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转眼之间又过了一个白日。
莹莹皎月, 低垂于天际。
江水悠悠, 倒映着孤寂的青竹
萧珏执着杯盏, 一遍遍润湿着她干燥的唇瓣。
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散发着浅浅的光晕, 如明珠般光滑可人。
萧珏骨肉匀称的长指在她的肌肤上来回滑动,最后,顺着她的下颔摸上了她的脖颈。
冰冷淡定的话语在室内空荡荡的飘过“你若是想装睡,我便让你这么一直睡下去如何?”
他的手指摸上她脖颈的时候, 萧瑾就不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眼看着也装不下去了,赶紧一个翻身往榻内滚了滚, 避开了他的手掌!
“怎么?不装了?”
“不装了,不装了”萧瑾紧紧的靠着床头,缩着身子。
“既然好了, 就回去。”萧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将杯盏放下, 就抬脚出了屋。
“长兄我不想走”眼看着他高而修长的身子即将消失,萧瑾急急忙忙的从榻上爬了下来,张开双臂拦在他的身前。
“其实我也就刚醒没一会那日晕是真的。何况,刚刚我也不是有意的, 我只是怕你赶我走如今, 我回府内娘亲必然严惩,长兄也忍心?”
“不告父兄,不禀家母,私自远行, 你本就该得此严惩。”他的声音冷淡的如同冬日霜雪,让人不寒而栗。
“长兄便是我的父兄”萧瑾湿漉漉的眼睛抬起看着她,活像丛林中刚出生的幼兽。
“我只是你的堂兄,也只能是你的堂兄”他的声音自高往低行走,尾音之中缠绕了一股秋日萧瑟之感。
萧瑾虽觉得语气有些奇怪,可是仍旧没有多想,咬唇讨好道“在我的心中,长兄于我而言,好比朝阳于树,乃命中重中之重,无法缺少!”
“哦?是么?比任何人都重要?”萧珏笑了,冰冷深黯的眸底看似平静,却又似乎波涛汹涌。
“是”萧瑾往前又靠近了一步,手指卷上了他的银纹云袖,继续道“所以,长兄能不能不抛下我,带我一起?”
只要能留下跟他一起,她定能消除他们之间那些不好的回忆
让长兄忘记那些,从新与她交好。
“若是与我一起走,会延误明年科举,你也愿意?”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不屑,似讥笑又似嘲讽。
萧瑾站在青石长阶上,往上又踏了一步,直视着他的黑眸,回道“我愿意。”
他的眼神乌黑漆亮,像是盛满了漫天的星辰
萧珏心中一个无措,收敛着深眸,来掩饰自己生出的慌乱。
“这里不需要你留下。”
过了良久,他的声音才似乎隔着云端传来。
随后身形一转,踏出了院门。
萧瑾“”
眼看着,萧珏就要开始从新上路,可是她却无丝毫办法。
话说也是,带着一个毫无用处的她,换谁也不愿意。
“主子,就这么想跟大公子一起?”青石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鸡汤,走了进来。
“恩”萧瑾喝了两口,就没了胃口,放下了汤勺。
“主子,要不再去求求大公子?”
“我已经求了好几回了”
难道,她就只有回去这条路了?
翌日清晨,萧珏一早就立于院外。
男人清秀俊雅,鼻挺唇薄,剑眉下的双目似是一滩无法晕开的浓墨。
朝阳初升,给远处的密林渡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
长而宽的道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远远瞧着,赤黄的土地早与天际连成一线。
清晨的道路上安静的不像话,只有风吹卷着树叶发出飒飒的响声
萧瑾看了看身后的小院又看看眼前的两辆马车,有些伤怀。
她来这一趟,到底没有做成任何事。
长兄待她还是不冷不热,自她醒后,连瞧都未来瞧上一眼了
“早日回府,勿生事端。”萧珏站在前方,冷眼瞧着她。
“长兄我”萧瑾忍着满腹委屈,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怎么?要我扔你上去?”
“我能不能不回去?”
“不能。”
“主子走吧,留下恐怕会误了大公子正事。”青石扶着她的身子踩上了车辕。
萧瑾看着他满眼的冷漠,无可奈何的站上了马车,可是身子怎么也不想钻进去。
“进去”他的语调简短有力,不容拒绝。
萧瑾刚委屈万分的俯下身子,只见“扑腾”一声,车前的枣红色大马应声倒地!
萧瑾“”
萧珏“”
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马,突然倒地不起了?!!!
