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毕忠良的密室
一派轻松地喝了口水,陈深晃着杯子,好似已将某些人也如这水杯般轻易地玩弄于掌中了。
“……老毕已经带他们先回了行动处,说按照程序明天早上就可以放了他们。”末了,陈深脸上的笑意加深,看向唐山海,“今天啊,影佐、老毕和我还有安远翔夫妇一块吃饭,你都见识过安远翔夫妻俩的能耐了,我啊也不用说什么,就凭着他们夫妇俩的巧舌如簧,影佐和老毕就被咱们和安远翔夫妇共同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相信了我们给他们设下的所有骗局。当然,等明天安远翔夫妇放出来,稍后确定了他们‘失踪’的消息后,影佐和老毕才会知道,他们被骗了。你呢,”陈深指指唐山海,“没怎么参与这件事,这些决定都是老毕自己做出的,他防着你也是想防着点儿李默群。而我,”陈深指指自己,“在这其中扮演得非常无辜,是提出了一些疑点异议又被两个利欲熏心的老板总是无视的头脑比较清醒但正确意见不被采纳的下属。”
“然后,即便毕忠良受处罚,你和我哥也不会受到什么连累。日军针对茅山根据地的清乡计划确定泄露,军部震怒,加上毕忠良在这些案子中自作聪明露出的‘马脚’,影佐必定要找毕忠良做替罪羊,到时候,他这个处长还能不能当下去,就很难说了……我猜降职是一定的了,李默群也会趁机落井下石,把行动处牢牢抓在自己手上的。”徐碧成得意地接话。
“重要部门不能一日无主,随后,李默群很大可能会推荐你做代处长,在推荐你来行动处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打算了。”陈深看着唐山海道,“他想把行动处变成李家的,你是他最好的处长人选。”
“行动处处长可是参与归零计划的重要一环,那成为行动处代处长的那个人,就非常有可能接触到归零计划了……”唐山海闭了闭眼,总结道。
“到时候就得麻烦唐处长多多行个方便了。”陈深意有所指,眼中透着狡黠的笑意,还假模假式地作了个不规范的揖。
徐碧成倒是狐假虎威地叉起了腰,“这个嘛,得看陈队长以后怎么表现了。”趁陈深还在酝酿什么噎人的话,徐碧成转头对唐山海道,“哥,我先去给你烧热水洗澡了。”说着先去了卫生间。
看徐碧成走远了,唐山海慢慢拧了眉心,怎么想还是觉得不太踏实,“陈深,”他抬头看向对方,“你这一整天,就没觉得,毕忠良有哪里奇怪?还有,安远翔夫妇这一路审过来,是不是,顺利得太过平淡了?毕忠良这个人疑心病有多重……你比我更了解他……”
“你想说……”陈深明白唐山海的意思,又回忆了一下今天毕忠良的表现,轻轻摇头,“的确一切都很顺利,可我是觉得他没什么奇怪的。其实啊,他并没有很相信安远翔夫妇,更多是在试探,即便后面安远翔所说的信息都证实了。他这么快去找影佐汇报,商量将这份利益献给影佐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再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吧,他这么做更多是为了让影佐来帮助自己判断安远翔夫妇白手套的真实性……或许,因为他有想得利的私心,所以好像放松了一些警惕,但是影佐的表现比他更贪婪急切……总的说来,也没有……”陈深忽然顿住了,他看看唐山海,好像回忆到了一点耐人寻味的细节,“今儿早上,我买早饭回来,他心情似乎格外好,以前审犯人很顺利也没这么高兴啊……那时他说安远翔夫妇的信息打电话都对上了,我以为他只是跟船运公司啊什么部门联系查核都核对过了,所以没多想什么……”
“……影佐都同意了,为什么毕忠良不肯今天就放人?他还要带他们回行动处待一夜是为什么?还不放心吗?”唐山海又提出了疑问。
“你等等。”陈深深思着什么,打断了唐山海的问题。他大步走向客厅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是毕忠良家里的。
唐山海紧盯着陈深,猜到了对方打这通电话的意图。
“哎,嫂子,是我。……喔,你问老毕啊?我和他刚从影佐家吃了饭回来的,你放心,老毕没有喝很多,他是有事非得先回行动处一趟,不要我送他回家。我现在到家一会儿了,打个电话问问,他回家了没?……喔,还没有啊?不会是在行动处里直接睡觉了吧,嫂子你也别等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好的,没事,我打电话问问他呗,要是他还没睡下就让他赶紧回家,家里老婆还等着呢……”
