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染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试来试去的搭配了一件白色低肩带褶皱的束腰上衣，自手肘下露出一双洁白似玉的手臂，抹茶色绿纱制长裙，带上珍珠项链、简单的水晶耳环，化个淡妆，整体十分优雅动人。
迟瑞到的时候，离十点还有十五分钟。他敲了敲门，看见凌染的打扮不由眼前一亮，心想在金城，也有穿洋装赶时髦的女孩子，但很少会穿得像凌染这样大胆前卫，就算有，也穿不出她身上那种自信的风韵。
凌染提起裙摆在迟瑞面前转了一圈问：“怎么样？好看吗？”
“很好看”，迟瑞露出赞赏的目光。
凌染眼珠一转问：“你是说，衣服好看，还是人好看？”
迟瑞失笑：“衣服好看，人也好看。”
凌染也没有吝啬夸奖的语言：“谢谢，你也很帅气。”
迟瑞绅士的问道：“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随时可以”，凌染扬了扬手里的手提包。
上了车，凌染好奇的问：“我们去哪里？”
迟瑞解释说：“金城有个园子，是逊清一个大官挪用了海军公款修的，本是供达官贵人避暑的。清朝亡了以后，现在人人都可以进去看看，我们就先去那儿吧？”
聆染好奇的问：“就跟北京城的颐和园似的？”
“对”，迟瑞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风景自然是比不上颐和园的。你去过颐和园？”
凌染没多解释：“出国之前，我本来打算去北平上学的，在那儿呆了一些日子。”
迟瑞没问她为什么改变主意出了国，半开玩笑的说：“如果当时你没有出国，也许我们会成为同学也不一定？”
“那倒是”，凌染想到这种可能也笑了一下。
到了离园子不远的地方，两人下来步行。
几丈宽的路边停着不少黄包车，几个车夫在树荫下乘凉。往园子门口走，人来人往的多是一些学生、或是像他们两一样穿着精致的公子小姐、先生太太。周围有卖香烟的少年抬着匣子四处走动；几个坐在小凳子上的中年男女排成一排，边上竖着一块木板写着擦鞋两字；穿着碎花衣裳、提着花篮卖花的小姑娘逢人就要上去推销自己的花......
“先生，买朵花送给这个漂亮姐姐吧？”
小姑娘来到迟瑞面前，脆生生的嗓音，一双大眼睛看着他，满脸写着期盼。
迟瑞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钞递过去，在小姑娘的花篮里拿了一枝用塑料彩纸包装好的红玫瑰。
“送给你”，迟瑞有些忐忑的把花递到凌染面前。
凌染大方接过：“谢谢，我很喜欢。”
两人进了园子，一路带走带逛，凌染拿出照相机，记录着沿途的风景。
拍完远处一座玉带虹桥，凌染偏头看着迟瑞鼓励似的说：“你也来拍两张？”
“不用了，我不会用这个”，迟瑞摆了摆手。
“这个很简单的，我教你啊”，凌染拉起他的手把照相机塞过去，“来嘛，你学会了，以后我就可以麻烦你帮我拍照了。”
“那好吧”，迟瑞捧着照相机有些不知所措。
凌染指着眼前的相机给他讲了一下，每个部位、零件的名字和作用，然后慢慢的一边说一边演示了拍照的过程，接着让他自己试着操作一下。身边幽香阵阵、耳畔萦绕着少女清柔的声音，迟瑞敛声屏息，不禁有些脸热。
“对，就是这样”，凌染看着他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你学的蛮快的嘛。”
“是你教的好”，迟瑞调侃道，“不愧是做老师的。”
凌染自得的应下他的夸奖：“那当然了。”
她巡视一圈看到不远处有一座临水的廊桥，拉着迟瑞的袖子用玫瑰指着那边说：“走，我们去那边。”
迟瑞低头看着她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心中涌现丝丝甜意。
凌染背对水面站着，看着迟瑞脸上笑容如花绽放：“迟同学，现在到了考验你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迟瑞很是配合的笑着说：“凌老师放心。”
“咔嚓——”
“你站过去，我给你也拍一张”，凌染走过去，接过迟瑞手里的相机，让他站到自己刚才的位置。
迟瑞笔挺的站在围栏边，对上凌染注视的目光有些局促。凌染忍不住噗嗤一笑：“迟先生，咱们又不是拍证件照。”
迟瑞不明所以，凌染想了想走过去以手肘支撑在栏杆上说：“你像我这样。”
迟瑞照做，凌染退了回去说：“你眼睛看远处。”
“对，就是这样！”凌染抓住时机，一张完美的侧颜照由此诞生。
迟瑞站直朝她走来，就见凌染突然变了脸色，收了相机快步上前来，转身和他并排，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低声说：“迟瑞，帮我个忙。”
迟瑞身子一僵，眼神飘忽，语气也有一丝不正常：“什么忙？”
“凌小姐？”
凌染还没说话，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梳着背头，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踩着锃亮的黑皮鞋窜到两人面前。
