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的权威无人可以撼动。
在他的坚持，以及克拉克和迪克全都低头吃小甜饼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情况下，布鲁斯到底是向他举手投降，调转脚步，拐向通往庄园二楼的楼梯。
只不过，上楼之前，蝙蝠侠不赞成的目光冷飕飕的在克拉克和迪克身上转了一圈。
“我去夜巡！提姆已经在等我了！”
克拉克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丢下一句话就直接蹿了出去，仿佛提图斯（蝙蝠犬）正在他屁股后面跃跃欲试的露出锋利牙齿。
喔！
看来他猜的没错，很有猫腻！
奥姆如此想着，把手再次伸向装特制小甜饼的白瓷碟，打算再拿起一块。迪克的花式夸赞一点都没错，阿尔弗雷德的小甜饼味道的确很棒，就是不知道——奥姆的眼神飘了飘——独门手艺，阿尔弗雷德介不介意外传？
等等？
奥姆忽然愣住，他去拿小甜饼的手，好像拿了个空？
奥姆低头一看。
果然，原本应该装有小甜饼的碟子，已经露出了瓷白的碟子底。
小甜饼呢？？？
奥姆的手指很不优雅的在碟子底部摸了摸，确定没有任何中了法术而隐形的小甜饼的存在，指尖只粘到几粒甜饼渣。
Emmm——奥姆若有所思的搓搓指尖上甜饼渣，阿尔弗雷德递给他的白瓷碟中一共装了六块香气扑鼻、形状完美的小甜饼，他在和阿尔弗雷德寒暄完之后品尝了一块，之后在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打机锋的又陆续拈起两块，理论上碟子里应该还剩余三块。
那么，问题来了，三块小甜饼去哪了？
反正，绝不可能是被白瓷碟吃掉了，那么最可能答案只剩下——奥姆杀气腾腾的转头看向身侧。
很好！
破案了！
如果偷吃小甜饼的不是他旁边坐着的傻大个，他就跟他哥姓！
他哥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咀嚼着！
他哥竟然还对他笑？？？
亚瑟完全没感觉到奥姆的杀气，甚至还觉得弟弟看他的模样超级可爱！他咧咧嘴，向奥姆竖起大拇指，含混不清的说：“奥姆，你的小甜饼果然比我的好吃！闻到味道时我就这么觉得了。果然阿尔弗雷德也很喜欢你！”
一副“我弟弟最棒！”的与有荣焉模样。
“……”
偷吃了小甜饼还振振有词的说好吃？因为偷吃都怪太好吃？？哪来的傻哥，他能不能退货？！
奥姆吸气又吸气，忍住直接把碟子塞进他哥嘴里的冲动，将碟子竖起直接塞进亚瑟怀里，不动声色的撒了他满身甜饼渣，然后起身，温和有礼的向阿尔弗雷德说道：
“非常感谢您的招待，现在可以麻烦您带我去客房吗？小甜饼的味道太棒了，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带着温暖的味道——”
奥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完美展现出一位斯文又内敛的小王子形象，与一叉子把小丑钉到地板上有或者与布鲁斯无声交锋时的他相比，精分的一塌糊涂。
迪克默默拿起最后一块小甜饼塞进嘴里，掩饰他控制不住抽搐的嘴角。
哦吼！奥姆的精分水平，大概也就比父亲差点！
“——所以，我有些想念舒适的床铺了。”奥姆如是说。
“请跟我来。”阿尔弗雷德从善如流的示意奥姆跟他来。
至于亚瑟，无论是奥姆还是阿尔弗雷德都相信，来过韦恩庄园许多次的他，肯定有办法找到可以睡觉的地方。
***
奥姆失眠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也许他哥会傻乎乎的认为，是他那相当有“技巧”的游说说动了奥姆，令向来厌恶陆地的小王子点头同意兄弟亲情时间之爱的旅游计划。
但事实上，奥姆早就在思考一些问题，一些关乎亚特兰蒂斯未来的问题。
他哥的提议，恰恰合他心意。至于他哥期盼的眼神，只是占分量小到连0.0001%都没有的原因！
奥姆小王子才不会承认他会对他家傻哥心软！
