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春芸手里捧着个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的进来,原本有说有笑的几个人霎时都都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贵妃。
她扑哧一声笑道:“这就是年筠淼折腾了好些天要给本宫的生辰贺礼?”
春芸笑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支支吾吾道:“年小姐说,这是西洋国过生辰时吃的饽饽。”
“这不叫饽饽,”康熙少时听德国来的传教士汤若望讲过,他道:“这叫蛋糕。”
“对对对,”春芸忙不迭道:“年小姐就是这么说的,叫蛋糕。”
“这丫头挺有意思,”康熙看向贵妃,“竟然懂这些西洋的东西。”
胤禛突然想起那天她蹦起来在自己唇角落下的吻,嘴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人呢?”贵妃问春芸,“叫她进来。”
“嗯。”春芸将生日蛋糕搁下,去叫了年筠淼进来。
年筠淼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低着头,每一步都走得规矩又小心翼翼。
康熙看着眼前这个行为举止都与先前大为不同的姑娘,笑道:“看来贵妃很会管教人呐,小丫头乖顺了许多。”
“臣妾是真没管着她,”贵妃朝年筠淼招了招手,叫她走近些,“若是管了,只怕也没有那个西洋国的,叫什么来着?”
“生日蛋糕。”年筠淼垂眸答话,一个多余的字儿也没有。
贵妃笑盈盈道:“为了这个生日蛋糕你忙了好些天,你倒是跟我们说说,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年筠淼轻声细语道:“这生日蛋糕看起来像个饽饽,但不是蒸的,是烤的。奴婢还打发了,打发了奶油,做了夹心,一会儿您尝了便知道了。不过这上头的松鹤延年是御膳房的师傅雕的,奴婢没这个手艺。”
说着,年筠淼朝春芸点点头,示意她拿火镰来。
她看着康熙和贵妃道:“这上头的蜡烛也是奴婢做的,比平日用的红烛小巧些,娘娘一会儿对着蜡烛许个心愿,再一鼓作气将蜡烛吹灭,便能心愿得偿。”
“你懂得还真不少,”康熙诧异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年筠淼含糊道:“奴婢也是在湖北的时候偶然听人说起,也是现学现卖。”
那边春芸已经点燃了蜡烛,年筠淼朝着贵妃福了福身子,“娘娘许愿吧。“
贵妃嘴角噙笑扫了一圈屋里的人,轻声道:“本宫的心愿就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康熙故意捂着胸口,装出心有余悸的样子:“朕还以为贵妃会说想要晋一晋位份呢。”
“皇上。”贵妃娇嗔一声。
众人哄笑一堂,唯独胤禛的目光落在年筠淼刻意缩着的的左手上,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大片红印子,一半敛于袖中,像是烫伤。
吹了蜡烛,春芸将蛋糕分切好,装在红釉小盘当中。
宫里头没有西洋餐具,用的平时吃水果的二头叉。
康熙先尝了一口,颔首道:“不错,你们都快尝尝,跟平日吃的点心不大一样。”
贵妃素来喜欢吃甜食,才一口下去就赞不绝口:“这里头滑腻顺溜又甜丝丝的这叫什么呀?”
年筠淼笑道:“这就是奶油。”“怎么做的啊?”
年筠淼忍不住甩了甩手腕,嘴上是轻描淡写:“就是用蛋清、牛奶和糖一起搅拌,多搅些时候就成这样了?”
贵妃吃惊:“只是搅就可以?”
“是—啊!”
年筠淼心里叹口气,可是要搅很久啊。
贵妃频频点头,又问老四和老十三,“你们俩觉得如何啊?”
胤祥率先开口,“别说还真好吃。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不着四六的,真做起事儿来还是有一手的。”
这话虽说得不是十足十的好听,可被胤祥懒洋洋地说出来,就透着骨子对自己的人宠溺。
年筠淼眼底蕴笑,水盈盈看他一眼,两人目光相触,年筠淼大大方方道:“谢十三爷夸奖。”
“老四呢?”贵妃特意点了名。
胤禛咽了口中的蛋糕,微微点头,“还不错。”
年筠淼撇撇嘴,果然是惜字如金。
贵妃对这个回答也不满意,冲他挤挤眼,“只是还不错?”
胤禛被贵妃问得有些茫然,抬头又重复了一遍:“是还不错啊。”
年筠淼皮笑肉不笑的弯起嘴角,对胤禛抛出一个“我生气但我不敢说于是我就对你笑一下”这般意味深长的笑容。
胤禛面无表情,目光微微下移,在她露出更多的左手上稍作停留,旋即转过头去。
“筠淼啊,”贵妃笑道,“你这般用心为本宫准备贺礼,本宫得赏你些什么。”
贵妃娘娘意味深长地看皇上一眼,“不过这赏赐由皇上来给才更体面不是?”
