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兄忿弟闹
徐碧成巴不得给陈深难堪。
“是啊,毕太太,我们行动处都知道,陈深就李小男这一个女朋友,感情特别好,李小男经常来行动处看他,两人总是约会吃饭看电影什么的,你问扁头就知道了,我们刚来没多久,他了解得更多。是吧,扁头?”徐碧成主动把话抛给了扁头。
扁头无视陈深的怒视,想着这是做给自家头儿做好事啊,讨老婆啊,哪能不卖力推一把,忙不迭地添油加醋地肯定,“那是,这小半年来李小男姑娘对我们头儿那叫一个上心,送早饭送汤,忙前忙后的,我们都觉得她是这个!”扁头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最近李小男貌似跟唐山海有点暧昧啥的,但要论感情深度,肯定李小男心中还是把陈深放在第一个的,唐山海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也不会在意一个李小男,故意要跟陈深抢老婆吧。说完了瞄了下唐山海的反应,见对方无悲无喜甚至有点揶揄看戏的意思,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接连得到徐碧成和扁头的肯定,刘兰芝也就不在意追问唐山海的意见了,欣喜地笑了,打量着李小男越看越欢喜,“我家陈深什么时候找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女朋友呀。”说着瞪了下陈深,“你怎么都不跟我讲呢?”
陈深听着刘兰芝喜不自禁的口气,只是默默地看了眼唐山海,眼神巴巴的,又包含了些许让唐山海看不明白的东西。
唐山海微微转了头,徐碧成又固执地握住了他的手。
陈深的女朋友?前段时间不还当自己是唐山海的追求者的么?现在的小姑娘,一会儿一个心思,还是戏子都这样?
毕忠良懒得理会李小男这姑娘的随口说话,既然她说的是让刘兰芝高兴的话,他就没必要着紧拆穿。估摸着陈深也是这个意思,瞧着刘兰芝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的神情,闷闷地也不说什么了。至于李小男这段时间在行动处两个队长之间周旋的传闻,好像真是赌气做给陈深看的。就不知道小姑娘这个“陈深的女朋友”是要认真当的还是再一次的随意任性。罢了,女朋友又不是老婆,陈深不高兴随时可以分手不承认,唐山海对市长千金都兴趣缺缺,更不可能看上这样一个没什么教养的野丫头。
值得深思的,始终只有唐山海这晚在陈深家附近的“凑巧”,凑巧发生了爆炸,凑巧去买书,凑巧救了陈深,真的是凑巧,还是有意?
唐山海家学渊源,跨海留洋,学富五车,英文中文的书籍报纸什么都能看看,也确实时常去书店买书什么的,根据几次盯梢他的人记载的行踪,上海租界一些稍微大点的书店他几乎每家都去瞧过买过书,仁居里那家书店好像也不是今晚才第一次去,听上去唐山海今晚正好在那儿买书这个借口并不突兀,也很合情合理。
可是,无巧不成书,小说话本都有人刻意编着写的,并非真的凑巧,太过巧合,就太像人为的安排了。毕忠良深信这个道理。
深夜,从同仁医院回家的路上,徐碧成开着车。
“我不是在电话里明确告诉你了吗,让你在家等我。”唐山海道。
“你就不该再去联络大春下那种多余的命令,甚至还亲自跑去了陈深的家!你让毕忠良怎么想你?”徐碧成忍耐不住地发火了。
唐山海皱紧了眉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老陶不在约定的地方,我不跑去陈深的地方,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他。”
“就算陈深出事了又怎么样?他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不在现场,谁也怀疑不到你头上。现在可好,毕忠良又盯上你了,你没发现他那眼神有多可怕吗?”
唐山海轻轻一笑,无奈又冷漠的,“你的意思是,我就由着你们在我背后搞这些小动作,连过问都不行?徐碧成,你和陶大春还拿不拿我当上级了?”
