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246秘密的友人（2）

    246秘密的友人（2）

    在唐山海说这些的时候，一旁的徐碧成一副了然的神色，看来他们兄弟俩应该早对柳美娜做过调查了。

    “听你的意思，你觉得柳美娜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做什么都是可以有选择的，对吗？”小田野子若有所思地颔首，忽瞧向唐山海，一双美目灼然生辉，像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在她面前有所隐瞒藏私，“那唐先生认为，什么人才是没有选择的？”

    “野子小姐不是很清楚吗？你的师兄，你的未婚夫，都是活生生摆在你面前的例子。身为一个有着使命的军人，是不能有退路的。”唐山海面容坦然，望向远方的灯火，其后的话语掷地有声，像是在说别人，也像是在说他自己，“如果连军人都有了可以退却的选择，那么整个国家就无路可退，整个民族也将流离失所终至消亡了。”

    本来安静听着的徐碧成猛抬头看了看他，又低头，微微笑起来。有些无奈和自豪，自己这个哥哥啊，不是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吗？为了自己的信仰，情愿做一个没有选择的人。

    “那么，”小田野子心中微有感叹，忽然不是那么担心中田功今晚的失语了，本来她还想软磨硬泡话里话外暗暗危胁警告唐山海不准将中田功今晚说的这些事泄露出去的，现在，她只想最后试探一句，“唐先生你来到上海，是有的选择，还是没的选择？”

    “我来到了这里，当然是要恪尽职守，做一个没有选择的军人。”唐山海的回答滴水不漏，中田功已然向自己透露如此重大的信息，多半是友非敌，那自己又何妨向本就救过自己的恩人给出一点若有若无的提示？而且，这也不是十分确定的话语。

    “我懂了。”小田野子欣然一笑，再也不问了。

    可是唐山海抬起头看小田野子，“我倒有点好奇，野子小姐，即使柳美娜是真的出卖了茅女士，你应该知道我进行动处也是送了见面礼的，同样的事我都做过，为何你觉得我得防备柳美娜？还是你认为，我跟她有什么不一样？”

    小田野子眼睛闪了闪，自信地一笑，“你当然是不一样的，因为我师兄看重你。如果我觉得你是跟那些人一样的，当初就不会去为你求药了。既然你对柳美娜的背景了解得这么清楚，那我也省得担心你被美人迷花了眼睛受了蒙蔽。”

    站在武馆大门前独自望了唐山海与徐碧成开车远去的汽车背影直至看不见了，小田野子回到后院看见沉默站在竹林前的中田功，狠狠地剜了眼，拉着对方大步往后院书房走去。

    “你也太心急了，才第一次见面就对他说这么多，就算他是很讨人喜欢，也用不着这么不设防吧？他可是特工总部李默群的表外甥，行动处的队长！要是他向特高课告密，你的处境就更加……而且你还想送他到大门，知道接你来我家之前我是多么努力才摆脱了那些监视着你的特高课特务的吗……”

    来到后院书房，确定四周无人窥探，小田野子气呼呼地对中田功道。

    “他向特高课告密？南造云子？你觉得有这可能吗？”中田功失笑，仿佛小田野子说了一个笑话，摇了摇头，一脸自信，又点点头，“你刚才提醒得我很对，虽然我来的路上咱们甩掉了特高课的特务，但说不定还有特务已经返回来蹲守在你家门外，如果看见我又看见唐山海都在你家吃饭，倒是容易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中田功带着由衷谢意看小田野子，“野子，我很确定我的目光。那次在南造云子主持的单身派对上，唐山海给我留下的可远远不止是‘一吻难求’的风流佳公子的印象，他唱的‘红蜻蜓之歌’令我确信，他绝不是真心投诚到日本人控制下的这个傀儡新政府的汲汲营营之辈。而且，今天我有意跟他说了些反战联盟的情况，他也不像那些急于表忠心的特务说着日本军部灌输给他们的观点……唐山海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我并非是觉得他讨人喜欢才对他说这些的。当然，他的确从外表看就非常赏心悦目，用中国的古语来形容，有兰枝玉树之姿，相貌风度都不逊色于山本原……”

    “即便如此，对他说出军部最近的行动也太冒险了。”小田野子声音低下去，愈发忧心忡忡道，“你的处境现在已经很困难了，要不是南造云子前段时间急于抓住唐山海的把柄，恐怕她早提前逮捕你了。白川的信里希望你尽早安全撤出上海去延安，你还不准备动身吗？”

    “要你这么说，我就更应该感谢唐山海前段时间帮我转移了一下南造云子的注意力了。你放心，我打算好了，趁着日军去浙赣一带我随军的时候想办法脱逃。好在华东地区日军司令部的长官不喜南造云子，一时半会儿她想抓我还没办法。”