康熙道:“你想替这丫头求什么,不妨直说。”
贵妃的眼神淡淡一瞥,悠悠道:“嫔妾想为这丫头求个好良配。”
贵妃话音刚落,就听见年筠淼大叫一声“娘娘”扑通一声跪在青砖地上。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贵妃转首看着年筠淼,嘴角笑意还未完全散去,“怎么了?”
年筠淼知道贵妃是要开口求康熙将她指婚给胤禛,她原本想着她是康熙五十年左右跟胤禛成亲的,这还有六七年的时间,且够她玩的了。贵妃若是现在开口,可就完蛋了。
年筠淼磕了个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筠淼还小,不想嫁人。”
这下贵妃就看不明白了,她明明心有所属,为何此时又推脱说不愿意嫁人。
“筠淼谢贵妃娘娘好意,但筠淼觉得好良配还不如个金疙瘩来得实在。”
康熙哼笑一声,“荒唐。”
虽是训斥,语气却温和,像个慈爱的老父亲,“姑娘家的说这样的话像什么样子。”
年筠淼含了委屈道:“前些日子,十四阿哥为了筠淼跟德妃娘娘闹了些日子,筠淼都知道。如今十四阿哥的婚事才刚定下来,筠淼若是也着急着把自己许配出去,难保别人不会说筠淼是负起而嫁。”
年筠淼真是佩服自己,灵光乍现,想出来这么个无法被驳斥的理由。
贵妃一听,觉得也有道理,这个时候若是把她指给了老四,只怕老四夹在中间也难做。
康熙瞟一眼贵妃,道:“瞧瞧,这姑娘比你想的清楚。还是赏她个金疙瘩吧。李德全,”康熙一挥手,“赐年筠淼一道金腰牌,往后这紫禁城她可以随意出入了。”
随意出入紫禁城倒是其次,这金腰牌是身份的象征,相当于皇上盖了章认定你是自己人了。
年筠淼笑盈盈地磕了个头,“谢皇上恩典。”
胤祥笑着打趣,“年老大人肯定想不到,他们家第一个得金腰牌竟然是这个毛丫头。”
胤禛勾了勾嘴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送了蛋糕,年筠淼就退下来,留他们一家人用午膳。
胤禛惦记着年筠淼手背上的烫伤,饭吃到一半,借口出来,寻了高无庸,嘱咐他去太医院取些烫伤膏来。
“四爷,您烫着了?”
“不是给我用,”胤禛压低声音,“你拿来之后就在这里等我,别声张。”
才回到饭桌旁没有一刻钟,胤禛又起身要出去。
胤祥眼睛追着他,小声问:“闹肚子?”
“嗯。”胤禛随口应了一声。
从高无庸手里接过药,胤禛直接绕道去了后院。
年筠淼手背上的伤的确不轻,火辣辣的疼,她不想惊动贵妃,正想着自己去太医院讨些药来用,就听见有人叩门,她原本以为是胤祥,欢天喜地地一开门,随着冷风灌入的还有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好看是真的好看,冷也是真的冷。
“四爷?”年筠淼显得有些惊讶。
胤禛一摊手,“给你。”
年筠淼将那一小盒药膏捏起来,掀开闻了闻,“什么呀?”
“太医院秘制的烫伤药膏,很好用。”
“四爷怎么知道我烫伤了?”年筠淼又惊又喜,“我还特意藏着呢,这都被你发现了?”
胤禛隔着袖子捏着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她手背上的伤,道:“涂了药多晾着点,别总是缩在袖子里,蹭破了皮就落疤了。”
“谢,谢四爷。”
年筠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还是往日那样的冷冰冰的,可怎么就像是有东西在年筠淼的心上轻轻刺了一下,扎出一个小洞来,有些未知的情绪从那个小洞中冒了出来,莫名其妙的酸甜。
胤禛松开年筠淼的胳膊,语气里似有责怪,“献殷勤也该有个度。”
年筠淼嘿嘿一笑,“我下回当心点。”
胤禛垂眸瞧她,“你知道贵妃要开口求皇上什么吗?”
“知道啊,”年筠淼说得满不在乎,“把我指婚给你呗。”
“为什么不让贵妃开口?”胤禛语气讽刺,“不是说赌我一定会娶你吗?”
年筠淼也不能跟他说我想再玩玩吧,就顺着刚才找的理由,说得义正言辞,“十四阿哥可是您亲弟弟,您真要招他的嫉恨?”
胤禛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语气淡淡道:“我倒是真无所谓。”
年筠淼一听,来了劲儿,装出一副被辜负的模样,“得,那是我多此一举了。”
淡淡的笑意从胤禛脸上一掠而过,似飞鸟点过平静的湖面,旋即又是如常的淡漠。
“管好自己吧,按时涂药。”
扔下这一句,转身就走了。
这才是康熙四十三年啊,离你娶我还有六年,如果你现在就如此在意我,为何要等六年。
年筠淼盯着手里的药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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