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行动起来,杨思焕一整个下午都在看《孟子》,凭着原主的记忆加上她的理解力,一下午就翻了大半本书。
她看着看着嘴角不觉扬起,觉得在古代做个读书人似乎也不赖,这些东西怎么也比四大力学简单,至少大多数她都懂。
她沉浸在书中,不知不觉间太阳下了山,天光渐暗看书费眼睛。
家里的火折子是周世景自己做的,就是一卷土纸里面夹了绒草,杨思焕不大会用,吹了半天也没能把油灯点亮。
刘氏歇工回到家中,看到屋子里黑灯瞎火,月光下隐约瞅见一个人影,还以为家里遭贼了,拿着镰刀上前去,原来是自个女儿。她不会点火,正坐在门槛上发呆。
刘氏点过油灯,满是担忧地看着女儿叹了口气:“这些年世景把你惯坏了,日后你要是进学去,我怎么放心得下。”
刘氏身材娇小,要不了两年杨思焕的身高就要赶上他的了。他在外帮人割了一天的稻子,鬓发有些凌乱,显得格外憔悴。
杨思焕低头抠着手指,不说话。看刘氏进灶屋麻利地张罗着做饭,她在屋外看着刘氏忙碌的身影,不禁感慨万千。
刘氏原也是书香门第养出来的,母亲是举人出身,当初他母亲选儿婿就是看中杨思焕母亲文采好,又是个会疼人的,就将他嫁过来,却不曾想嫁了个短命的。这些年来日夜操劳,每天睁眼就为生计发愁,从刘氏身上已全然不见昔日的闺秀气质。
杨思焕抬脚进了灶屋,看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
赶上周世景从外面回来,他手里抱着一捆柴从杨思焕身边走过,杨思焕这才注意到周世景个头是真的高,放眼整个小墩村也找不到这么高的男人,像他这种强壮的男子,是不讨犁朝女人喜的。
灶屋很小,周世景进来就显得拥挤,他似乎也发觉了,添了柴火就回堂屋扫地去了。
锅盖氤氲在热气里,刘氏空手撕着筲箕里的白菜,都不需要用刀,家里的菜刀生了锈,是不常切肉的缘故。
“儿啊,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书。”杨思焕听她爹轻声说着,边说边揭开锅,往里面撒了一勺盐又倒了白菜帮子进去。
杨思焕“哦”了一声,端了杌子一屁股坐在灶火口,随手添了几个树枝说:“我暖暖手。”说完又觉得好笑,这热死人的天,她暖哪门子的手?
好在刘氏没听见,只顾着抄起锅铲把锅里的东西搅了一遍,道:“再别添火,要起锅了。”锅里的味道飘进杨思焕鼻子里,又是白菜帮子米汤,家里的米缸见底了,这两天吃的都是碎米,吃米汤跟喝水似的。
杨思焕刚刚坐在外面时想了很多事,她上学费钱,别的不说,单一张宣纸就得二十文,这些钱都能买四五张烧饼了,不用又不行,光靠两个男人做事养这一家子,实在太艰难了。
且不说她日后能不能高中,就眼下天天吃糠咽菜,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可家里什么值钱的都没有,那些书又不能动,就算她肯卖也没人买。
她思来想去正打算说些什么,刘氏看她坐在那里发呆,便道:“给你媳夫搭把手去,傻孩子也不知道心疼人,他都忙了一天没歇脚。”
媳…媳夫?杨思焕还是不大习惯这个叫法,原主心里也有些别扭,她素来只唤周世景为哥哥。杨思焕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直视周世景。
周世景正往麻袋里灌稻子,夜里露水重,不收起来就白晒了。杨思焕过去叫周世景牵袋口,自己抱着簸箕往麻袋里灌,灌完之后自己拖着麻袋准备往屋里去,没拖动才叫周世景帮忙抬。
周世景没说话,手下发力把麻袋架上肩,从容地进了屋子。杨思焕在一旁愣着,这世间竟有如此大力的男子?
忙碌一通之后,三人围坐在四方桌前喝米汤,刘氏就着半碗米汤啃了一个馒头,把装了豆沙包的碗推到女儿跟前,道:“你媳夫专门给你买的,趁热吃。”
家里两个男人总把好东西留给她,已经习惯成自然,杨思焕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两碗米汤,始终没动那包子。起身收了自己的碗筷,又去书房读书了。
吃了饭刘氏在堂屋里绣枕套,招呼周世景给他穿针,他年纪没那么大,却早早的花了眼,周世景默不作声地给他穿了七八个针,又挑了挑灯芯,堂屋里立刻亮堂起来,他问:“爹,村里哪家娶新夫么?”
刘氏看了眼书房里的身影,摇头轻声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给你们备上。姐儿后年就要成年了,你们早晚要圆房的。”
杨思焕在房里听得真切,当即红了脸,不知道周世景是什么想法,反正她是臊得慌。
良久听周世景道:“明年是乡试年,若焕姐儿今年考个秀才,明年当去碰碰运气,再不济就当历练一番也是好的。”就这样岔开了话题。
刘氏大儿婿也是个秀才,大儿子生不出女儿,日子过得艰难,刘氏想起就叹气:“唉,说到秀才心里就难受,许耀琦那物竟想着休夫,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周世景道:“她不敢的,只是说说而已。”
“哥儿在家当儿子时我都是宠着的,哪里受过这些气。”刘氏道,“也怨我,当初就不该由着他性子来,嫁了那么个不知冷暖的东西。”
杨思焕听他这样说,遂合上书,踱到四方桌前安慰道:“爹为大哥好,他心里有数的,况且大哥还年轻,女儿总会有的。”
刘氏欣慰道:“但愿如此,只盼着你早日出头,将来好给你的哥哥们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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