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怂的鹤丸连忙带着孩子去找歌仙兼定。
近侍理应处理这类问题!对!没错!绝对不是他逃避责任!
歌仙兼定正在处理文件,看见鹤丸像是逃命一样抱着主公冲进房间也是有点懵。
鹤丸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过程。
歌仙兼定听完,明白了——这是自己造的孽啊。
最近他一直在教琉星礼仪。
吃饭,走路,坐姿,谈话等等……各种礼仪,他都耳提面命过。
他希望主公能在他的教导下变得更加高雅高洁,不像普通人类那般贪婪自私。
所以前几天,他在察觉到孩子的一个问题的时候,直接点了出来。
并不是多严厉的词句。
“如果受到别人的帮助,一定要说谢谢。因为对方帮助你的时候,是带着善意的,好孩子必须用感激来回应这份善意,不然是会被讨厌的。”
这句话就算现在看来,歌仙也没觉得没什么问题,实际上琉星当时的确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了很久。
但他平常就不太爱说话,一个人呆着看花能看一上午不动,所以歌仙当时也没察觉到这份异常。
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触及到琉星的痛处了?
而且……这、这要怎么安慰啊?
歌仙并不擅长哄孩子。
琉星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同样也不会耍任性闹脾气,这几天当近侍,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麻烦。
甚至这一个月来,他从来都没看到琉星这么伤心过。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琉星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样把歌仙吓得够呛,立马和鹤丸一起安慰琉星,然而两个人并不擅长安慰小孩,
“没、没关系!以后好好的说谢谢就可以了!”歌仙给琉星递点心,试图食物诱惑。
“如果还是不习惯,不说谢谢也没关系,我们心里清楚就好了!”鹤丸赶紧给揉眼眶揉得眼睛通红的孩子扇风。
“或者——没错!我、我仔细想了下,其实不说谢谢也没什么,不必那么拘泥于俗礼……”歌仙昧着良心说。
“我认为感激之心也并不只存在于话语里,你送给我的书签也包含了你的感激,我很喜欢!”鹤丸这句倒是真心实意。
琉星将头埋到鹤丸胸口,缩成一小团:“对不起……”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还带着微微颤抖,“我……我又让你们不高兴了吗?”
看来还是没释怀。
然后再也不愿意抬头了,他抱着鹤丸的脖子不松手,午饭吃了两口就吐了,最后在鹤丸怀里睡着,才被送回房间安置。
最后药研回到本丸,给琉星一检查,说是小孩子本来身体就虚,又情绪起伏过大,睡完这一觉心情平静就好了。
然后,编号SE64号本丸,久违的又举行了一次会议。
会议主持者依旧是三条派代表三日月宗近。
当事人鹤丸国永,被告歌仙兼定,两人在会议上显得非常坐立不安,先后说过当时的情况后,陪审团纷纷判定这两人有!罪!
歌仙兼定认错态度良好:“我……是我没注意措辞,让琉星大人感到不安了。”
鹤丸国永心虚地扭开脸:“……我……我没注意到琉星大人的情绪不对……是我疏忽。”绝口不提自己还小小恶作剧了一下。
听证席的大和守安定也愧疚地挠了挠脸颊:“说来前几天,琉星大人说过,他觉得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非常讨厌他!当时……琉星大人显得非常伤心,可我却没太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抱歉!我应该更谨慎些!”
被点名的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都吓一跳,高大的身躯瞬间变得非常僵硬。
“为什么……只是稍微错开眼……”就惹出这种事!
压切长谷部简直有点坐不下去,几次想上楼都被旁边的药研给拉住了。
“冷静点,听完再说。”药研叹息着,看向角落里的大俱利伽罗。
这位付丧神向来话不多,永远都是冷着脸不太高兴的表情……今天也一样。
“说的没错,”烛台切叹口气:“是呢,现在还是要弄明白为什么琉星大人会那么大的反应……”
“琉星大人他,”鹤丸赶紧举手发言,试图戴罪立功,“他好像对做一个‘好孩子’非常执着!”
难得狐之助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最近他一直在跟着刀剑出阵,很少在本丸里呆着。
此刻它坐在五虎退腿上,大尾巴甩来甩去:“说起来,琉星大人在来本丸之前一直是我在照顾,说过很多奇怪的话……比如好孩子不应该出门,好孩子不能说话,好孩子不可以哭之类的。我当时还很奇怪,好孩子为什么不能说话……我想教他,但他排斥学习发声……后来到了本丸才变好。”才一个月,说话就流利了。
可见以前不说话,并不是学不会,而且不愿意说,甚至是……不敢说。
一期一振忽然出声:“琉星大人……知道他的母亲去世吗?”