    说到这里，中田功无奈长叹了口气，面色沉重，“你看，确实是时间不多了，我本想为阻止这场战争做更多的事，却不得不在这里中断，可我总希望趁着最后的时间能多送出点情报，只要我多在一天，就能多争取送出些情报，这每一份送出的情报，价值都远远超过我个人的性命……最近日军在浙赣一带的军事行动是针对国统区的，国（共）两党现在的局势，通过中（共）辗转向国民党发出消息时间长也容易出问题……你不是也想试探唐山海到底是什么人吗？这也算是个机会。”

    “所以，你就是故意要对唐山海说出这些的，怀疑他是军统的人希望他直接向国民党发出警示吗？”小田野子仍有疑问，“可你从来都和中（共）合作，跟军统人员并无接触，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潜伏在特工总部行动处的军统特工呢？即便他是军统的人，可他不认识你，又怎么会相信你的一句话就去向自己的上司报信示警？要说跟踪他就更困难了，我怎么知道他怎么跟重庆政府联系？”

    对于小田野子的这些问题，中田功并不很担心，耐心地解释着，“唐山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更是一个高素质的情报特工，他所在的部门能接触到的各种消息是很多的。如果他是军统特工一定会留心这些消息，加上我给的这个能帮他确定基本方向的情报，以他的头脑来综合这些信息加以理性地判断分析，他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中田功望向窗外的沉沉夜色，“消息我给了，至于他相不相信，甚至他发出的消息能不能最终被重庆政府相信被采纳，那就不是我一个情报人员能够决定的事了，我只能做到我该做的。”

    “不是很明白你们这些人。”小田野子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耸了耸双肩撇了撇嘴巴，“只是既然白川选择了这条道路，加上我父亲生前的一贯主张，那我一定会帮他，还有你……以及如果真的是军统特工的，唐山海。也许你是对的，而我也相信自己的感觉，唐山海是一个有着自己坚定信念的人。”

    “唐山海对你说什么了吗？”听闻小田野子此言，中田功投来了询问的视线。

    “他说，身为一个国家的军人是没有选择的，他来到上海自是要做一个没有退路的军人。”小田野子道。

    “这就对了。”中田功抚掌而笑，“好了，不用担心他的身份了。”

    “你是说……”小田野子不太明白中田功的反应。

    “不管他是不是军统，他都该是我们的朋友。”中田功笃定道，想了想，脸上又露出一丝苦涩而执着的微笑，“不过，他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军人应该是国家的盾牌，如果变成了纯粹噬血的战争机器，去侵略别国的土地和百姓……”

    “我明白，中田先生，”小田野子清楚中田功心里的纠结，轻轻对他说，“军人，首先是人，不是机器，应该有自己作为人的判断和选择。您对祖国的热爱比那些叫嚣的战争狂深沉而明智多了，历史最终会给予你和鹿先生这样的人最公正的评价的。在我眼里，像你们这样不被战争洪流裹挟着前进而选择了退却并尽力阻止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谢谢你，野子，不愧是小田老师的女儿。”中田功点点头，拍了拍小田野子的肩膀，想到什么，突然满脸严肃，郑重提醒道，“白川君从延安寄给你的信，你最好还是不要留着。”

    小田野子陡然睁大了眼睛，倔强地背过身去，“不，我一定要留着！两年了，好不容易未婚夫有了消息，还不让我保存着有个念想，你们也太残忍了。”

    “以防万一，白川并不想连累你出任何事，南造云子对你也视如眼中钉，万一她……”

    中田功温言劝慰，觉得自己委托中（共）的交通员朋友辗转打听到了的白川相理的消息对小田野子这种我行我素的姑娘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虽然小田野子刚接到信的时候又哭又笑最后傻乐了半天的样子让他禁不住心软疼惜这个坚强又聪敏的女孩。

    当初这个日本小姑娘毅然孤身一人来到中国筹谋开设武馆，既是为了家仇也是为了爱情，中田功与她结识也是因为与她的父亲早年有过交往，两人的反战思想相似，是一对忘年交。由于小田野子的未婚夫白川相理在一次与中（共）的交战中受伤被俘，小田野子一度伤心欲绝，中田功就试着通过中（共）交通员打听一下，没想到还真有了消息。白川相理是她的初恋情人也是未婚夫，一次与中（共）部队作战中被俘，本就对这场战争心存怀疑的他很快接受了gong产主义思想，成为了一名坚定的反战人士，是延安抗日根据地反战联盟支部的中坚骨干。两人能有机缘鸿雁传书再度联系上，也算是上天不负这对有情人了。白川相理在信中多次提及对中（gong）的感恩之心，同时希望小田野子尽力协助中田功传输情报，因为相信小田野子肯定是会与她的父亲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同时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抵过对于功名的诱惑，不听小田野子父亲的话，导致了她当时为难的处境，更在中国的土地上犯下了难以被宽恕的罪恶。

    “我可不怕她！”小田野子转身面对中田功，面貌坚毅，语声铿然。

    果然是她会有的反应。中田功无奈又欣然地一笑，算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位难得的好同志，是日本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共同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