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 青霄说的这事情关键不在于巫璜到底介不介意被攻略, 而是丹粟介不介意自己刚咬到嘴里的肉骨头被别的大狼狗勾搭走。
哪怕只是装的。
丹粟:“……”
丹粟:“我听先生的。”
不知怎么的, 青霄此时非常不合时宜地联想到了某个世界里过时多年的段子——就是那个古代姑娘相看丈夫, 如果不满意就会委婉地说“女儿还想在家伺候父母几年”,如果满意就会说“全凭父母做主”的段子。
“噗。”
于是他非常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闷笑。
“抱歉。”青霄摆摆手,一抿唇脸上的几分笑意便自然而然地敛去, 换上了一张正经严肃的高冷脸。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 首先向巫璜和丹粟解释了自己说那句话的原因。
他必须声明, 他对巫璜的好感度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君子之交)。
只不过作为一个暗搓搓谋划了许多年想要逃脱主脑掌控的任务者, 他手头对付主脑的最终底牌的启动条件是必须要接触到主脑本体, 而一般情况下主脑只会通过系统操纵任务者。
有可能会吸引到主脑亲自出马的只有“外快”。
“只靠着攻略任务的积分过日子的话, 很多任务者都得活活饿死。”青霄说得更加详细了一些, “但凡稍微高级点的技能都不便宜, 光环更是个烧积分的东西,有时候还要专门花点数提升附身躯壳的容貌资质, 不然可能连攻略的门槛都搭不上。”
像是他这种修仙本里, 假如附体了个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的凡人,不自己掏巨额点数弄出个灵根来, 那么基本就可以和任务目标说再见了。
啊,也有青霄这种光棍地直接掏点数放弃任务也不愿意兑换金手指的硬核玩家,不过绝大多数任务者都和假娜丽一样极度依赖系统兑换, 因此攻略任务所能提供的点数不足以支撑起任务者消耗的情况非常普遍。
所谓“外快”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的。
前面就提到过完成任务的积分来自于剧情变动所产生的气运差额,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 剧情变化越大, 能够产生的气运差额也就会越多。
虽然任务者并不能像青霄这样察觉到最为本质的规则,却也发现他们在系统指定的攻略目标之外假如能够攻略下其他剧情中的重要角色,最终结算积分时这些角色就会按照攻略度相应的作为隐藏支线折算给他们不菲的积分作为额外收益。
如果运气极好成功攻略下了那个世界的男主角女主角搞出个大修罗场或者齐人之福,那么外快收入甚至可能比任务本身还要高——这种情况下在任务结算时主脑很就可能就会出现在背后操作,身负大气运的男女主角被攻略下很可能招惹来天道的拼死报复,主脑可不愿意到手的气运和辛苦培养的任务者被天道轰隆一声炸个同归于尽。
但这种情况也只是“很可能”,青霄只有一次机会,他需要的是“一定”。
他要制造一个主脑肯定会心动并且百分百亲自上场夺取最终果实的情况。
气运是整个计划的关键。
什么会比受到一个世界宠爱定数之中天道照耀的男女主角身负更多气运?多到让主脑都不得不亲自出马以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青霄的答案言简意赅:“你。”
“我?”巫璜指了指自己,微微扬起眉梢。
“根据我了解到的……这里是你作为坟墓造出来的。”青霄环顾四周,“虽然称之为世界仍有欠缺,但这已经是一个完整小世界的雏形了。”
他说起来心情颇为复杂,同样是修道之人,他还挣扎在逃脱主脑魔爪的路上,这位连自己的世界都搞出来了。
空间稳定,结构合理,灵气运转流畅,坟墓唯一欠缺的只有时间。每一个世界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打磨雕琢,足够的时间与历史汇聚形成“势”,从潺潺溪水一点点聚集成汹涌洪流,在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中势不可挡地奔涌向前。
“你是这里的创造者。”青霄看着巫璜,像是透过他看向了某个遥不可及而又近在咫尺的存在,“在这个世界能够衍生出真正的天道之前,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特别巫璜还把坟墓核心放在了自己的神识里。
