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爆豪，真的分手了吗？”峰田一连串地问道。爆豪一开始保持着沉默，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凶巴巴地瞪了峰田一眼：“葡萄头给我闭嘴！”
他这么一吼，彻彻底底坐实了分手猜测。出于极大的震惊，峰田一下子卡了壳。
八百万正惊诧地看着爆豪，手掌忽然触碰到一个凉凉的东西。她扭头一看，恰好对上新井那一张勉强的笑脸。
“万物英雄，来唱一首吧。”新井又将点歌器往八百万手里塞了塞，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眼神示意她注意周围。八百万这才注意到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峰田和爆豪之间的对话吸引。新井唱完后也没有人接上。
她连忙抓紧手里的选歌器，挑选了起来。
一片寂静中，爆豪黑着脸，将面孔偏向一边。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掌心一片潮湿的汗液。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一整排都是没能接通的电话。通话对象的名字整整齐齐列成一排。
麻凛。
前奏忽然打破了寂静，八百万已经选好歌了。音乐响起的那一瞬间，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那接下来就由我献丑了。”她握着话筒站起来，勉强让自己的微笑自然些。
“哦，英文歌啊。”新井很捧场地炒热气氛。他眯起眼睛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歌名，念道：“Young and beautiful……歌手Lana Del Rey……”中年男人慢吞吞地咬字，口中念出了标准的日式口音。
“是的。”八百万微笑着点了点头。她记得世吹很喜欢这首歌，时不时就一边敲打着电脑一边轻声哼唱。刚才在紧张之中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时的情景，便下意识选了这首。
前奏跑了十来秒，八百万将话筒举至唇边，低声唱了起来。刚唱完几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八百万……”
歌声骤然停歇。八百万回头，对上了爆豪略微颤抖着的红色眼眸。
“你先别唱，让我看看歌词。”他嗓音干涩，双目盯着屏幕上的歌词。屏幕散发出的盈盈微光舔舐着他的面孔，使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了起来。
他记起来了。这是之前回忆中世吹哼着的歌。
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住，只有音乐伴奏在房间中回荡，仿若孤独的幽灵。八百万放下了麦克风，神色中没有愠意，只有轻微的惊讶。
爆豪依旧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歌词。八百万拿起手机，安静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她在手机里找出世吹的电话号码，拨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手机里传出的声音略有沙哑：“百百，怎么了？”
“麻凛，我之前不是说今天安排了庆功派对，所以不准备回去吃饭了吗？”八百万回忆着爆豪的神情，叹了口气，“但是现在出了点小状况，我有一个同事状态好像不大好，估计很快派对就要结束了。等下我回去和你一起吃饭。”
“是这样吗？”世吹愣了愣。她正坐在桌前，面前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是翻译到一半的文本，“没关系吗？就这样结束派对回来？”
“我也不知道……”八百万咬了咬下唇，“我那个同事应该是心情不好时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的类型……他很骄傲，从来不会向其他人求助，遇到事情也总是一个人想办法、埋着头往前冲……”
世吹沉默了一会儿。她单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现在正值傍晚，夕阳在云层边擦上了一把金粉，城市间穿梭跳跃着的、温暖而灿烂的亮光刺得她略微眯起了眼睛。
无端地，听着八百万的描述，爆豪的面容浮现在世吹面前。
乍一看总觉得他是个粗暴的人，但在那一层狮子一样暴躁而易怒的壳下却隐藏着细腻的温柔。她见过他对其他人时那副一碰就炸的模样，但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总是呈现出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的姿态。
想起那样的爆豪，世吹的胸口骤然传来一阵绵密的刺痛来。
女人的手握住窗帘一角将其缓缓拉上。世吹略一思索，说道：“虽然我不认识你的那位同事……但是如果他真的只想一个人待着的话，就会找个借口不参加派对吧？百百还是和那个人聊一聊吧？或许他就算摆出这样的姿态，其实也希望得到别人的关心也说不定？”
