苦苦监视了大半个月,结果是毕忠良去影佐那儿喝清酒,你是不是首先该想想自己,要怎么在影佐面前交代这些日子的无用功?”
“安远翔夫妇绝对有问题!”苏三省自信笃定道。
“哦?”唐山海心里一惊,面上也满是狐疑,“你有证据?”
“目前还没有。”苏三省摇头,没有一丝沮丧,反而目中透出了势在必得的神气,“虽然当下安远翔夫妇的各种说法都得到了印证,尤其是太古码头的物资货真价实地摆在那儿馋花了日本人的眼睛,可我有一种直觉,这些全都是障眼法。”
“直觉?”唐山海轻笑了下,颇有些不以为然,“日本人相信真金白银的物资,你的直觉给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何况中途岛战役之后,眼看诸多战略物资运输交通要被美国人封锁了,日本人有什么资源渠道都会想尽办法抓住的……”
“安远翔夫妇太清楚日本人想要什么了,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疑点。他们太会勾起日本人的贪婪本心,就像知道日本人想睡觉甚至知道毕忠良需要什么,就送来了个枕头。这一切巧合得如此反常,事出反常则必定有妖。”苏三省看向门外,仿佛看到了未来下场凄凉的毕忠良和陈深,咯咯地又慢慢笑出声来,阴鸷异常,也令唐山海对着那不自觉的阴森笑容没来由地汗毛倒竖起来。
苏三省绝对不可能知道安远翔夫妇的脱身计划,可他准确到可怖的所谓“直觉”又是凭着什么呢?难道过程中有什么环节泄露了?不对,苏三省若真有把握,是不会看着毕忠良抢走他的功劳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现在没有办法阻止毕忠良在影佐面前的邀功,并不意味着这绝对是一件坏事。出于我们的谨慎小心和敬业,该提醒的我已经提醒了,其他的,就只能留待时间来验证了。”苏三省神秘又示好地对唐山海一笑,“放心吧,唐先生,我不会让你忍受太久的。”
不同于更公事化口吻的“唐队长”的称呼,苏三省每次说到“唐先生”,语速会自然地慢下来一些,语气总是让唐山海有一丝怪异,诚挚客气又隐藏着什么,但他从苏三省在自己面前平静到甚至称得上和顺的脸上又看不出太多其他什么东西。
只有苏三省清楚,每次说起唐先生,这一字一词都会在自己舌尖上缱绻辗转数个来回,像含了块珍贵的进口糖果,非得细细咂摸出些甘甜自知的滋味,才能舍得放这些字出口,成声,成形,带着自己那些说不出来又盼望着对方察觉的矛盾情绪,小心翼翼而热切万分地落在那人耳中。
入夜。
书房里,唐山海拿着手上一串崭新的钥匙思索着什么——这是徐碧成暗地找了浦东三哥按照他们从柳美娜手中拓出的档案室诸钥匙的模型秘密复制出来的新钥匙。而唐山海思考的重点,并不在这串钥匙上。
经过白天和陈深的一番勘察,他们至少能确定了毕忠良办公室有一间密室,密室里很可能就有一台功能完备的收发报机——毕忠良应该就是通过这个与重庆那边暗渡陈仓,也是通过这个,在昨夜打听到了安远翔夫妇的某种“确切”消息,谨慎多疑的他才会最终于今早放走了安远翔夫妇。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中gong做的手脚实在天衣无缝,甚至通到了重庆那边的方方面面,上上下下,才连毕忠良即使有身在重庆的线人也只能得到中gong早就安排好或者预料到的“确证”信息……细细想来,这对重庆政府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过可怕的事。不,或许这只是重庆那边偶然被中gong发现的一条线索,时机到了李小男就顺势利用了一把……这不还是能说明这些中gong地下党本事有多大吗?……陈深呢,他对这些都知情吗,还是也跟自己一样都被李小男牵着鼻子走,知道的东西不比自己多多少?……唐山海最终有些懊恼地握紧了钥匙串。
徐碧成以为唐山海只是在考虑钥匙串的事。
“要是安远翔夫妇和李小男那边计划顺利,其实我们用不着弄这些钥匙。无论你还是陈深做了代处长,应该都可以理所当然接触到归零计划了。”徐碧成给唐山海递上一杯牛奶,看了那钥匙一眼道,“只是我们既然正好有机会可以搞到钥匙,以防万一也没有什么。那归零计划现在还经常要补充什么材料,没有最终成型,我们倒不用急于一时现在就盗取。”
“拿到钥匙只是为了让我们能拥有更多的主动权。而且即便安远翔夫妇计划顺利,毕忠良是不是真的会倒霉也难说,都要看日本人怎么想了。万一日本人还是不会怎么他,最多骂骂罚罚命他戴罪立功,我们到时还是要想别的办法。”唐山海纤长莹白的手指指尖微微上翘细伶伶地挂着钥匙圈,手轻轻一晃,那成串的钥匙也随之摇动,发出细碎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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