从力量层次上来说,天道不论如何其实都比主脑高上一个层次,所以主脑只能背后搞小动作,压榨世界气运而非将其吞噬。但不能不代表不想,吞噬一个世界的天道比得上主脑辛辛苦苦数万年搞事,只不过一直苦于没有门路罢了。
天道无形无影无处不在,说到底就是个概念化自动运行的东西根本没有攻略的可能性,就跟你玩galgame的时候,就是把游戏拆了也不可能刷得了官方剧情设定的好感度。
——青霄想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作为一个暂时代班的伪天道,巫璜的本质依然是实际存在的人,也就意味着他个可攻略角色。
只要攻略成功,达到好感度一百的阶段,他也会和其他被攻略目标一样对系统毫无设防地完全敞开,一整个世界的庞大气运足以引来主脑的注意。
主脑能够抗拒男女主角身上大气运的吸引,却绝对无法抗拒吞噬天道的诱惑。
哪怕巫璜只能算是半个天道。
也正是因为巫璜在规则上算半个天道,力量层次上跟主脑持平,假娜丽所获取到的“剧情”才会没有巫璜的存在,主脑被巫璜调整后的阵法屏蔽最后只能通过派遣任务者的方式进行调查,而同样巫璜也推算不出主脑的谋算计划,以及假娜丽的攻略目标为什么会放在丹粟身上的原因。
青霄对后一个问题努力地想翻个白眼,依旧败在了自己背了两千多年的高岭之花包袱上,干巴巴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你是天道。”
巫璜秒懂,丹粟眨眨眼看看巫璜又看看青霄,仍有些迷茫。
“没什么。”巫璜毫不避讳地当着青霄的面亲了亲自家小傻子的额头,也宣告了哪怕他们都不介意青霄放手攻略巫璜,这任务在先决条件上也是没可能成功的。
针对眼前这个“想要打爆主脑狗头就必须把它从老鼠洞里引出来,想把它引出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巫璜让青霄攻略到好感度满级,而巫璜根本不可能被青霄攻略到好感度满级条件不成立”的困境,巫璜跟青霄扒拉着从另外两个任务者身上拆下来的系统研究了几天,提出了一个喜闻乐见的新思路。
……
“我来?”丹粟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剧情的跳跃式发展了,他下意识看了眼巫璜,结巴着补充完了主谓宾,“我来攻略……您?”
巫璜施施然微笑着点头。
青霄在一边补充说明了一下技术要点:“我攻略不了他,你总归能行的吧。到时候我们会修改一部分系统的数据,重置它的好感度模块并且对宿主确认的部分进行误导,让它把好感度判定的对象落在你身上。啊,不过初始数值还是这位对我的好感度数值就是了。”
“当然你放心,只是混淆了系统的感知不会对你本身造成什么影响,你当个情趣意思意思重新追他一下就行。”
青霄想起巫璜的好感度就想叹气。
那数值面板上将将过了二十大关的好感度当真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顶着这张高岭之花脸哪怕是他的仇敌好感度都有二十五好吗。
他已经放弃找回自己原来的人设顺其自然(认命地)接受了卸不掉的高冷包袱,此时眉眼疏冷垂眸低叹,如高山白雪岭上孤松,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清高之气。
——忽略掉他说了点什么的话。
“鉴于我觉得你们滚个床单就能让我完成任务。”青霄接着道,嗓音冷冽没什么太大情绪起伏,“我想先回一趟我之前的世界。”
顿了顿他解释道:“为了防止主脑狗急跳墙绑架人质,我得把我的剑带过来。”
按照某点的修真套路来讲,大道就是青霄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窗前白月光,他的剑就是心口那颗溶进骨血分离不开的朱砂痣。
要是主脑不要脸一点拿他的剑做什么文章,青霄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翻车。
“你说系统?”
面对丹粟无意提出的问题,青霄很是思考了一会才发表了标准渣男言论:“不要脸下药爬床的洗脚婢吧。”
意识最深处,某洗脚婢虽然仍在强制信号屏蔽小黑屋中,依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发出了一声呜咽。
超惨。
可惜在座的谁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巫璜揉揉不知道脑补到哪个阶段开始脸红的丹粟,对青霄伸出一只手,“按我们之前说的,合作愉快?”