狐之助愣了愣,半天才迟疑地回答:“我不知道……时之政府没提过……但是……但是他应该知道吧?他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提过妈妈……”
是的,一次都没。
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却近乎本能地避开家人的消息,这才是奇怪的事情。
“时之政府给的资料中提到过他母亲对他的虐待和囚禁,”三日月沉吟:“所谓的做一个‘好孩子’大概是他母亲囚禁他的说辞吧?”他笑了笑,眼中的弯月却更显锐利棱角:“毕竟,哭声太大,走出家门,都会被邻居们知晓。”
小孩子没什么自主判断力。
受宠的孩子,自然更骄纵些,恃爱行凶,任大人说什么都不怕。
可不受宠,甚至是受到虐待的孩子,本身心理状态就一直不安,忐忑,恐惧。只要家长适当说一句,我喜欢好孩子,讨厌坏孩子。自然就会让孩子乖乖顺从。
人都是渴望爱的,尤其是孩子,来自父母的关怀几乎占了他们人生的全部,琉星得不到,自然更想要。
因此……恐惧着被‘讨厌’。
一期一振垂下眼睛:“……在他心里,恐怕‘讨厌’并不仅仅是态度,可能还代表了,辱骂,殴打,抛弃……”
众人沉默了许久,烛台切光忠忽然道:“主公非常害怕和人视线接触……不,是害怕被人看到眼睛,难道也是因为,怕被讨厌?”
“恐怕是琉星大人的母亲用他的眼睛做了什么文章吧。”压切长谷部面色漆黑,压抑着愤怒:“比如,你的眼睛颜色与众不同,是个怪物,谁都不会喜欢你……之类的。”并不清楚自己一发入魂的压切长谷部继续说,“也可能用别的语言刺激琉星大人,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所以……”三日月敲定结论:“琉星大人可能并不知道母亲去世,可能只是……恐惧着自己的母亲。”甚至害怕提到她。
药研藤四郎皱着眉:“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琉星大人的母亲,我记得在现世是个巫女……但她却一直没有教导琉星大人除了治疗术以外,将灵力释放出去的方法……”他推了推眼镜,语气越发凝重,“所以,琉星大人,是怎么让灵力不在身体里过度凝聚的?”
“……一直使用治疗术……吗?”太郎太刀叹口气:“身为巫女……为何……”如此残忍。
琉星使用治疗术虽然效果惊人,可是必须承担对方的痛苦,对大人来说尚难以承受,何况是身体虚弱的小孩?
“有些古老地区,还讲究着巫女必须保持纯洁的传统……怀孕恐怕是她们最恐惧的事情,”歌仙兼定看向太郎太刀:“怀孕的巫女会被赶出神社吧。”
身为神刀,太郎太刀对神社的规矩最为了解,语气复杂:“有些地区的神社的确如此,这类神社传承悠久,巫女都是钦定后从小培养,只懂得侍奉神明,若是被赶出神社……”连活下去都很困难。
信仰破灭,又被赶出家门,前半生都被否定了,她憎恨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正常。
“琉星大人使用治疗术的对象是谁?”歌仙兼定并不是在提问,而是自问自答:“他母亲也是审神者……在战场上受伤是常态……又或者,用这治疗术来换取金钱和权利?”
一期一振笑着说:“嗯,金钱来源弄清楚了……又是一桩好买卖。”讽刺地毫不掩饰,“说起来,琉星这个名字……琉璃易碎,流星易逝,尽是些糟糕的愿景呢。”
“可流星和琉璃都很美啊……”鹤丸托着腮,望向挂在窗口的风铃,“……但是神明至上的想法,是他母亲灌输的吧。”有了信仰,人类就更好操纵呢。
透明的玻璃风铃随风轻摆,发出悦耳的叮咚声,红绳的末尾处系着一枚小小的书签坠饰——一只脑袋上戴着花的长腿小鸡。
三日月垂眼,静静地抿了口茶,才道:“总是避开伤口不是办法,想要治疗,就必须把腐肉挖出来。”他的语气悠然,仿佛只是在说闲话家常,“再多锻几把刀吧,否则……孩子哭起来都没人能哄。”
鹤丸国永和歌仙兼定心虚地撇开脸。
“太郎太刀,大俱利伽罗,这两个星期的近侍由你们担当。”会议主持三日月宗近,终于在会议末尾下达了判决书。
他笑容依旧风光霁月,但是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哈哈哈,我可不想再从琉星大人那里听到‘我被讨厌了’这样的话……你们懂得吧?”
一期一振轻笑着加了一句:“笑容……好好练习一下。”
太郎太刀沉默着,微微颔首。
唯剩大俱利伽罗僵硬地转过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拍拍他的肩,语气非常欣慰:“我会……帮你练习笑容的。”
大俱利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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