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一波未平
唐山海下午在行动处附近通往76号总部的那条小巷埋伏的时候是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的。
他不能百分百确定苏三省和曾树会从这条路上走,也许他们临时起意走了别的路,或者今天会面时李默群也许没像往常那样多废话,叮嘱了几句就打发苏三省他们很快离开了,或许唐山海赶到的时候苏三省和曾树已经到了行动处……
这些都是不可控的因素。
凭着经验和推断,唐山海只是选取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并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在这儿蹲守埋伏。
即使无功而返,这个行动只要没发生就不会有什么代价。所以唐山海觉得值得一试。
习惯性地想看下表,唐山海刚抬起手腕才想起腕上是空的,为了不露任何痕迹他将平常穿戴的手表和戒指都先摘下来了。看了看不远处一幢高楼上的大钟,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还在唐山海的计划时间内。他握了握手中暂时撑在地上收起来的黑色雨伞——这是他之前在路边摊上随便买的一把,十分普通的伞,从伞布到伞柄,没有任何暗纹和装饰。买伞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有一把伞借给了苏三省,对方一直没还给自己,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的。
苏三省和曾树争执的声音有点大,这对于唐山海来说是个好消息。本来他还担心两人走过去时太过小心动静太小容易错过时机。唐山海没有浪费很多时间来听清两人具体争吵的什么,最佳的埋伏地点和时机就是此刻了,容不得拖延。
在曾树杠着脖子面容发狠地对苏三省说什么“银行”“别以为抓住了我把柄”之类的话时,唐山海撑着张开的雨伞如一朵黑色的云飘过了他们的面前,伞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黑色的大衣黑色的伞,衬出那伞下握着伞柄的手格外的白皙修长,发亮一般。
苏三省当时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在曾树那愤怒的脸上,充满嘲笑,其实有感觉到其他路人的靠近,看到雨伞的最初只有一点不合时宜的异样感,在终于醒悟到天气晴好却有人打着雨伞的怪异之处的同时,他暴起发力推着曾树往前一步,自己抓紧这千钧一发的须臾猛地撞开了弄堂的一扇木门冲了进去。两发子弹全打在了曾树的胸腹,弹片飞进肉体的声音仿佛死神的叩击让苏三省耳朵发麻。拔枪并迅速上膛,从木门再回到弄堂时,苏三省只看到曾树躺在一小堆粘稠的血中,不停地像一只被掐去脑袋的蚂蚱一样抽搐着。没有路过的人,也没有那把如黑色的云朵一样的伞。
苏三省“帮助”曾树结束了痛苦之后,立即想起了黑色的伞下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唯独露出的洁白修长的手指,手背上隐约凸显的青筋都像是玉石上天然雕琢的纹路那般美妙天成,因为是惊鸿一瞥的一眼,那只手在回忆中愈发如玉如翠。他觉得似乎没有人可以拥有这么漂亮的手,除了一个人。
但是,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坐在办公室里,将那把黑色的伞旋转了很久,苏三省仰头看着它,感觉这黑色的云朵似乎正在逐渐吞噬自己的所有。
手上一紧,苏三省突然声息急促,额头青筋暴起,遽然将这把雨伞砸向了门口。他再小心摸上手边那座静置的雨伞,在自己头顶撑开了,手抚上那伞柄已经摸了很多遍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雕花纹理——这才是唐山海的雨伞,是那个雨夜唐山海送自己回家时递过来的。
唐山海现在不在行动处,张大贵说他去修车行了。他真的一直在修车行吗?
李默群的大舅子开的汽车修理厂,苏三省想自己应该立刻去查一下这个修车厂的电话,然后打电话给那大舅子寒暄一下,问问他唐山海是不是在那儿,行动处有情况需要他即刻回来。但是如果这个大舅子收了唐山海的好处或者别的嘱咐,要撒谎也是很容易的,没法求证真实性。
苏三省如是思考着,并没有那种想要查到真相的迫切心情。
徐碧成也不在行动处,听说是出去准备李夫人的生日礼物了,这个踪迹就更没法查证了,除非有充足的借口抓到他审讯,对他下午每一处的行踪再去各个他所说的去处寻找人证来逐一印证。——但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能够抓李默群的亲戚来审讯逼供?