青霄本来已经下意识抬手准备行礼,看到巫璜伸出的手还愣了一下,才有点不太习惯地握上去,“合作愉快。”
话一出口,他们就都感觉到隐隐的一种束缚力压在了身上。
至此,他们才算是真正达成了合作,成立了弄死主脑阵线联盟。
在此之前的种种都属于合作之前的试探协商阶段,就跟谈生意似的总得一方拿出个标书展示展示计划可行性,再表达自己的诚意证明不是什么坑人的骗子,最后展望一下未来可期的利益画个大饼分好蛋糕,另一边才能下定决心上船不是。
毕竟巫璜掺和进来也不是全无风险,虽然站在前面负责冲锋陷阵的是青霄,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货真价实被刷到好感度满值的他也一样会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主脑的可攻击范围之内。
并且说实话,青霄本人的可信度也是个相当值得商榷的问题,他知道的太多也太细致,以至于反而生出了几分让人难以信任的虚假之感。
“我本来的世界虽然也是末法,但妖怪什么都还是存在的。我家正好跟大妖有点关系,跟着吃了不少好东西,灵魂强度要比普通人强一点。”青霄如此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和其他的任务者有所不同。
他的灵魂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各种好东西的滋养下快要摸到修士的门槛,自然就不会被系统一开始的各种新人礼包卖萌耍赖所迷惑,直觉敏锐地一眼看穿软萌萌伪装之下冰冷无情的机械电波。
只不过他那点灵魂强度做到那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面对要么老实做任务苟着要么直接被系统弄死的选择题,青霄果断选择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在之后一点点套着系统的话挖掘出更多的真相,甚至亲眼看到过资深的前辈在利用价值消耗一空后被主脑吞噬殆尽。
主脑的本来用意大抵是为了警告当时已经知道得太多的他,却不想反倒坚定了青霄当个二五仔的决心。
左右都是个死,傻子才牺牲自己给你加餐 。
当然青霄对着巫璜坦然承认自己也是有点小谋划的,就跟巫璜也承认自己准备了后手并且打着主脑小金库的主意一样,临时组队就别指望能对彼此多么推心置腹,需要做到什么地步都是他们要谈妥落实在合作里的事情。
真正维系着他们信任关系和阵线联盟的是以彼此真名发下的誓言。青霄只是他在这个世界使用的临时名字,但即便如任务者这般一个世界一个名字的,也有着最初降临于世界所被赋予的真名。
这是建立于灵魂之上的契约,束缚着他们能够放心背对彼此达成合作。
人心难测,唯一值得信任的只有一条条一款款规定下的契约。
巫璜送走了青霄,扭头搂着丹粟的腰把头埋在少年的肩上蹭了两下。
“?”丹粟无声地向他投以疑问的眼神。
“我也为你铸一把剑吧。”巫璜说道,“你之前那把不是被偷了?”
“我没带进来。”丹粟抿唇,想起自己的爱剑也有点怀念,“那是把好剑,不应该在棺材里陪着我的。”
他说得真挚,那把吹毛断发刃光如水的剑,应当是要配快意恩仇的侠士,马革裹尸的将军,而不是和他一起烂在棺材里。
巫璜闷声笑起来,他侧头轻轻吻着丹粟的颈侧,想起那镶嵌在浮夸项链上的红宝石,眼眸微沉。
玉骨琉璃心。
尸骨支离破碎,心脏叫人做了饰品,耀武扬威地在胸前挂着。
这不是他的丹粟应该有的遭遇。
他的丹粟。
他手把手从矮墩墩小奶狗宠爱到大的珍宝,合该要好好的才是。
后来关于那天巫璜和青霄那段关于天道的对话,还是伊凡给丹粟捋清楚了他们话里的因果关系:“青霄说先生是天道,那么被天道当成个宝贝似的连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的你是什么?”
是连个当挡路石的反派角色都没有,气运强大被天道一路亲手保送的人生赢家躺赢选手。
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男主角啊。
伊凡成功地对着丹粟翻出了那个青霄没成功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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