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苏三省归家
毕忠良摆出了不开心的表情,“不对吧,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山海?这都在家里吃饭了,你叫兰芝嫂子没问题,还叫我处座,是不是太见外了?”
“好,大哥,请,我自罚一杯。”唐山海从善如流,抬眼笑意盈盈向毕忠良举杯,仰头先干了一杯。
众人茶酒格瓦斯混用着,随便又亲切地觥筹交错了聊着吃喝起来。
大概吃到一半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动静。
今天毕忠良开车带着刘兰芝来国富门路,没带上刘二宝,所以也没人通报是谁到来。不过那人好像有钥匙,推开了大门,慢慢地走过院子,进入了虚掩的楼下大门,进入客厅。
脚步很轻,声音闷闷的,又慢,大家几乎猜到了是谁。果然是苏三省。
他眼神依旧那么阴晴不定,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来,浑身都带着莫名的湿气和凉意,当着满桌言笑晏晏宾客的面进了门,眼眸一抬直接盯上了唐山海,炽热又充满了不详的气息,跟上海军统区被悉数捣毁的那个雨夜上出现的模样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陈深不由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夜色晴好,无风无雨。并不是那个雨夜,苏三省的脚下,也并没有湿透的裤管上洇下来的水迹。
他又偏头看了看唐山海,这人倒比他镇定多了,含笑看着苏三省,好似有些惊喜地站起来,迎过去,“苏队长?今晚怎么回来了?正好大家在吃饭,来,坐,处座和毕太太也在这儿。嗯?你去医院把石膏拆了吗?”上前拉着苏三省没受伤的手就往席上入座——坐在了陈深的身边,也让陈深隔开了自己和苏三省。
苏三省笑着点头,“其实是医生言过其实了,故意说得严重点好让我重视不敢用这只手。毕竟没伤很严重,就是轻微的骨裂,好得很快的,今天去医院里拆了石膏……”苏三省转着那只有过伤的手,从外表已经看不出异样了,只是用起来略略有些迟疑的样子,“再过几天,我想拿枪也该是没有问题了……”
“那恭喜了,挺好的。”唐山海闻言含笑祝福。
毕忠良不像陈深那么马上摆起了臭脸,只是恢复了毕处长了惯有的套路笑容,话里有话地随意问着,“这是……影佐答应你放假了,还是你们抓到什么电台可以提前回来了?要是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马上为三省你庆祝一番了。”
苏三省被唐山海拉着来到桌前,向毕忠良微微鞠躬后以及跟其他人点头问好后,才端正坐下,规规矩矩回答,“没有这回事,影佐没见过我,目前我们也没抓到什么确切的敌方电台。就是,南造云子小姐结束了禁闭期,今晚要替我值班,……本来我们就是轮班的,所以我就先回来吃晚饭了,顺便看看我姐……”说着苏三省的目光瞄了眼欣喜站在厨房门边喊了自己一声但是没有大步过来的苏翠兰,“没想到毕处长和毕太太也在,当真是荣幸。”苏三省望见了唐山海给自己倒满的一杯酒,接受到了对方眼神里的善意提示,马上举起酒杯,向毕忠良敬道,“我一定要敬毕处长一杯酒,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随着毕忠良的微微颔首,苏三省将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南造云子提前出来了?原来如此。”毕忠良心中微微诧异,不过也很快释然。要是影佐想饶了苏三省,通常不会主动去找苏三省,只会通过自己来办程序。至于如果抓获电台这样的大事,早就有人汇报自己了。
陈深喝了口格瓦斯,郁闷之余想到了唐山海可能会有的担心,于是桌子底下拍了拍唐山海的大腿,表示就算换了南造云子负责电讯车,对于今晚他们的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不管南造云子还是苏三省,由于今晚即将发生的事,都会有人要倒一个大霉。
李小男努力咬着口中的鸭腿,手指油滋滋的也没在意,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
徐碧成在唐山海一个眼神的安抚下心神气定地夹了些菜,放到了对方碗里。
随着苏三省的到来所降临的一时的凝重气氛,全然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苏三省不怎么喝酒,以前是没条件经常喝,后来到上海了也不怎么会跟上司和下属搞应酬——除非是实在没法推脱的场合,一来是光靠薪资手头拮据没法打肿脸充大方二来也是因为他认为要做一个优秀的特工就应该最好少点被酒精污染头脑的机会。所以至进入特工总部行动处之后,苏三省的酒量一直没什么机会得到锻炼,都是李默群在场时才意思意思喝一两杯红酒,是以自然是可想而知地相当有限。