又或者,是自己想多了,这件事跟唐山海或者徐碧成都完全没有关系,是飓风队还有人在上海?陶大春还没离开上海,也或者,是陶大春为人比自己想象中精明得多,关于飓风队的所有成员名单,连曾树知道的都只是一部分,还有秘密的人员,只有陶大春和熟地黄知道。今天下午想杀自己的人,就是得到了行动处内部人员泄露的自己的行踪,才来刺杀自己的?下午自己和曾树要去特工总部的事,很多人都知道,阿强都知道,他那个大嘴巴……也不知道透露给多少人了?唐山海就算想杀自己,也绝不会主动打探这种消息显出痕迹……
不,不会是唐山海!
苏三省轻轻摇头,手上微微发颤,平静旋转着的黑伞出现了不稳定的停滞,忽然一下被收了起来。苏三省抱着伞,已经全身都在发抖。
缩在沙发了抖了会儿,他豁然起身,将伞放在沙发上,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他得去查一下,不管什么结果,他都要查清楚!
然而刚出门没走两步,匆匆奔来的阿强透着浮夸演技的大喊声让苏三省忍不住又抖了下身体,“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了,苏队长家被炸了!”
毕忠良和陈深正在停尸房里研究曾树的尸体,陈深刚刚将自己怀疑曾树的第三枪是苏三省射中的推断告诉给毕忠良听,就听得外面阿强那要多夸张有多夸张的喊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顾不得再说话,马上转身出了停尸房来到了办公室走廊上。
阿强还喘着气,见到毕忠良马上行了个礼开始汇报。据他所说,他是下午出门想给苏三省买些烟,顺便将处里发的一些福利物品送到苏三省家去,哪知刚走到苏三省家没多远就见屋子里突然发生了爆炸,赶紧过去看了看,还好苏三省的姐姐苏翠兰正巧出去买菜了,除了房子炸坏了,家具烧了一些,没有人伤亡。因为是白天,周围路过行人多,阿强让人帮忙灭火很快将火熄灭了,等了会儿看苏翠兰回家了,怕又有什么意外,就将人先带回了行动处。
此时苏翠兰在楼下大厅里惊魂甫定,苏三省已经跑下去安慰姐姐。
毕忠良和陈深随之来到楼下,苏翠兰抓着苏三省的手吓得脸色苍白。
“苏姐受惊了,人没事就好。”毕忠良客气地对苏翠兰道。
“这是我新上司,毕处长。”苏三省小声介绍。
“哎呀,毕处长,毕处长,你,你好!我……我刚来上海,就发生了这事,这,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可就只有三省这一个弟弟……”苏翠兰对着毕忠良一顿哭诉,话里话外隐约有不想苏三省再干下去的意思。苏三省及时阻止了她。
“姐,没事,家没了可以再找,住的地方总会有的。”
“可,可我们今天住哪儿啊?家里半个院子都炸没了……”苏翠兰顺着苏三省的话,马上操心起了今晚的住宿问题。
“苏姐放心,这个我们一定会负责。这样吧,你和三省,先去饭店住几天,我们尽快给你们找新住处……二宝……”毕忠良转头就要嘱咐刘二宝。
“不,我可不想再一个人住了,要是在旅馆,人家又来扔炸药怎么办……我,我还是回乡下去算了……”苏翠兰摇头,惊恐道。
“姐,我们得听处座的安排,乖,听话啊。”苏三省安抚着苏翠兰。
阿强看着苏三省的眼色,鼓了鼓勇气,迟疑着开了口插嘴,“那个,咱处里还有房子吧,唐队长住的那个公寓楼下好像还有两三个房间是闲置的……大家都住一起有个照应,苏姐也不用那么害怕了……”
这个场合下,按道理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阿强说话的。阿强一边腹诽着这回可是为了新领导牺牲大了去了,一边迎着毕忠良和陈深投来的审视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个……那个公寓楼下几个房间本来都是放杂物的,陈队长前段时间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住了进去,杂物都放剩下两三间房了……其实咱们处里的仓库地方大着那,完全可以把那些杂物都转移到仓库里,空出房间来给苏队长和苏姐住。当然,有些东西杂物要是没用了也可以直接扔掉,省得占地方……那楼房还比之前苏队长和苏姐的小院子条件好些呢……”
“唐队长?是那个来过咱家的唐队长,你的朋友吗三省?”苏翠兰眼睛一亮,问着苏三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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