“主子,你没事吧?”青石俯身低头在他身上查看着。
“没事”
萧瑾推开她的手,走至萧珏面前,有些欣喜又有些胆怯的看着他“我可什么都没做”
萧珏眼神示意了一下,车夫上前仔仔细细查看后,恭敬回道“主子,过劳而死”
萧珏“”
没了马,萧瑾总算得偿所愿的坐上了萧珏的马车。
“长兄有些事情是天意。”萧瑾坐在玄纹绒毯上,眸子闪闪发亮。
闻言,萧珏冷哼一声,勾唇笑道“这里离下一个城郭也就三日罢了,到时车马皆有。”
“长兄,你就如此见我生厌?”
“我的看法你无须理会。”
虽然眼前这人没有搭理她的兴致,但是萧瑾依旧努力找着话茬
“你为何好端端的无故出远门?翰林院侍读学士不是应做讲读经史的活么?为何他们会说你得了圣上口谕出京?”
萧珏闭紧的双眸徒然睁开,静静的看着她“你的消息倒是精通。”
萧瑾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她确实有让青石时刻打听长兄的去向,可是那也是因为她想讨好他。
“若是什么要紧事,长兄也可不必回答。”
“记录编撰各地的防旱除涝之法。”
“呃?那不是工部的事情?”萧瑾真的很难想象如谪仙一般的长兄站在农田旁边的景象
萧珏说完最后一句,就开始靠着车身不再言语。
他不会开口严明,这是他自己请旨得的没人愿意去的任命
马车滚过黄土,扬起阵阵灰尘,萧瑾已在车上呆了两日了
她的小脸又开始渐渐苍白,萧珏一边拧眉将茶水递了过去,一边厉声吩咐道“去周围看看有没有旅店,停下留宿。”
“是”
马车转转悠悠,渐渐缓了下来,停在了一家草屋前
萧瑾看着那破破烂烂,仿佛大风一吹就能倒的门“”
又瞅了一眼一旁风姿绝艳的长兄,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只要一想到,萧珏可能一生都没有住过这样的房间,她又莫名的有些想笑。
“主子,这附近都找过了,只有这一家房屋最为完好。这一带长年匪乱,半数人家早已迁走,如今,留下的多是些老弱妇孺。”云蒙弯着身子,恭敬说道。
“无事你们都下去各自安置。”
“是。”
云蒙一走,萧瑾站在门口,支支吾吾道“长兄你若是不习惯,我们可以不留宿的”
“进去吧。”
从外面瞧着,还想象不出里面的惨烈。
屋内,器具无一样完好,虽是白日,可是内里昏暗一片。
只有,一盏红烛发着微亮的光芒
一个老妪从内室走了出来,眯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你们就是来留宿的客人?”
想是刚刚云蒙已经打点过了,萧瑾站在萧珏的身旁,乖巧的点点头。
“两位跟我来”老妪亲切的牵着她的手,往里屋带去。
她的声音慈爱干净,莫名的让萧瑾觉得有丝亲切
老妇虽不如祖母端庄持重,但是贵在质朴。
“您一个人住这么?”萧瑾扫了眼周围,似乎没有其他人。
“你你说什么?我这年纪大耳朵背!”看着她的嘴唇微动,老妇人凑近身子仔细听着。
“您是一个人住么?”萧瑾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声。
“不是呢,我家老头子去后山摘菜了,说要好生款待你们”
萧瑾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不用麻烦的,我们带了干粮!”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再说一次?”
萧瑾捂着有些发疼的喉咙,摇了摇头“”
“这位是你的相公吧?长得可真俊!”老妇人指了指旁边的萧珏,一脸笑容。
“不是!”闻言,萧瑾赶忙接着摇着头,急急否认道“我们是兄弟!”
“哦?!我知道你们是夫妇”老妇人拍了拍萧瑾的肩,又转身拍了怕萧珏的,继续说道“加把劲!明年抱个大胖娃娃!”
萧瑾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她明明没有穿错啊!!!
“我们是兄弟!兄弟!”萧瑾面对着她不死心的接着说道。
“兄弟?”老妪睁着浑浊的眼睛又看了看她,笑哈哈的摇着头。
深秋夜里,萧瑾突然觉得有些脊背发凉,她好似是知道她是女子
生怕说下去,再生事端,萧瑾捂着喉咙,佯装不舒服的闭了嘴。
“你们先休憩一会。”老妇人将他们带至房门口,就转身回去了。
“只有,一间房?”萧瑾望着眼前的房间有些呆愣
萧珏看了看两旁堆满杂物的房室,皱眉点头道“先将就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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