对于陆地旅行，奥姆早已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比如环境不适应、食物不合口之类的，但他还真没想到，首先遇到的问题，竟然是失眠？
奥姆躺在床上，双手交握在小腹前，睡姿十分标准，幽幽叹了口气。
床垫和被子都很柔软。虽然他没有飞上过天，但小时候浮上海面仰望天空时，对云的想象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吧？
软乎乎的，仿佛带着熨帖人心的温度。
与深海中亚特兰蒂斯截然不同的温度，有着令人想要酣眠的魔力。
当然，失眠的奥姆小王子除外。
安静的夜晚适合思考，而身下柔软的触感能帮助人平静思绪。
在这种环境下，奥姆心平气和的开始思考一些，困扰他已久的问题——亚特兰蒂斯的开放，从长远而言，真的是件好事吗？
从亚瑟继承王位至今，三个月多一点，一共98天时间，亚特兰蒂斯就已经以石破天惊的姿态向世界宣布了他们的存在。
好奇，惊恐，惊喜，防备，甚至……恶意，橄榄枝也罢，明枪暗箭也罢，尽数指向亚特兰蒂斯。
奥姆不否认，当然他也没正面承认过，但陆地为亚特兰蒂斯带来的民用科技的飞速发展，已经证明了开放，以及博取众长的必要性。
要知道，一份关于“国民网瘾持续性增长及相关健康问题必要性防范”的议案，在三天前已经递到他的案头，并已获得批复。
网瘾，没什么比这更能证明引进陆地民用科技的正确性了。
不用怀疑，奥姆真的不是在嘲讽或者说反话。
但开放意味着的并不仅仅只是这些。
他那位心思不够细腻更遑论政|治敏感度的国王傻哥恐怕并不知道，短短数月内他们将多少恶意御于国境之外。
到目前为止，亚特兰蒂斯已经与超过半数的陆地国家建立了外交关系。其中有多少是怀抱着和平而来，又有多少眼睛里藏着忌惮与掠夺？
亚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为了他与陆地建交、和平相处的命令，他和维科以及湄拉，度过了多少殚精竭虑的通宵。
亚特兰蒂斯王国监狱，从未那般灯火通明过。
借用陆地人常用的网络调侃，他熬夜掉的头发，傻哥大概这辈子都还不了！
何况，开放并不仅仅意味着陆地人进入亚特兰蒂斯，更有亚特兰蒂斯公民走上陆地。
据奥姆所知，亚特兰蒂斯公民对于陆地的兴趣，丝毫不逊色于陆地人对深海王国的兴趣！开放陆地旅游申请至今只有两个月，前往陆地旅游的亚特兰蒂斯公民已经超过五万人！
这还是在王国办公厅出台了严格的《陆地旅游申请管理办法》的情况下！体弱者不予批准，儿童不予批准，无青壮年男性陪同的女性和老人不予批准。
即便如此也挡不住他们对陆地旅游的好奇和热情！
但问题在于……
绝大部分亚特兰蒂斯人必须在水中生存，想要上陆的话就必须装备维生设备。
维生设备恰恰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如果有陆地人心怀恶意的话，只要破坏掉他们的维生设备……
奥姆又幽幽叹口气，决定不再继续像海沟里的石头一样僵硬在床上，还是下楼去找杯水吧。
咸鲜可口的小甜饼吃起来爽，但事后的口渴可不在奥姆的预料范围内！
继续思考亚特兰蒂斯的何去何从之前，他必须得先满足身体机能对水的渴望了。不然上岸的普通公民们各个活蹦乱跳，他这位能离水生存的亲王倒是先……总之绝不能发生如此黑历史！
*
“那个茶壶是空的，奥姆先生。”
一道声音忽然从客厅黑黝黝的角落里响起，正端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的奥姆吓的手一抖，直接把茶壶丢了出去。
茶壶摔碎的声音肯定会把韦恩庄园上上下下一窝超英全都惊醒，然后就可以大型聚众围观亚特兰蒂斯小王子半夜偷溜客厅现场！
想到这里，奥姆一个激灵，顾不上研究声音是怎么回事，先朝着抛物线落体的茶壶飞扑而上，险之又险的在距离地板仅有五厘米的位置，挽救了茶壶的性命。
奥姆放心的舒了口气。
正当此时，啪的一声脆响，客厅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奥姆眯起眼看向手还放在开关上的人影，是……哦，是穿着晨衣的阿尔弗雷德。
奥姆忍不住偷偷红了红脸。
作为完美管家的阿尔弗雷德，发现了半夜起身找水的他，这逻辑确实没毛病。但作为客人，被发现半夜偷偷摸摸的……尴尬！
