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魔厅的内部装修如同外表一样,雕梁画栋, 红柱金顶, 尤其是阎王殿,最高处放着威严而庄重的宝座, 配上周围肃穆站着的狱卒,让人不由对这座大殿的主人, 阎魔大王产生深深的敬畏……但雕花木桌上那高耸的文件堆,阎魔大王口中不时传出的委屈抱怨,再加上鬼灯一狼牙棒敲在阎魔大王耳边让阎魔大王立即闭嘴收声……让这个大殿的画风充满了生活感。
阎魔大王到底还是那个嘴里总念叨着孙子,感情用事,又软乎乎总被欺负的阎魔大王。
“我去查查资料,请在偏殿稍等吧。”鬼灯说, 把众人引到了会客室, 还贴心地让狱卒送来瓜果和饮料, 让众人取用,然后,抱着不情不愿的黑猫走了。
琉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苹果, 小心思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心不在焉地拒绝, 连苹果吃完了都没发现,一口咬在了自己手指上。
琉星:“……”痛。
琉星涨红了脸,把手偷偷地塞回口袋里。
烛台切和笑面青江都没发现琉星的小失误, 他们也在走神, 尤其是烛台切, 表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有人看见了。
“他咬到自己了。”
“咬到自己了。”
“是个笨蛋。”
“笨蛋。”
“捉弄他。”
“捉弄他。
琉星一个激灵,左右环顾,却找不到声音来源。
那是两个小姑娘的声音,平板无波的声线如出一辙,听起来有点像自己和自己在对话,再加上她们语气阴森毫无感情和波动,让琉星有些毛骨悚然。
“要怎么做?”
“摸他一下。”
“好。”
“我来。”
琉星闻言,正想喊烛台切,就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摸了下脖子。
那是孩子的手,带着寒气,只摸了一下,却把琉星身上的所有汗毛都摸得竖了起来。
他吓得一把抱住身边的烛台切:“有——有东西在摸我!”
琉星刚说完,那两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又开始交谈。
“他在害怕。”
“在害怕。”
“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
“yeah——”
“yeah——”
两个小姑娘,哪怕是欢呼,也没有半点喜悦的情绪,倒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很快就停了下来。
烛台切总算听见了两个小姑娘的声音,抬眼看了看天花板,随即了然。抱着瑟瑟发抖的琉星,低声安慰了两句:“别害怕,她们是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在日本是家喻户晓的妖怪之一,和河童,雪女差不多,都是只要提到名字,立刻就能引起大家讨论和共鸣的妖怪。
“对,就是传说中只要住进家里,就会给家中带来繁盛的座敷童子,你看。”烛台切指着天花板,琉星抬眼望去,看见了两个小女孩。
一个穿着白色和服,一个穿着黑色和服,手拉手站在天花板上,齐耳的短发自然向下垂落,将整张脸很清晰地展露出来。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拥有同样精致的像玩偶一般的五官,同样毫无悲喜因而显得呆板的表情,若不是发色不同,想分清她们实在有些难。
更重要的是,她们看起来比琉星还要矮小稚嫩,只看外表,约莫只有三到四岁。
琉星家附近也有比他年纪小的孩子,但也许是琉星的气势不够强,那些孩子都不愿意喊琉星一声哥哥,让琉星很是失望。
所以看见小妹妹,一直渴望当哥哥的琉星立马忘记了刚才被吓到的事情,高兴地打招呼:“座敷童子妹妹!你们好!”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松开握着对方的手,从天花板轻飘飘落下,半空中还翻了个跟头。
“我们比你大。”
“比你大。”
“我们是姐姐。”
“是姐姐。”
说完,两双墨玉一般吸收了无边黑暗的瞳孔,齐齐地看向了琉星。
琉星大惊失色,不死心地挣扎:“可是……可是……”
笑面青江托腮轻笑:“她们可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妖怪,比你可大多了。”
琉星悻悻地喊:“……姐姐。”
“嗯。”
“嗯。”
左边的黑发小姑娘伸出一只手:“我是一子。”
右边的白发小姑娘也跟着伸出一只手:“我是二子。”
最后异口同声:“一起玩。”
琉星看看烛台切,没被反对,高兴地回握住了两个小姐姐的手,被小姐姐们带着跑到会客室外面去了。
一子和二子在阎魔厅住了很久,整栋建筑,包括最重要的档案室和阎魔大王的办公室,上上下下都被她们摸了个透,好事坏事儿干得都不少,工作人员拿她们还没办法,现在已经妥协了,看见当做没看见,只求她们别捣乱而已。因此,连带着新来的琉星,也被打上了‘座敷童子’的标签,去哪儿都没人管。
一子:“玩什么?”
