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琉星哭了很久, 仿佛要把过去所有的悲伤和恐惧一同发泄出来,直到梦里都抽噎着, 不肯放开烛台切的手。
烟火大会当然也不了了之。
仿佛从未发生过‘琉星走失事件’,回到本丸后谁也没再提起这一晚的事。
等到琉星稍微平静些, 琉星便被烛台切和一期一振带着,去由奈的本丸登门道谢。
大概因为对方是熟悉的人,琉星也没有去陌生地方的惶然, 乖乖把自己做好的小礼物放在由奈手心。
“谢谢你帮我找到一期, ”琉星奶声奶气地说, “你真好。”说完鞠躬, 虽然姿势不太标准, 但躬身却很实在, 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咦……这次,好像不怕我了。”由奈也有些惊讶, 试探地伸手想摸摸琉星的脑袋, 而琉星虽然有些紧张,却没躲开,紧紧闭着眼等待抚摸。
所以由奈到底没舍得摸下去。
“看来还不够熟悉, ”由奈握紧了拳头,志气满满, “下次见面,我一定能摸到!”
琉星一脸懵懂, 跟着握紧小拳头挥了一挥。
后来回到本丸, 烛台切和琉星谈起这件事, 琉星忽然问他。
“由奈不是神明大人对不对?”琉星抱着小虎崽坐在长廊上看庭院池子里的锦鲤,“她没有神明大人的味道。”
“她和我有点像……”琉星把脸埋进小虎崽的肚子,被毛茸茸的触感包围,让他很是安心,“……她也是人类吗?”
烛台切哑然,半天才回答:“是的,她也是人类。”
意外的是琉星非常冷静,看不出一点害怕。
“三叶姐姐,”琉星说,“昨天她给我打了电话。”
宫水三叶时不时就会给琉星打个电话,问问琉星最近的生活状况,也跟琉星聊聊自己的事情,他们像一对忘年交,成了年龄悬殊很大的朋友。
琉星闷闷地问:“三叶姐姐也是人类吗?”
“……是的。”
“……她们……”琉星吞吞吐吐地说,“没有打我。”
“是的。”
“也没骂我……”
“是的。”
“……由奈给我糖……”琉星歉疚地说,“虽然我不要,但她一点都不生气……我……我是不是不该拒绝她的礼物?”
“您做的很对,在外面不能吃陌生人给您的食物。”烛台切加重了语气,“水也不可以喝。”
“三叶姐姐,给我的护身符很好看。”琉星抬抬手腕,“我很喜欢。”
“她也很喜欢您送得礼物。”
“……她们都很好。”
“是的。”
“……”琉星沉默了许久,才忽然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人类,”琉星小声说,“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除此之外,琉星还答应了烛台切明年春天去上学的提议。
“小黑说,人类有时很好,有时很坏,但不必去恐惧他们,”琉星深呼吸鼓足勇气,“虽然……虽然我还是很害怕人类,可我不想当胆小鬼。”
“我想变成更好的人,”琉星将小老虎举过头顶,“要比现在好!好很多很多!”
烛台切轻笑:“您已经足够好了。”
像一颗陷在石缝里的种子,身处狭窄阴暗的地方,连哭泣与求救都无能为力,却本能一般地向往着光明。只要施舍一丁点儿善意,它便生根发芽,拼命地抽出枝蔓。它伸出的枝叶总是颤抖,恐惧,弱小,无力……却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坚定不移地向前。直到抓住那一缕阳光,它才安心地,欢欣鼓舞地开出一朵花。
是朵朴素的花。
像它的枝蔓一般弱小,颜色也是不起眼的白。
但若是路过的人们看它一眼,便会意识到寒冬已过……春日降临。
烛台切将上学的事情再次和本丸里的付丧神们提起,这次谁也没反对——毕竟是主公自己同意的事情。
所以在付丧神们的现世往返申请通过后,烛台切开始着手把琉星以前的家彻底重新装修。
装修前他带着琉星去看过那间屋子,琉星拿小石头在院子里圈出了一个小土堆:“只要留下这里就好了!”