“请用，奥姆先生。”
奥姆愣神的短暂时间，阿尔弗雷德已经快速准备出了一壶温度恰好的清水，倒出一杯递给奥姆。
“哦？哦！谢谢！”
奥姆接过水杯，犹有些呆愣。
阿尔弗雷德的下一句话，就令奥姆刚入口的温水直接呛进了喉咙里！一位亚特兰蒂斯人，竟然呛水了！
阿尔弗雷德问的是：“是有什么问题一直在困扰着您吗？如果不介意的话，也许可以和我聊聊，奥姆先生。也许我不能给出您多少有价值的建议，但活到我这个年岁的生活阅历，总会有些特别的想法和感悟。”
和……阿尔弗雷德……聊聊……吗？
奥姆在心动和犹豫之间左右徘徊。
无论是曾经的奥姆王，还是现在的奥姆小王子，其实都挺孤单的。
有哥哥和没哥哥，亚特兰蒂斯的重担都压在他远不如他哥健壮的肩上。国事他可以与维科与其他王国大臣们，乃至互相看不顺眼的湄拉相商，但他潜藏的内心深处的彷徨却……不能告诉任何人。
唯一可以告诉的哥哥……听不听得懂还是两说！不提也罢！
与韦恩家这位敏锐又睿智的管（jia）家（zhang）先生聊聊，也许并不是个错误选择？而且想让人保密的话……
奥姆瞬间转过十七八种念头，每种都足以让他哥再来一顿“弟弟爱的教育”。
奥姆端起茶杯举到嘴边，浅浅啜饮一口，在40摄氏度温水的温度下，向阿尔弗雷德倾诉了他的彷徨与孤单。
“开放与改变？”
阿尔弗雷德笑笑，已经有了不少皱纹的脸上全是慈祥。
“喔，我一直认为——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我还记得少爷小时候时，电话还需要转盘拨号呢，而现在，已经进入了智能手机时代。”
“又或者，当我还小的时候，是相信童话相信一定有一位小美人在海里等待与我相遇的。后来，长大的我知道了童话只是童话，代表了人类幼年时期美好的梦境，或者成年人们对童年的美好期许，当不得真。
再后来，在我照顾尚且年幼的老爷时，也会给他读睡前故事，会告诉他童话也许是虚构的，但祝愿和期许永远都是美好的。
而现在——”
阿福耸耸肩，把奥姆的水杯添满。身为完美管家，他永远被服务的人开口之前，就达成他们的想法。
“——亚特兰蒂斯已经与米国建交，我们日常食用的海产品全部来自一个位于海底的、就像是小时候曾经在梦里见过的神奇国度。无数科幻作品中的概念成为了现实，而我也终于在童年梦想之外，见到了真正的人鱼。”
“顺便说一句，我非常喜爱那位人鱼歌者莫迈德，天籁之音。”
“悄悄告诉你——”阿尔弗雷德忽然活泼的冲奥姆挤挤眼，说：“——我用来对付老爷失眠的安神曲，就是人鱼歌者的作品。”
奥姆讶然。
人鱼歌者？
有亚特兰蒂斯公民到陆地上工作了？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你瞧——”
阿尔弗雷德又笑了。
“世界总会有他自己的意志，跟停滞相比，向前也许是个不完全正确但绝对更好的选项。而改变往往会由无数细节组成，就像是您之前所不知道的有亚特兰蒂斯公民来到陆地工作的事情一样，历史的改变多数都是由这样细小的改变堆积而成，最终成为改变历史走向的巨变。”
奥姆若有所思。
“您的意思是——历史在前进，没有人可以阻挡？”
“不——”阿尔弗雷德一字一顿的说：“——我的意思是，历史是由人组成，您的决定注定会成为历史的一环。至于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出现的错误，相信我，如果把目光放大到整个宇宙史，人类所做过的任何决定，就没有哪条是不傻逼的。”
看来，他所思考的那些问题，说是困扰也未必确切，更大的可能是源自对未知的恐惧。
奥姆沉思。
亚特兰蒂斯数千万人的将来，许是就在他一念之间。
由爱故生怖。
这大概就是他永远都无法像亚瑟那样活的简单直白的原因。
但阿尔弗雷德说的也不无道理，无论将来的对错，总要先有个决定，他才能有机会为这个决定以及决定可能会连带出的错误，去负责任。
试图阻碍历史车轮的前进，才是最愚昧最错误的决定，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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