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郑宜这一番话,大长公主既欣慰于小孙女想得开,看得透,明事理,又心疼她情窦未开,不通情爱。
如今可以坦然公正不偏不倚看待婚姻,看待太子的各色侍妾,可是再过两三年,等她大了,对殿下生了爱慕之心,到那时,面对满宫美人侍妾又要如何自处?
大长公主希望小孙女永远灵慧通透,能守住本心,却也担心她太过寡淡,和太子相处不好。
在大长公主的思维里,这男人啊,就如女子手中的风筝,可以去天上飞,看遍如花美眷,但是线必须攥在自己手中。
大长公主将这个道理一点一点讲给郑宜。
郑宜知道祖母是一片苦心,依恋地歪在她怀中,乖巧点头:“祖母放心,霜霜省得,知道怎么做。”
“我的霜霜最灵慧了。”面对小孙女墨黑清泠的眸光,大长公主心中温软无限。
在她眼中,小孙女郑宜还是个小小女孩,没想到还有一年多一点,就要出嫁了。
——
作为准太子妃的郑宜,出门行动都受到了许多限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出去飞驰奔跑,只能留下在家里绣嫁妆。
在筹备婚礼的一年多时间,她很少入宫,很少出门,更是一次都没见到过太子。
但太子却接连收到她送来的小东西,还有不间断的,每隔五日的一封信件。
送来的小东西都是郑宜亲手做的,有荷包、有袜子、还有绳结。郑宜的手艺说不上好,送来的东西只是勉勉强强能够入眼。
这种手艺的物件,太子根本不可能戴出去,跟他整体形象不搭。
不过,藏在鞋里面的袜子还是可以穿的。
所以,袜子送来的第一天,太子为了给准太子妃颜面,就将袜子套在脚上。
然后,出门一天,到晚上回东宫,鞋子刚脱下来,一只傲娇的大拇脚指就刺破袜子,张扬冒头。
服侍赵齐脱靴的小内侍,见此,脑袋都快埋到地底下了。
还是林祥过来描补:“素绉缎是够柔软了,没想到这么不耐磨,真是可惜郑姑娘的一番心意。”
说完,林祥将袜子脱下,低声询问:“奴才一会让人将袜子补一补。”
“算了。”赵齐捂着额头。
这袜子都快烂掉了,还怎么补?好在郑宜送来的多,一天换一双新的穿,也够穿许久。
就这样,赵齐每天都穿新袜子,维持了一段时间后,赵齐发现袜子变了,换了另外一种布料。
他看向林祥。
林祥笑着解释:“这是郑姑娘新送来的,料子更结实。”
赵齐点点头,穿上了新袜子。
他寻思着,这次应该不能破了,结果到晚上脱了靴子一瞧——
袜子确实没错,非常结实,可这也太结实了,居然将他脚磨出一个大水泡。
见状,林祥脸都绿了,立刻让人去请太医。
“别去。”赵齐制止,“弄些药膏过来便可。”
林祥躬身退下,退到半路又被赵齐叫住,让他把昨日郑宜送来的信拿过来。
郑宜坚持给他送信,开始几封都是写一些她最近吃了什么、穿了什么,都是些没营养的琐事,赵齐看了两封之后就没继续看了,都收在书房的盒子里。
如果不是袜子磨破了脚,赵齐也不会想起来看信。
他真的很想知道,郑宜到底是怎么做的袜子,怎么能把一双简单的袜子缝成这般。
信拆开一瞧,确实是关于缝制袜子的琐事。
开篇,郑宜先是道歉,说自己蠢笨不知道布料不耐磨,然后自责,如果不是林祥派人告诉她,她还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
为了弥补,她特意找了最结实耐磨的细麻布,用来缝制袜子。
赵齐低头看了看脚上的大泡,点头,确实很耐磨。
破了洞的袜子,赵齐可以继续穿,但是磨脚的袜子,他实在没法穿。
想了想,他决定给郑宜回封信,告诉她不要再做袜子了,宫里有好多人给他缝制衣物。
收到了太子的回信,春生和霍芽比郑宜更激动,两个人语无伦次,差一点都快落泪了。
相比较起来,郑宜就淡定多了,甚至还练了一篇字。
春生将心小心翼翼递给郑宜,期待询问:“姑娘要看信吗?”