烛台切没问为什么,干脆地点头,在上面插了个‘请勿触碰’的小牌子。
其他东西,琉星半点也没留恋。
烛台切带着琉星去给街上的邻居送见面礼,礼物是琉星画得书签和烛台切做得蛋糕,还有万屋特产。
“这是我哥哥的孩子,去世的早,现在由我们剩下兄弟照顾,”烛台切笑着欠身,“我们刚从外地搬来,正准备重新装修房子,这一个月可能会打扰到邻居,请多多包涵。”
邻居们虽然惊讶于这个家庭的复杂,但由于烛台切的气质形象实在太戳阿姨大妈的心,所以对他们这些刚搬来的兄弟几人,纷纷赞不绝口。
也有喜欢孩子的大人,看琉星可爱便想摸摸琉星的小脑袋,每到这个时候,烛台切就会站出来挡住他们的视线:“抱歉,我们家的孩子有些怕生。”
琉星赶紧躲到烛台切身后紧紧抱住烛台切的腿——果然是一副孩子怕生的模样。
还好邻居们也都识趣,不会强求。
走完一圈回到家,琉星的力气像是被全部抽走一般瘫在了地板上。
自从歌仙教导琉星礼仪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像这么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不动。
“累了?”烛台切把琉星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先歇一会喝杯水,待会我们回本丸,您好好睡一觉。”
琉星满脸心有余悸:“烛台切好厉害,能说好多好多话……”他一句都说不出。
连打招呼都做不到。
“没有逃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琉星想了想,开心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解开了心结,减缓了对人类的恐惧和排斥,琉星适应社会的节奏虽然缓慢,但却是稳定向前的。变得……比以前开朗,也更活泼些。不管语言表达,还是逻辑思维,都比以前要清晰不少。
这导致烛台切颇有种孩子一夜之间长大的骄傲……但同时又有种孩子会渐渐脱离父母怀抱的空虚。
可以说是非常复杂的父母心了。
和邻居们打完招呼,房屋的重建就正式开始了。
高耸的围墙一朝被推到,露出了围墙外的另一个世界。
烛台切怕琉星呛到尘土,便抱着琉星远远地看,很久很久,琉星才揉揉眼睛:“我讨厌……那堵墙。”
它挡住了很多东西。
多得数不清。
这些东西大多平平无奇,例如一句出门时的嘱托,归家时的问候,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或者休息日和家人一起出门踏青……然而就是这些可有可无的平淡,才是生活最真实又温暖的一面。
还好,猫咪妈妈和神明大人,将这些东西还给了他。
外面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温暖。
琉星不懂建筑,他只是眼见着房子被推到,烛台切说,今后两个月,这里会重新建起更大的房子,比以前大得多,能住下很多人,甚至还有猫咪妈妈专属的房间,将摆满猫咪玩具和猫窝。
“我想猫咪妈妈了,”琉星有些担心:“等猫咪妈妈回来,还认不认得家呀?”
烛台切说:“她还认识那片庭院呀。”
庭院烛台切没打算改变太多,只是想要挖个浅浅的池子,让周围因为季节更替而变得枯黄的狗尾草,看起来像是在湖畔扎根的芦苇。而琉星圈出来的小土包,打算用大理石做了一个小小的墓碑,雕刻一个猫咪脚印。其他空着的地方,可以从本丸移植一些植物种下去,虽然秋天不会开花,但绿意葱葱非常喜人。
除此之外,就是满屋子的监视器。
烛台切似乎对监视器情有独钟,跟建筑施工队讨论过后,打算在玄关处放一个,院子里放两个,值得庆幸的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隐私,屋子里只有客厅会安装监视器。
不过烛台切对外的解释是,如果猫咪妈妈回家,他能通过回看监视器录制的视频知道这件事——绝不是为了留下琉星从小到大的影像记录。
除此之外,烛台切以监护人的身份,辞退了帮助琉星管理资产的经理人,把这份工作交给了信心满满的博多。
就此,付丧神终于以全方位无死角的方式,完全侵入了琉星的现实生活——琉星还美滋滋的。
几经商议,琉星家门口的门牌,最后挂得还是稻垣。
虽然最初狐之助警告过琉星不能告诉付丧神自己的姓氏,但这件事早就被琉星忘在了脑后,连狐之助自己都不在意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做好入学前的准备。
因为琉星的课业……又重了些。
美术学了个基础后,被暂且搁置,现在琉星开始学音乐了。
琉星的美术天赋只能说是平庸,但他喜欢,学得特别用心,因此也能得到歌仙一个‘尚可’的评价。
而音乐,琉星是真的无能为力。不仅没有天赋,手也笨,吹笛子总会按错孔位,对小蝌蚪似地乐谱更是一头雾水,无论背多少遍都认不出来——歌仙只能一个音一个音纠正,每天两个小时下来,不止歌仙和琉星被魔音灌耳,其他付丧神们也是满脑子DO RE MI FA SO LA XI。
“为什么我每次都按不到孔……”才吹了五分钟,琉星就快要哭了,红着眼眶问,“我的胳膊好酸哦……”
歌仙没回答,拿笛子敲了敲琉星的背:“坐好,背给我挺直了。”
很多学校的音乐课都必须得学门乐器,学生们的家境各有不同,价亲民的笛子就是很好的选择了,所以大多数的小学,学得都是这门乐器。
琉星吸吸鼻子,挺直了背,礼貌地问:“我能休息一下吗?我的嘴巴也好酸呀!”
歌仙轻飘飘瞄他一眼。
琉星只好委屈巴巴地端起笛子,吹起了断断续续的《生日快乐》。
不得不说,吹得真是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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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这是琉星上学后的事情。
老师:小朋友们,请拿出你们的笛子!
琉星:(拿笛子)
老师:……琉星,你的笛子为什么是横的?
琉星:……为……为什么……他们的笛子…………是竖的?
老师:……上课要用的是竖笛,不是横笛。
琉星:…………(想哭,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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