但是面对唐山海倒来的威士忌,苏三省没喝过几回洋酒也一气喝光了,在毕忠良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了下来。
这杯酒仿佛取悦了毕忠良,他马上让唐山海给苏三省又倒了一杯,拉开了今晚行动处处长和手下三个分队的小队长们共济一堂其乐融融的序幕。
李小男和刘兰芝吃了会儿嘀嘀咕咕一起先下了桌,没过一会儿又拉着苏翠兰回到了桌子上吃饭,这时厨房也不用烧什么菜啊汤的了。苏翠兰浑身僵硬地,一双手不知道摆哪儿好,对着身边人傻笑,只看着苏三省的时候充满了浓浓的亲切柔情,但是见苏三省和毕忠良在对话,她知趣地不敢说什么话,也就多夹些菜到苏三省碗里。
唐山海和陈深各喝各的,各吃各的,却无不在关注苏三省与毕忠良的对话。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值得特别注意的信息,从第一句问了问南造云子之后,毕忠良并没有在持续问关于电讯侦缉车那边什么事。刘兰芝、苏翠兰和李小男这几个妇道人家在场,他不会提太多工作上的事。
“……哎呀,这些天也真是辛苦三省你了。我相信,你的努力肯定不会白费的,我和影佐都看在眼里。”毕忠良呵呵笑道,转而面对苏翠兰一副自责的语气,“苏姐,这些天你也受累了啊,放心,咱处里不会亏待三省。”
“没事没事,三省他能干,我……我高兴,我住这儿,大家也都照顾着我呢,唐队长,陈队长,徐先生,还有小男姑娘,都特别特别好。还有,这些天都是麻烦唐队长给我们家三省带饭,是唐队长受累了,我谢谢你了,唐队长……”苏翠兰说到后面,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唐山海鞠了一躬,朴实憨直得让人发笑。
苏三省知道自己的姐姐不是一个笨嘴笨舌的女人,她在村上算是那些村妇中能干伶俐的了,小时候护着自己敢直接上来拿根树枝就跟地主家的恶狗对着干。她在这些人面前如此谦卑又不自然,不过是因为她自知自己的阶层太低,与这些人没法自然地相处,别人对她好一些,她都像受了恩赐一般受宠若惊。没有人嘲笑她,但她首先就让自己成了可笑的一个存在——而这一切都并不能怪她。这让苏三省有些难受,他低下眼睛,又抿了口酒。
“苏姐客气了,我就顺路带个饭,也不会做饭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以后不说这话了啊。”唐山海笑了笑,对着苏姐连连摇头,白牙晃了晃,硬生生显出了几分羞涩,在坐下来之后,他看了眼苏三省,像是习惯性地提醒了一下,“苏队长,这酒你以前没怎么喝过的话,第一次不好喝太多。”
“大概是你的酒好喝点。”陈深放下了格瓦斯,随手拿了手边一个还没用过的空酒杯,那筷子敲了敲杯沿,“看得我都有些好奇了,要不唐队长给我倒一杯尝尝?”
徐碧成沉默地吃菜,对于陈深这种时不时地找欠行为习以为常,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了现在。
唐山海把剩下的半瓶酒朝陈深一推,笑眯眯的,跟只装腔作势的骄矜小猫儿一样,“都给你,陈队长你爱喝多少喝多少,千万不用跟我客气。”
“我来给你倒吧,难得看你喝酒,今天在自个儿家里,喝醉了也没关系。”李小男积极地上前倒酒,压根不管陈深投射来的白眼。
“就你们这关系,早点定下来吧,也省得还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地分开睡。”刘兰芝没忍住又提起了自己的心病。
“我看也是哈,陈队长和李小姐看着就像是一对儿的。”苏翠兰讨好地附和,刘兰芝眼睛一亮。
“是吧是吧,你也这么看对吧,我问过别人也都这么说,可我这个弟弟就是不肯听话,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为他操碎了心还要嫌我麻烦……”刘兰芝像是终于找对了人抱怨。
“哎呀嫂子,这好好地吃顿饭,咱……咱就不能继续好好地吃饭嘛,来来来,我给你一块焖鱼肉,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其实我还指望你和老毕啊早点给我生个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呢,那才是你们最该关心的懂不?”陈深满脸堆笑地卖乖,给刘兰芝夹菜。
“你小子别扯淡扯我身上来,一天不骂你就皮痒是吧?”毕忠良指指陈深,眼睛瞪得没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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