徐碧成忽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心中发虚,低下了脑袋,还嘴硬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和陶大春背后搞小动作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连这都看不出来,我还能来做这个熟地黄吗?”唐山海心里也是窝火的。今晚的事根本不该发生,他都和陶大春说过了,留着陈深的命,陶大春竟然敢一意孤行完全将他的叮嘱置之脑后,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想来想去,唐山海觉得一切的症结还是出在徐碧成单独和陶大春联络的那一次。
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太纵着徐碧成了,明明不是没发现徐碧成对陈深的敌意,可是也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打算不顾自己的命令,屡次要将陈深置之死地。一个不听话的兄弟就是有点让人头疼也没什么,可若连下属都不听话,在这个豺狼虎豹的地方,就很要命了。
“我看你果然还是不适合留在上海。”唐山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徐碧成骤然激动起来。这话背后的涵义徐碧成很清楚。出发来上海之前,唐山海特地跟戴老板讨了个特权,如果他觉得徐碧成不合适,随时都能向重庆要求召回徐碧成。
“陈深的命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甚至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大晚上出现在陈深家附近是一件非常可疑的事,你让李小男怎么想,更重要的是毕忠良怎么想?”徐碧成眼光泛红地追问,目色凶狠。
“我既然做了事,肯定想好了理由。我不是初出茅庐需要你处处提点的毛头小子好吗?”唐山海不太想跟他吵,尽量平和理智地说。
“毕忠良那么精明的人,可能被你那么容易就糊弄住了吗?”徐碧成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没做错。
“我有办法滴水不漏,倒是你,该做的不做,不该想的想那么多,还记得你是怎么向我保证过的吗?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徐碧成?”唐山海望着路面,话语中有着自己都不想隐藏的沉痛和失望。
徐碧成一时语塞,嗫嚅着,“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唐山海惊讶地看他。
“我自己的兄弟,战友,总是为了别的陌生人和我争吵,我明明觉得他很有危险,可你就是不听,每次说起来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你让我相信你,我是相信你,可我就是不相信陈深。这种事我没法做到爱屋及乌!你相信他,凭什么要我也相信?我不信他,就想除掉他保证你的安全,我哪里做错了?”
唐山海轻闭了眼睛,“你果然还是承认了。”
徐碧成一顿,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设计我,套我的话?就为了陈深?”他悲怆地一笑,狠然道,“你眼里有别人,我就是受不了!”
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车子猛然停下,震得徐碧成向前冲了冲,他扶着方向盘,望着唐山海,眼神亮得可怖。
唐山海冷然地睨着他,“徐碧成同志,你太偏激了!你这种态度,我很难相信你还能继续潜伏下去保证任务完成。别忘了组织的纪律,我随时可以让你离开上海。”
说着唐山海要下车,手腕被徐碧成一把拽住,拽得死紧,勒得生疼。
“放手。”唐山海的神色里没有一丝感情,陌生得让徐碧成觉得恐惧,这种恐惧使他更加不敢放手,害怕放开了,这个人就永远丢下他,不会再回头看一眼,像扔掉一个垃圾一样。
“徐碧成!”唐山海只觉手腕上的力量箍得更加紧了,那种力度使他忍不住皱眉,他望着徐碧成好似不在人间的发怔又发狠的神色,低斥了他一句,握紧了拳头,打算对方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胡闹下去,也只能先揍一拳再说了。
注意到唐山海忍耐的神色,徐碧成触电似地放开了手,他熟悉唐山海的每一种表情,刚才的那个神情,明显对方觉得了痛,徐碧成着急地想再去观察唐山海的手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淤青,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甩开了他,下车又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摸着手腕揉捏了一下——令徐碧成更确定刚才自己弄疼了他。明明,明明,徐碧成完全舍不得对眼前的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山海,对不起……”徐碧成蠕动着嘴唇,低低道。
唐山海心里也乱得很,不知道徐碧成这是怎么了。又被毕忠良吓着了?心理素质太差了,这么过分地担心自己出事,将来还怎么进行任务?还有陈深,陈深的事必须让陶大春给自己一个交代,如果这两个人一意孤行的话,他只能坚决调这两人都离开上海了。即使他们很能干,可能干又不听话的下属,才最可怕。
“山海,别赶我走,我保证,我真的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我发誓,不然你就杀了我……我不想离开你,你一个人在上海,我,我怕……我会担心死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哥……”徐碧成带着哭腔轻声软语地哀求起来。
唐山海走到吉普车的车头前面,车前灯亮着,照着他挺拔又孤寂的背影,太骄傲,也太孤独。徐碧成看着,无比揪心痛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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