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宜在程家上了两天课就觉得不耐烦了,倒不是她心不定坐不住,而是程家夫子教授的学问太浅,而且不是十分上心,程家几个姐妹也俱是懒洋洋的态度。
郑宜不喜浪费时间,第三日就不来上课了。
程琦容在去学堂的路上没看到郑宜,好奇地望向程珺容:“七姐,八姐怎么没来,是睡迟了么?”
程珺容摇头,早上刚起床不久,霍芽就亲自过来,说郑宜不想去学堂,准备去演武场练箭,还问她要不要一块去。
当时,程珺容就听得一愣,演武场在前院,是几个兄弟练箭的地方,周围都是莽夫小厮,女眷若是过去,不仅需要兄长陪同,还要遣散周围的男子。
这些都需要提前打招呼的。
郑宜怎么突然决定要去,问过大伯母了么?
程琦容也一脸纳闷,她对古代这些关于男女大防的事不太清楚,但是回到侯府之后,身边添了两个教引嬷嬷,总在她耳边念叨仪态规矩,时间长了,多少也了解一些。
去演武场玩,说实话,并不是什么大事,提前跟兄长和大伯母打声招呼就是。
但并非是谁都有这个底气的。
这玩意换成现代人的思维就是,大小姐好奇,想去男浴室逛逛,然后提前发个通知,让大家今天都别去洗澡,把屋子空出来,她要去闲逛。
即便是三姑娘,大伯母侯夫人的嫡出姑娘,都不敢随随便便开这个口。
主要是怕其他人说三道四。
姑娘家最忌讳给别人添麻烦了,好好的在房间里练字刺绣不好么,非要跑去演武场,兴师动众的。
两个人怀着纳闷的心情来到学堂,刚进去,就听说三姑娘也没来上课,去演武场和郑宜一块练箭去了。
程珺容&程琦容:……
说三姑娘去演武场的是四姑娘,她话音刚落,六姑娘就摔了手中的笔,瘪着嘴不高兴。
六姑娘是四老爷唯一的嫡女,四夫人曲氏一向宠惯,纵得她脾气颇大,不会给人留面子,也不管什么体统,脾气说来就来。
这不,四姑娘话一说完,她就不开心了。
见状程珺容心里一提,上辈子,她虽然跟程家一众姑娘接触不多,但多少也知道她们的脾性,都是脾气大的主,尤其是这个六姑娘,脾气尤为不好。
估摸着是不满郑宜兴师动众跑去练箭,程珺容记得,昨天下午,六姑娘想要办个诗会,四夫人都没同意。
不过是个诗会,也不需要什么,至多请几个手帕交,办一席子好菜罢了。而郑宜去演武场,可是需要提前清场的,而且她这一去,家里的兄弟们就不能去练箭了,去也是陪她玩。
想到此处,程珺容心里就不大爽快,有些埋怨郑宜不懂事,去别人家做客也不知道安份些,就知道添麻烦。
她这边刚要顺着六姑娘嗔怪郑宜,就见六姑娘噌地站起,气呼呼:“三姐讨厌,知道宜妹妹去练箭,也不早点告诉大家一声,反倒自己跑去抢先,我也想同宜妹妹一块去射箭呢。”
程珺容:((-_-)-_-)-_-)
她听到了什么,六姑娘的想法为何如此清奇?
程琦容也有些呆,她身边那两个教引嬷嬷成日里在她耳边念叨的就是守规矩懂礼仪,不可给家中添麻烦,怎么到了郑宜这里,就什么都行,没人觉得是麻烦!
四姑娘安抚下六姑娘:“还想着射箭呢!你功课不好,逃了这堂课,跟不上先生的进度,看你怎么办?霜霜要在府中小住,以后射箭的时候多着呢,总有你玩的机会。”
四姑娘性格严苛,六姑娘心里虽然不爽快,但不敢顶撞四姑娘,只能不甘不愿地坐下,嘟囔着,下午一定要去找三姑娘算账。
哼,亏她还是当姐姐的呢,就知道自己陪着宜妹妹玩,都不叫自己。
相比于读书练字,郑宜更喜欢弓马棍棒,若非是女儿身,她恐怕要练一身好武艺,出去行侠仗义了。
这会演武场空旷旷的,往日里热闹喧嚣的演武场安静平和,三姑娘站在郑宜旁边,看她熟练地戴手套,拉弓射箭,不费吹灰之力,弓开如秋月行天,瞬间就拉开弓箭,嗖地一下,箭正中红心。
原来射箭这么简单么?
三姑娘眨眨眼,她以往只玩过投壶,并没有射过箭,母亲不许她玩这个。
郑宜已经连射三箭,三姑娘这边才刚做好准备,带了手套、护腕、扳指,拿过轻便小弓,在女师傅的指点下拉开弓箭,嗖地一下,箭就飞出去,然后半道落地,连箭靶的边都没摸着。
呃……
三姑娘冷漠脸,自己虽是第一次摸箭,可不管怎么说也是投壶好手,居然连箭靶都没碰上。
好丢人!
