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毕忠良的迷茫
“喔,好。谢谢处座提醒。”唐山海眨了眨眼,这种小事用得着毕忠良特地跑过来说?心下疑惑也就乖乖巧巧地应了,低头先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没锁,张大贵正在里面擦桌子呢,其实他天天都来擦,屋子里各处随时都是干干净净的。
“唐队长,你身体没事了吧?你可回来了。”张大贵与平日有些不同,也换上了一身黄皮子军装,见着唐山海就欣喜地跑来问候,才看见了毕忠良和陈深,脸上一惊,赶紧也向毕忠良和陈深鞠躬打招呼,“处座,陈队长。”
“没事了。屋子里挺干净的,谢谢你了。”唐山海目光在屋内转一圈,脸上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张大贵笑道。
“谢什么啊,都是我该做的。我去给唐队长您打开水。”张大贵拎了两个暖水瓶先出去了。
唐山海先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那个小衣柜,拿出了就刚来到行动处拍身份证件照片时穿过的那套军装,一回头想换时发现毕忠良和陈深还在,眼睛扑簌扑簌眨了几下,看着毕忠良和陈深,“处座和陈队长不需要回办公室换军装吗?”
那晚唐山海得到了周兰兰和小田野子送来的特效药,毕忠良眼看着人的热度退下去了就先回家了。
深夜里刘二宝开着车送他回去,他在车上,眼睛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只看到了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面目模糊不敢相认的一张脸。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敢看自己的脸,仿佛那面容中藏着他亦不自知的魔鬼。
有过那么一刻,他居然真的想要唐山海去死。为了自己的心灵能够得到安宁,不再受到惊扰。
然而,此时如释重负的放松也是真的。
他有些疑惑了,开始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本来,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清醒最懂得自己想要什么的那一类人。
今夜之后,他真的不确定了。
就如,他对陈深那般始终无法绝对信任的不确定。
一个人如若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想要什么,还能相信谁?
家里的灯还亮着,在巨大的夜色中看起来很不起眼,小小的又是昏暗,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毕忠良走向那极其柔弱的光明,如同以往那样推开门,刘兰芝没有睡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见他就迎上来嘘寒问暖,温婉明丽,是足以照彻毕忠良生命的所有的光。
毕忠良抱紧了她,想着自己也许是迷路了,然而只要刘兰芝还在身边,他就算迷惑了,最终仍会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只有怀里的这个女人,才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彻彻底底需要他的,终生被他庇护又永远不会离开他的人。
别人都觉得刘兰芝依附着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对刘兰芝的依赖也许更甚,世界上的诱惑如此纷繁诱人,陷阱更多不胜数教人不得不心动着又不敢心动。只有刘兰芝是永不会让他怀疑的唯一存在。他那点可怜的绝对信任,都放在了相濡以沫的妻子身上。除此之外,毕忠良对世上一切人事物皆存疑问,包括陈深,遑论唐山海。
脚下,已然睡熟了又被惊动的“深深”和“海海”围绕着毕忠良和刘兰芝打转,表示着欢迎。毕忠良嗅着妻子幽淡的发香,冰凉的指尖汲取着怀里温软身躯的暖意,听着脚下小猫们奶音十足的细细叫唤,在客厅吊灯的光亮盛大到荒凉的笼罩下,感到了一种正在活着的卑微又真实的觉悟。
生命如此平凡荒芜,他所能够拥有的,也许只能这么多,不能再贪心了。
其实唐山海也没那么好,长得好也不是顶顶好的,是聪明的也不是顶顶聪明的,是有趣也不是顶顶有趣的……只不过,只不过在自己有限而不那么丰富的人生中,他恰好那么闪亮登场,让见识不够多的自己被晃了一下灵魂而已。
所以即便输给了陈深,自己也并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第二天听刘二宝汇报唐山海已退烧没有再复发,确认无生命危险后,毕忠良就再没去医院看望过唐山海。及至唐山海出院后批准了对方的病假,也没有登门探望过,就客套地打了个电话来问问情况。