“真的是你。”
不是章云宪还能是谁呢？
“章先生”，凌染扬起一个假笑。
章云宪看见她挽着迟瑞的手，笑容有些僵硬，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问：“这位是？你亲戚吗？”
“不是”，凌染笑了笑说，“这是我男朋友迟瑞，我们出来约会。”
此刻迟瑞明白了凌染说的帮忙是什么意思，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心底也抑制不住的欢喜。
“迟家的少爷”，章云宪有些不可思议，“你来金城这还没一个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凌染只以为迟瑞是个普通的富家少爷，看章云宪这意思，他还挺有名？
“我们昨天才正式交往的，爱情这种东西说来就来了，我也控制不了的。”
章云宪有些错愕的指着迟瑞：“你宁愿选择一个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也不选我？为什么？”
他陡然加大的声音引得边上的游人回过头来，凌染劝道：“章先生，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章云宪看向迟瑞有些不解的说，“我和你一样留学归来，我们的见识、思想、学历无一不匹配，像他这样的少爷，根本不会理解你的理想抱负，他哪里比我好？难道是因为他比我有钱吗？”
凌染觉得有些无奈，实际上自从和章云宪谈了几次之后，他整个人就已经被她排除伴侣范围之外了。
章云宪只是喜欢她的外貌，又根据她留学的经历、日常偏好的穿着打扮，幻想了她的性格，固执的坚持己见，认为两人非常般配。
实际上，他的很多观点凌染都不敢苟同，反倒是迟瑞，尽管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交谈下来，她却感觉双方在精神上是有共鸣的。
她刚想开口，迟瑞抢先说道：“章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恕我直言，就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也可以这样恶意揣测，阁下平日的为人也可见一斑了。再说了，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不能理解小染的思想？”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情急”，章云宪低头向凌染道歉。
迟瑞不等凌染回答，宣布主权似的说：“小染现在和我在一起，希望你以后能和我女朋友保持距离。我们还要继续约会，就不和章先生多说了，再见。”
凌染偷瞄了一眼迟瑞微红的耳根，等到走远了，才松开了自己的手，一副坦荡的样子：“刚才多谢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迟瑞也一脸光风霁月的模样说：“没关系，这下他以后应该都不会来烦你了。”
凌染嗯了一声：“他这人是有些死脑筋，这下撞了南墙，应该就会放弃了。”
迟瑞想起昨天她的不辞而别问：“你昨天是因为在山上看见他才走的那么急？”
“是啊”，凌染不欲说太多别人的坏话，更何况是在迟瑞面前，“他是留美学生，是比较热情，又是校长的儿子，我也只能尽量躲着。”
迟瑞不经意似的问：“小染你长得漂亮又这么优秀，除了章先生还有很多人追求你吧？”
“是啊，是挺多的”，凌染看着迟瑞紧张的样子偷笑了一下，“不过他们我都不喜欢。”
迟瑞心中暗喜，眉眼间都带着笑意。
“那你呢？”凌染反问道，“迟瑞你俊朗帅气，家世好又有学问、在金城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迟瑞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想了一下才说：“我不知道。”
凌染调侃道：“看来迟瑞你有些不解风情啊？”
迟瑞心里有些失落：“你是这么认为的？”
凌染感觉他好似有些委屈的样子，忙说：“我开玩笑的。”
为了安慰迟瑞这颗好像被自己无意伤害的心灵，凌染拉着他往对面的水榭走去：“走了，我们继续拍照吧。”
到了中午，日头变得有些大。
迟瑞提议说：“我们先去吃饭吧，下午换个地方。”
“嗯，听你的”。
出了后门，迟瑞带着凌染到了一家饭店，店里人很多，一楼一个空位也没有，端菜端酒的伙计楼上楼下的来来去去。看见迟瑞，店里的掌柜立刻迎了上来，让小二带他们上二楼包厢。
凌染听着掌柜说迟瑞昨天就订好了地方，越发感觉迟瑞表达情感的方式，真的是“润物细无声”的典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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