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坏蛋

    里间的莫恩庭将拿书的手放到腿上,“你去做什么?那是他家的事儿,当然应该他做。”

    “你说要我裁纸?”洛瑾问了声。

    “你在外面能拿到纸?”莫恩庭怀疑自己脸上写了“坏蛋”两个字,这女人避他跟什么似得。

    意思是纸在里面,洛瑾掀帘进去,看到莫恩庭坐在炕上温书,好看的手指着炕东头,那里有一卷没裁开的宣纸。

    洛瑾拿着纸往外走,被莫恩庭叫住。

    “谁给你的被子?”莫恩庭问道,他回来时就看见外间角落叠着一床被子。

    “是嫂子。”不知道莫恩庭是不是因此不高兴,洛瑾忙道,“我这就给她送回去。”

    他也只是随便问问,不想却被曲解了意思,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怎么想的?“留着吧。”

    洛瑾哦了声,走了出去。

    坏蛋?莫恩庭失笑,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有人将他当成坏蛋,避之不及。

    天黑后,莫振邦回来了,可能是路上走得急,他喘的有些厉害。回来后,将驴子拴好,就对着西厢屋叫了声。

    莫恩庭走了出来,叫了莫振邦一声。

    “你们做事都不用跟我商量了,是不?”莫振邦手里提着一个布搭子。“我往回走经过段村,想打听一下大钟的事儿,人家说,你和三郎把人带回来了?”

    果真如莫恩庭所料,莫振邦去了段村找人,他心里也庆幸,亏得早一步去了段村。

    “爹,先进屋说吧。”莫恩庭看了看正屋,“娘病刚好,别当她的面说,会让她心理不顺。”

    莫振邦嗯了声,抬步进了西厢屋。

    洛瑾正跪在板子上裁纸,见莫振邦进来,起身叫了声。

    “忙吧。”莫振邦抬手示意了下,“我跟二郎说说话。”

    父子俩进了里屋,莫振邦坐上炕沿,拿手捶着腿,“说吧,怎么回事儿?”

    “我现在正好停课了,就和老三去把钟哥接了回来。”莫恩庭站在地上,“总不能让他在段村过年。”

    “这些我知道。”莫振邦转了转肩膀,“你就说他们怎么就放人了?”回来这两天,他也打听过,莫钟惹得人家的确是家不好说话的。可是就这么简单的放人回来,他也不相信。

    “段九那人并不好打交道,所以钟哥说实话会吃些亏。”莫恩庭说着,“不过我觉得既然他们肯放人回来,就证明这件事他们也不想纠缠下去,快过年了,谁都想高高兴兴的。”

    莫振邦点头,“他们要了你钟哥多少银钱?”

    莫恩庭摇头,“他们没有要银钱,就算要,钟哥家也给不出。”他知道,莫钟没有银钱,肯定是来这边问莫振邦借,可若是借了出去,也就基本要不回了。

    “没要钱?”莫振邦疑惑。

    “我当时就是这么跟段九说的,钟哥他没有钱,要不就继续扣着他。”莫恩庭说道,“我说十两银子钟哥是给不了的,倒是有一块儿地可以押给他们。”

    莫振邦皱眉,“那以后,大钟家吃什么?”

    “地还是钟哥种着,只是地契先放段九那里。”莫恩庭仔细解释着,“双方就签了张契子,表明半年还清十两银子,地契还回。”

    “那还不清,地契就拿不回了?”莫振邦心里盘算着。

    “只要钟哥勤勤恳恳的干半年活儿,怎会挣不到十两?”莫恩庭怕莫振邦心软,接着道:“倒是可以借着这半年来规矩规矩钟哥的性子。”

    莫振邦也觉得这事儿这么处理最为妥当,“过年了,人回来就好。”

    “爹,这半年你可千万别心软。”莫恩庭知道莫振邦的脾气,说好听的是人实在,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烂好人,做些出力不讨好的事。

    莫振邦一听儿子这么说,当即说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仔细想想,如果侄子真能在这件事情中吸取到教训,那也算一件好事。

    父子两人刚商讨完,院子里就传来了莫钟的声音,应该是过来叫人去他那里吃饭。

    莫振邦走到院子,上下看了看莫钟,“以后在外面,小心行事,莫要吃酒,坏了事,自己还受罪。”对于大哥留下来的这唯一的儿子,他也算是操碎了心。

    “二叔,我知道了。”说起来被人扣在段村,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就算他莫钟脸皮厚,可是也不喜欢人家对他指指点点,背地里议论。

    “老二刚才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你以后就踏实点儿。”莫振邦见了莫钟总是忍不住唠叨,“家里的媳妇儿也勤快,好好待人家。”

    “好。”莫钟压下心中的不耐烦,“我这是来叫大伙儿到我那里去吃饭的。”