打完了毕忠良家里的电话,陈深看了眼唐山海,眉心如唐山海般拧了起来,面色开始凝重,然后坚定地拨通了毕忠良行动处的电话,“……”
那边电话铃声一直在响,但是没人接。
行动处处长室内的电话响了很久。
毕忠良听到了电话铃声,他脸上有点红,是喝酒引起的红晕,但如陈深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喝了很多。
他的脑子很清醒,比之前不喝一滴酒时还要清醒,并且无比专注。
毕忠良现在并没有坐在自己办公室的办公桌前。如果有人此时走进行动处的处长办公室,会发现空无一人。
没有人知道办公室内部还有隐藏的暗室。
这是一间四面无窗十分昏暗的密室,十二三平米的面积,只有上方亮着一盏度数不很亮的小电灯。
房间里的陈设不多,一面墙边靠着张小床,床尾列着张小长桌,上面摆了个老旧的行李箱,行李箱没上锁,只是合着的,箱子上和桌子上都摆满了木制的小玩具,马啊猴子啊一些小动物还有小人像,也有小车小枪之类的,刻刀随意地放在桌边,伴着一只刻了一半的麻雀还有桌上一些没收拾干净的碎木屑。箱子上最中间斜立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只有一个脸颊圆润眉目可爱年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笑容无忧不知世事。
另一面靠着墙有张看似陈旧而颇为结实的普通办公桌,上面简单地陈列着一台收报机和发报器——足以构成一部收发报功能完备的电台了。毕忠良就坐在这张桌子边,面对着台上的设备,静静等待着重庆那边的“金钱豹”今夜会发来的消息。
电台随时可能来消息,毕忠良不能错过一丁点。所以,即便听见了外面的办公室电话响得急促,他也不能出密室去接电话。他只是冷峻地瞧了瞧电话响起的方向,猜测着这个电话打来的人可能是谁。是刘兰芝?还是陈深?还是半夜突然有事的南造云子或者其他人?李默群之流此时打电话的可能性太小了,手下有急事也没几个人知道自己今晚在行动处,除了今夜行动处值班的那几个人——他们有事会直接敲自己办公室的门。
没思考很长时间,毕忠良就锁定了打来这个电话最可能的人选——陈深。那他会是因为什么而在此时打这个电话呢?
那是明天要操心的事。现在,毕忠良正等着重庆那边的内线给自己关于安远翔夫妇信息能否最终确认的电报。
值班室的张大贵睡眼惺忪,被寂寂夜里长响不懈的电话铃声闹得有点恼,干脆探头出去想看看是哪个办公室传来的,走了片刻就听出来那应该是走廊尽头毕忠良办公室里传来的电话。可是毕处长不是方才一直在办公室吗?也没见他走出啊?难道是自己瞌睡了没发现毕处长出去?还是毕处长去卫生间了所以不接电话?张大贵想着来到了卫生间,张了张嘴,没喊,悄无声息地进去了一趟,又悄无声息地出来。卫生间没有一个人。
电话铃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张大贵无形中松了一口气,看着处长办公室的方向挠了挠头,打个呵欠,决定继续回值班室睡觉。
国富门路的公寓里。
陈深脸色愈发凝重地放下了电话。
唐山海看着他。
陈深疑惑地自言自语,“看门的老张说见过老毕送了安远翔夫妇到行动处大牢后自己出来上了办公大楼,一直没出去过。但是我打毕忠良办公室的电话,并没有人接。他能去哪儿被?”
“睡过去了听不见?”唐山海说了一句然后摇头自己把自己的猜测首先给否了,“他不是没喝多少酒吗?”
“要不我打电话给值班室?今天是你们二队的几个人值班,张大贵会在吧?”陈深说着又要拨通号码。
唐山海摆手阻止他,“不妥。打了两个没人接就算了,明天早上你可以主动跟毕忠良说是替嫂子问他在哪的,再打给值班室那就显得多余了,好像你故意刺探毕忠良的消息一样。如果他不接电话,必然有他不接电话的理由。”
陈深点点头,“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你说,他要是清醒着,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不肯接我电话的理由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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