“唔……”八百万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尔后骤然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世吹看不到她的肢体语言。于是她开口，刚叫出世吹的名字，电话那头的世吹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抱歉，百百，有新电话打进来，我先看看。”世吹说完后，将手机从耳畔放下。她看了一眼来电人“爆豪胜己”后，将来电切断，随后又举起了手机。
“搞定了……百百，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想了一下，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我和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如果他真的有困难的话，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谢谢你，麻凛。”八百万背靠KTV走廊里的镜面墙壁，在昏暗的光下微笑，“对了，麻凛，你要不要也过来放松一下？我看你这段时间一直闷在房间里工作。疲劳和压力积攒太多了，对身体也不好哦。”
世吹一边听着手机里八百万的低低絮语，一边迈步走进了浴室。听着八百万令人心动的提议，她借着浴室里柔和的白色灯光，站在镜子前拉下了衣服领口。
看着锁骨上仍残留着的一点淡红色，世吹闭了闭眼，缓慢地重新拉起衣领。
世吹知道八百万期待着什么。因为出身高贵、家教严格的缘故，八百万的朋友不多，从小到大也没怎么体验过大多数女孩都体验过的趣事。自从世吹住进八百万家里后，八百万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时常谋划着两人一起参加一些年轻女孩喜欢的活动。但世吹却因为病情与想要赶紧赚够钻戒的钱来偿还给爆豪的缘故，一次次婉拒八百万的邀约。
每一次看见八百万泛着光彩的面孔黯淡下来，世吹心中都会浮起一阵没来由的自责。特别是她如今还住在八百万家里，厚着脸皮接受她的照顾，这种愧疚之情便愈发浓烈。
“抱歉。”她轻声说道，“今天想早点休息。”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八百万显得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就将失望之情掩盖起来了，“那……”
“下周末的花火大会。”世吹忽然说道。
“诶？”八百万愣了愣，便听见世吹继续说道，“我想去参加花火大会。百百能陪我一起去吗？”
按照现在的趋势好好注意，下周末红斑应该会彻底消失……世吹正想着，电话那头传来了八百万的吸气声。
“当然可以！”八百万兴奋地压低声音，声调都带着一丝颤抖，“啊，那就要赶快准备了……等我回去就查一下花火大会的活动和摊位，计划好流程，看看需不需要在附近订酒店房间。对了，还有浴衣……”
世吹听着八百万急切的声音，垂下眼，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谢谢你，百百……”
***
爆豪看着再一次被世吹挂断的通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世吹的意有所指他如今才明白。她难道一直在害怕自己年轻美貌不再之时会被他抛弃吗？他一开始是对她的脸动心了没错，但两年下来，她难道还不明白他爱的已经是她这个人了吗？
爆豪忽然迷茫了起来。世吹不懂他，他难道就真的彻头彻尾了解世吹了吗？如果这样想的话，他心里一直爱着的女人到底又是谁？
这一切像是忽然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循环。越想越是火大，爆豪甚至想顺手把手机炸掉，好眼不见心不烦。他用力一拳砸在了身旁的墙上，拳头与墙体撞击的声音响起，把哼着歌正走进房间来的八百万吓了一跳。
“爆豪……”八百万收起了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后坐在了他对面。
“你是个骄傲的人，这一点我是明白的。不仅仅是我，峰田、新井先生他们也都明白。”她开口，声线因为紧张而显得比往日单薄。爆豪烦躁地抬起头，看清了八百万眼中的紧张与殷切。
“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轻声说道，“没有居高临下施恩的意思……但是朋友不就是在这种时候能说说心里话的人吗？”
不止是八百万，就连吵吵闹闹、总喊着上下阶级逆转的峰田此刻也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睛也不再偷偷往八百万的胸口瞟了。他盘腿坐在了沙发上，一双眼睛直直看着爆豪。
爆豪烦躁地抓了抓脑后刺人的金发。他移开了目光，将唇抿成锋锐的一线。
心里话么？爆豪心想，世吹是他的恋人，比朋友更近许多，距离家人也只有一步之遥。但她为什么不愿意对他说明自己的心里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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