    莫恩庭跟着走出来,“钟哥,我就不去了,晚上要温书。”

    “行,那我叫大郎和三郎去。”说完,莫钟犹豫了下,往后面的老屋走去。

    莫振邦回了正屋,想着洗吧洗吧去莫钟那边。

    洛瑾来到院子,收下晾衣绳上的料子,已经被冻硬,像一块板子似得。

    这时,老屋的方向传来一阵争吵,仔细听好像是莫大郎赶人的声音。没一会儿,莫钟就沮丧的走回院子,想了想,一头扎进正屋。

    莫大郎心里一直对莫钟有气,想着当日他将自己丢下当替罪羊,就恨不得冲上去揍莫钟一顿。

    莫振邦没有办法,只好劝着自己的大儿子。说着手足要相互扶持之类,既然莫钟都摆席了,证明他已经知错了之类。

    莫钟听了,忙在一旁跟腔:“大郎,我家里一直放着一坛酒,就是准备和你喝的。你总不能不给大哥面子不是?”

    “不去!”莫大郎脾气也有些倔,并不搭理莫钟。

    “都是大哥的错,行吧?”说着,莫钟上前拽着莫大郎的胳膊往自己身上轮,“要不你打我一顿,行不?”

    “都行了!”莫振邦喝了一声,“就人家听去算什么事?都过去,老二你也去。”

    就这样,莫家的人全去了莫钟家。莫振邦想着过去吃饭不能空着手,就装了两把鸡蛋,捆了一把粉条儿,准备带过去。

    张婆子嘴里嘟哝着,整天往那边拿东西,把家都要搬空了。

    事实上,莫钟家真没有多少东西,除了白菜萝卜,就是早上莫恩庭送去的肉什么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素萍只能将家里所有能吃的都翻了出来,各抄了两盘,好歹凑齐了八个菜。

    男人们在西屋的炕上吃饭喝酒,女人是不能上的,只能留在正间等着,男人吃完了才会轮到她们。

    东屋,张婆子和莫钟的老娘带着大峪坐在炕上,将几样菜凑成两个盘,正拿筷子夹着菜。

    正间烧了火,坐在灶前还是挺暖和的,三个女人拉着家常儿。

    “明天雪化了就上山,砍些粗柴回来。”宁娘拍拍身上的灰,“过年就得烧那种粗的,禁烧,屋里还暖和。”

    “这家里还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呢?”素萍看着空荡荡的家,面上有些发愁,“人家过年欢欢喜喜,我们家……”剩下的只是一声叹息。

    “别这么说。”宁娘拿眼示意了一下西屋,“钟哥刚回来,别惹他不快。”她的意思也是劝素萍,惹火了莫钟,倒霉的还是她。

    男人们喝完酒,坐在炕上说话。女人们将饭菜拾掇到正间,锅里一直温着饼子,就着有些冷的菜,吃了顿晚饭。

    莫振邦自然还是老生常谈,劝莫钟好好过日子,还说年后看能不能给他找个长久的活儿干。就这样,一直说到很晚。

    晚上漆黑一片,冷风往脖子里灌着。莫家一行人从莫钟家出来,大峪已经睡着,被宁娘包裹严实,发到了莫大郎的背上。

    白日里的雪没有化尽,现在结了冻,滑的很。宁娘扶着张婆子走得慢。洛瑾跟在两人后面,小心的看着脚下。

    山村安静的很,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只有夜物时不时叫唤几声。

    回到西厢屋,里间已经点了灯,洛瑾有些累,躺到板子上闭了眼睛。身上搭了宁娘给的被子,比起以前的麻片子好了许多。

    睡觉的地方似乎比外面暖不了多少,洛瑾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将一张脸露在外面。以前用来盖的麻片子则铺到了身下。

    一夜过去,第二天的天气还算好。莫家人也开始各自忙活起来。莫振邦早早去了粮铺;莫大郎要去邻村铁匠那里,将以前的农具加点儿铁;莫三郎说是适逢月底,港口那边晌午后,出海的船会回来,想着去买些海货回来,放着过年。

    洛瑾将纸已经裁好,去问宁娘要了纳鞋底的锥子,想将纸页装订起来。可是她的力气并不大,虽然用了力,可是锥子好像不太听她的使唤,相反纸页还有些乱了。

    放下锥子,洛瑾看着自己已经变红的手心,想着要去找宁娘帮忙。

    “怎么了?”莫恩庭出来时,就看见洛瑾对着自己的手叹气,看到放在她腿边的锥子,瞬间明白了什么事。

    洛瑾抬脸,“没什么。”说着将手放到了身后。

    莫恩庭心里不由想起了“坏蛋”两个字,觉得有些不甘心,别人眼里他不是才貌双全吗?他走过去,对着洛瑾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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