郑宜瞥她一眼,怎么感觉她们比自己更想看。
“拆开吧。”她放下笔。
春生不想把信封撕开,而是取了火,小心翼翼将封口处的胶烤干,才一点一点慢慢拆开,拿出一张薄薄的纸。
郑宜接过信,一目十行扫了两眼。
嗯,跟她预想的差不多,都是劝她不要缝袜子的。
也不枉她费劲心力给他弄了那么一双能磨破脚的袜子。
那日,听完大长公主的话,郑宜一个人琢磨了半天。
她懂祖母的意思,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维系,一靠利益,二靠情感。两者兼而有之才是最稳妥牢靠的关系。
利益先且不说,只说感情。
郑宜对男女之间的感情了解不多,唯一稍有感触的就是小秦氏和郑永安的关系。对于小时候的事情,她印象颇深。
饶是小秦氏和郑永安这样亲密深厚的感情,到最后,还是会因为子嗣产生分歧,彼此怨怼。
如果不是阿难的出生,两人必将决裂。
由此,郑宜得出结论,男女之爱并不十分牢靠,更别说太子殿下对她还没有男女之爱。
既然男女之爱走不通,郑宜必须得另辟蹊径了。
她决定走知己的路子,要赵齐重视她。
所以,她故意送他不合脚的袜子,让他忽视不了她的存在,让他疼痛不舒服,进而主动和她沟通。
既然要做夫妻,那么顺畅的通透就是必须的。
郑宜不想成亲之后,两人相对无言,什么事都要靠猜。她又不会读心术,哪里晓得赵齐心里想什么。
何况他那人幼年多舛,心思藏的极深。
郑宜不想猜他的心思,更怕猜错。
收到赵齐的信,郑宜从善如流,回信说以后都不缝袜子了,直到以后手艺大成,缝的袜子又好又耐穿,还不磨脚,才送过去。
听说郑宜不缝袜子了,霍芽有些失望:“姑娘怎么能半途而废,要继续缝啊,怎么说也是一番心意。”
郑宜将信叠好:“这算什么心意,皇后娘娘亲手给太子殿下缝制衣物才叫心意,我缝制的只能算是应该做的。”
地位不平等,去给人缝制衣物,那叫讨好。
她是太子妃,又不是绣娘,用不着做这个。而且她的目的也不是缝袜子,送心意,而是和赵齐建立起顺畅的沟通。
接下来她要做的是,让赵齐养成和她沟通的习惯,至于袜子什么的,让绣娘去做吧。
这段时间,天天做袜子,郑宜都做烦了。
第一步已经取得明显成效,郑宜要琢磨琢磨第二步怎么做。
赵齐不喜欢她心思深聪明太过,郑宜现在装傻已经晚了,毕竟聪明了十几年,突然变傻不太现实。而且装也不是永久之计,她能装一时,装不了一辈子,届时被赵齐发现,处境更糟。
有点为难呀!
郑宜立在窗口,将春生霍芽都赶出去,一个人想办法。
这点真的好难解决,要么她变傻,要么赵齐改变喜好,喜欢聪明的,否则就是无解。
苦思半天,郑宜突然发现自己走入误区了。赵齐只是喜欢女子单纯,但是对于臣僚侍卫等,还是喜欢聪明的。
郑宜的目的是和赵齐做朋友,那么这点毫无冲突,她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聪慧。
想到这,郑宜开心起来,将叠好的信件展开,继续写。
这次,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单纯地分享自己的生活喜好,而是开始谈论四书五经里的内容,并表达自己的观点。
并且为了让赵齐有回答的欲望,郑宜故意把自己的论点拔高,还贬低其他观点,使得论点偏激。
整封信下来,颇有些恃才傲物的意味。
郑宜要把自己塑造成,聪慧,却又锋芒太过;懂事,但同时也有少年意气的性格。
她要激得赵齐好为人师,让他教导自己,对自己上心。
……
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不到一年,两个人就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因为郑宜聪慧,且善于揣摩人心,跟得上赵齐的思维,无论赵齐起个什么话题,她都能接上。
即便是遇见没见过不懂的事情,赵齐简单解释一下,郑宜也能很快理解。
这个时候俩人通信用词已经非常随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郑宜叫赵齐师父,赵齐称郑宜小徒弟。
眼看着没俩月,就是大婚之日,郑宜不好再往东宫送信,两个人才不再通信。
郑宜:彻底松口气,终于不用绞尽脑汁地写信回信了,好幸福!(^-^)V
赵齐:生活中没有了期盼,没有说话的人,好无聊!(⊙︿⊙)
安安静静绣嫁妆,等待成亲的两个月,偶尔郑宜也会庆幸,庆幸这会太子年纪尚小,只比她大两岁,虽然聪慧,已经在朝堂历练,但毕竟没有那般老练。
若是他年纪再大一些,到二三十岁的时候,郑宜的那些小手段估摸着就不管用了。
俩人到底会相处得如何,得问老天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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