二字:“玩什么?”
琉星:“嗯……捉迷藏好不好?”
一子:“好。”
二子:“好。”
三个人剪刀石头布,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不是吹得,作弊一般的准确性和同步性,三两下,琉星就成了抓人的鬼。
“我数到十呀,你们快躲躲好!一、二、三——”琉星对着墙壁闭着眼睛,慢悠悠数数:“九、十!可以了吗?”
“可——以——了——”
“还——没——有——”
琉星就又数了一遍。
这次终于得到了全都可以的回答。
琉星顺着声音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在走廊的天花板角落,发现了二子,在大殿前面放置的大花瓶里,发现了一子。
“找到了!”琉星扒着花瓶往里面看,对上一双黑黝黝毫无高光的眼睛,傻乎乎地乐,“抓到一子了!”
一子从花瓶里跳出来:“接下来是我当鬼——”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大殿内一阵哭嚎。
两个座敷童子纷纷精神一振。
最喜欢看别人痛苦了!
她们抓着琉星,偷偷地从门的缝隙溜进去,躲在大殿内最远的那根红柱的后面。
阎魔大王坐在王座上,拿着印章,在一份文件上盖下了自己的大印:“你欺辱、诽谤同事,抢夺他人知识产权,构陷同僚,残害生灵,以及……”阎魔大王念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罪行,“今日判你下拔舌地狱七十五年,蒸笼地狱八十一年,铜柱地狱一百二十三年,刀山地狱二百一十四年,共计四百九十三年刑期,刑满入畜生道,来世偿还今世孽障……”
底下跪着的白衣犯人,已经痛哭流涕起来:“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一条活路——”
“带下去,传下一人。”阎魔大王挥挥手,狱卒自发地上前将手脚早被牢牢锁住的犯人扯出了大殿。
那犯人被带下去时扔在哀嚎,为了不被带走,十指试图抠住地板缝隙,指甲都翻掉了盖儿,也还是抵不过力大如牛的鬼族狱卒,只在地面上留下了带着血的手印。
琉星看得脸色发白,座敷童子却捂着嘴小声笑起来。
“真有趣。”
“真有趣。”
她们的笑声里并没有什么笑意,更像是配合场景的棒读。
但琉星却知道她们是真得在开心。
他很不明白:“这种场景,哪里有趣?明明……明明很可怕……”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
一子说:“恶人受到惩罚。”
二子帮姐姐补充:“开心。”
一子又说:“那个人的表情。”
二子继续帮姐姐补充:“有趣。”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小女孩又面无表情地笑起来。
琉星倒没觉得那个人的表情哪里有趣,但听了一子和二子的话,对大殿里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刚才那么排斥了。
说得对。
现世的法律也规定了恶人要接受惩罚,地狱的法律当然也是如此。
那个人是恶人,理应受到处罚,不能同情他的。
没错,坏人就该被惩罚。
琉星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重新恢复了元气。
看完了审判,一子和二子又将琉星带去了记录科。
记录课至今没有实现无纸化办公,用得都是古老的卷轴和毛笔,记录着人类从生下来到死亡的所有经历。
也正因如此,这里的职员都很忙,大家奋笔疾书,累了就喝一口疲劳饮料,每个人眼底下都有浓浓的黑眼圈,偶尔会有人因为压力过大而崩溃尖叫,嘶吼痛哭,当场猝死……一子和二子欢快地在天花板上奔跑,偶尔停下,一把掀开职员们厚厚的假发。
琉星被地狱里的职场吓得有点懵,不敢进去打扰,站在门口,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一子和二子恶作剧。
“这里是假发天国。”
一子:“假发。”
二子:“天国。”
一子:“假发。”
二子:“天国。”
她们像复读机一般反复用假发两个字刺激里面的工作人员。
部长先生气坏了:“你们两个小混蛋!我一定要跟大王投诉——”
虽然投诉了也没什么用处。
接着一子和二子还带着琉星去后花园看金鱼草,偷偷溜进鬼灯的房间看他的私人收藏,还去了迎接科看传说中的稻荷神。
最后,他们在档案室看见了鬼灯。
档案室里档案堆成了山,一排排的书架一眼竟然望不到头,而鬼灯正站在角落的书架前翻着资料。
一子和二子显然很喜欢他,看见鬼灯,自顾自地黏上去,一个爬上了他的背,一个抱住了他的腿。
鬼灯显然也习惯一子和二子黏在身上的行为,放下黑猫,一手一个抱起双胞胎,“刚好,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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