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毕忠良一大早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早早来到行动处,在办公室里等着,听到了大门口的动静,脚步不由自主地来到了唐山海的办公室门前,等着对方上来,望着那张久违而熟悉的端丽面容,心中一悸,才知晓自己无意中又重温了一遍年少时才有的思念骤然被打破那一刻的欢欣鼓舞。
这可真不该。
当唐山海委婉地下了逐客令时,毕忠良沉着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没顾得上理会陈深询问的问题。
“喂,老毕,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内幕消息了,那个苏三省是不是功劳很大?到底什么职位啊?”陈深不急于换军装,追着毕忠良到办公室发问。
“三分队的队长。喏,”毕忠良面无表情地朝唐山海的办公室那儿抬了抬下巴,“你和苏三省的办公室,都临着二分队队长室,一边一个。马上要开会了,小赤佬自己去换衣服,别到时被影佐指明骂了又连累我。”说着,毕忠良一下关上了处长办公室的门。
“吃了枪药了啊?”陈深难得在毕忠良这儿碰了个钉子,不太理解对方今天为何忽然心情不好起来,之前不还对着唐山海傻乐么?好像这些天情绪隐约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陈深对毕忠良各种情绪变化的缘由向来了如指掌的,其实有些明白毕忠良这些天莫名的不悦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只是因为苏三省的出现抢了太多风头。毕忠良会为苏三省得了大功感到不快,会冷静地筹划怎么除掉这个对手,却不会有一丝丝心烦意乱的苗头。毕忠良这情绪波动八成还是为了唐山海,那活该他不高兴。之前还想着人没了自己心里舒坦就好呢……
夹杂着对毕忠良的一丝解恨的想法,陈深撇了下嘴巴,就慢悠悠地回自己的办公室换军装了。
当陈深对着那套黄皮军装满不情愿地慢腾腾穿好后开门出来,不少人已经到行动处了,都得到了消息今早影佐来,没人敢迟到。唐山海办公室门开着,好像挺热闹的样子,进去一看,果然,换上了军装的柳美娜和徐碧成都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陈深很不想看到的人,苏三省。
“……既然唐先生觉得我送的药似乎有点效果,那我以后每周都送。”苏三省脸上笑意满满,褶子都出来了,两颊鼓鼓的,比早上喝了重要皱着脸的唐山海还像个包子。看样子他们之前正在说苏三省送的中药的事。
这个唐山海,居然就真的这么卖力地开始跟苏三省套近乎了。明明昨天上午还毫不犹豫地要把药都扔了的。
“那就不用麻烦了,我喝了这么多就行了,再喝多了怕胃受不了。”唐山海低首,手指点了点鼻尖痣,似乎不太好意思地拒绝道。
苏三省一听,连连搓手瞪大了眼睛道歉道,“喔,对对,是我考虑不周,唐先生向来胃有点小毛病的,抱歉抱歉,下次我让那中医注意着点儿,再加点对胃好的几味药……”
唐山海张了张嘴,在想着要不要直白果断地告诉苏三省自己不喜欢喝中药,让对方以后别送药了……这样会不会不利于自己要跟对方“套近乎”的计划?
“中药?苏先生以后还是别送了,唐队长这种洋派人物,喝中药就像上刑是吧?”毕忠良带着刘二宝来到了唐山海门口。这时,很多人都换上了军装在办公室门口等着毕忠良的指令呢。他这声儿其他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了。
苏三省这儿跟唐山海话正说得高兴,猛然听到毕忠良的声音,回头一望,眼中狠戾的阴霾一时未收,叫毕忠良瞧得一干二净。“是这样吗?唐队长?”苏三省声音低沉下去,礼貌地问着唐山海。
唐山海挠了挠头发,一派不太好启齿拒绝别人好意的绅士风度,“处座说得不假,苏先生送的药自然是好东西,我是觉得呢……既然我身体好差不多了,就没有必要……”
“那好,我知道了。”苏三省点头,干脆地截断了唐山海的话头。
“就是,苏先生你送的那药多苦儿,我可是看着唐队长吃过早饭喝下去的,喝得他差点把早饭都吐了。”陈深站到了毕忠良身边,插话逗趣道。
唐山海瞪了他一眼。“某人明明在对面未婚妻家吃早饭,非要过来瞧热闹也够无聊的。”陈深这揶揄显得他跟自己太亲密了,脑子短路了吗,明明知道自己要跟苏三省亲近,还说这种话,好像自己和他一起吃早饭关系匪浅一样?唐山海只好自己找补,将火药味燃得浓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一大早的,行动处一分队队长和二分队队长的火气就挺大?
唯独毕忠良,一眼就看出了猫腻。看破不说破而已。这俩小赤佬,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做戏了,哟,是不是他们达成共识了?唐山海同意陈深的计划,跟自己和陈深一道给苏三省下套?
张大贵不管这些,哼哧哼哧很尽责地给唐山海打上了两瓶刚烧开的开水,将所有茶具都烫洗完毕摆好位置后,默默地要退出此时人员众多的二分队队长室。
此时他即将穿过刘二宝与苏三省中间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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