郑宜瞧见三姑娘的囧态,将手中弓箭递给霍芽,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三姑娘跟前:“三姐第一次练,不熟练很正常,我当初也不是很好,射箭是有技巧的,两肩下沉,箭要水平和拉弓的前臂成一线。”
她慢慢指点三姑娘,并立在她身后,同她一块拉弓。
“松!”她说。
话音一落,箭就如流星一般,嗖地远去,正中靶心。
“哇,我射中了。”三姑娘欣喜。
她欢快地转向郑宜,好奇:“霜霜第一次射箭也没中箭靶么?”
郑宜点头:“嗯,也差好远呢。”
三姑娘心情刚放松一点,就听霍芽笑道:“三姑娘,我家姑娘第一次射箭,箭靶在九丈之外。”
闻言,三姑娘愣了一下,看看自己的箭靶,距离还没有三丈。
呃……三姑娘跺脚,瞪着郑宜:“你个小坏蛋,戏弄我。”
郑宜看她一眼,奇怪:“我确实没射到箭靶。”
那怎么能一样?三姑娘无语,郑宜的箭靶在九丈外,而自己的箭靶还不到三丈远,距离差这么远,怎么能一样。
射了一会箭,三姑娘就感觉肩膀酸痛,还怕手上磨出茧子,就不敢玩了,坐在一边欣赏郑宜练箭。
“霍芽。”她问道,“宜妹妹什么时候开始练箭的?”
霍芽:“8岁那年。”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爱玩这个?”三姑娘不解,她自己爱玩就算了,国公府居然也纵着她。三姑娘看过郑宜的手,虽然不像粗鲁男子那般满是厚茧,但也不像大家闺秀那般细嫩,指腹之间有层薄薄的茧子,而且关节也有些变形,比寻常女子粗大。
三姑娘实在是不明白,郑宜的身份地位,可以说是贵女之中的第一阶梯,这样的出身宠爱,平时养花读诗不好么,为何要射箭骑马,真是令人费解。
霍芽垂下眼帘,遮掩目光之中的复杂。
是啊,谁家好好的大家闺秀会去学骑射弓马,如果不是因为特殊的缘故,姑娘也不会如此。
天下人只知道,姑娘幸运,老天眷顾,得皇后娘娘宠爱,艳羡姑娘的一切,却不知道姑娘曾经为皇后挡过一箭。那一箭直接射穿姑娘的身体,重创心肺,若非有卜先生救治,恐怕姑娘早就不在人世。
这么多年过去,被各种珍贵补药精心将养,姑娘自己也勤加锻炼,五禽戏、八段锦日日练习,可还是落下了病根,见风着凉就会咳嗽不止。
霍芽是郑宜的奶姐,因为郑宜宽和,奶娘也纵着自己的女儿,所以霍芽虽然比郑宜大半岁,但是行事仍像是孩子,单纯幼稚。
直到郑宜中箭受伤,因为事关皇后,要遮掩此事,她身边服侍的人几乎全被处死,霍芽才一夜间长大。
那时,看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郑宜,霍芽差点哭瞎一双眼,她觉得自己姑娘太傻了。那会傅夫人身边好多丫鬟仆妇,还有道姑,哪里用得着姑娘一个小孩子去挡箭。
姑娘这么小,身体又弱,若是出了事,她和阿娘可怎么办。
郑宜受伤太重,足足昏迷了七日,才慢慢转醒。霍芽从小就跟在郑宜身边,名为奴婢,实为姐妹,见郑宜伤得如此重,她哪里肯离开,不眠不休地守着。
郑宜醒来后,霍芽曾经问过她,为何要去挡那一箭?郑宜一边喝药一边回她:“傅夫人身份不同,她若是出事,咱们都要死。”
她语气淡淡的,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受伤濒死,只是漫不经心地陈述事实。
其实那个时候,郑宜也不知道傅夫人的真实身份,不知她是皇后,只是单纯觉得小秦氏对她的态度过于小心谨慎。
郑宜被过继后,因为小秦氏情绪时好时坏,和世子郑永安关系也不好,就养成了她察言观色,多思多想的习惯。
她看出郑永安和小秦氏对傅夫人的态度,郑永安的身份已经很尊贵,父亲是一等公爵,母亲是大长公主,能让他屈膝讨好的人,除了皇族不做二想。
那会,郑宜太小,虽然聪明谨慎,但也不敢往皇后身上猜,只是直觉傅夫人很重要,不能出事,所以替她挡了那一箭。
在郑宜身上似乎是有一股旁人无法企及的韧劲,她总能在逆境中转身,将复杂困难的生活过得精彩。同时,她还具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敏锐,她能敏锐察觉到,自己在郑家过的不好,是因为小秦氏情绪不好,没有儿子。
所以,她想办法就安抚小秦氏的情绪,尽可能让她早点生下孩子。
阿难出生后,身子一直不好,好几次就昏死过去,如果没有郑宜的坚持,恐怕阿难早就不在。小秦氏也不会调整情绪,顺利生下阿连和阿杰。
可以说,郑宜有今天的一切,全是她自己一步一步努力得来,和幸运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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