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仙贝, 陆奥守也没让琉星继续默写乘法表,示意琉星到窗口去露个脸——楼下的付丧神要是看不见琉星, 恐怕是要闹到中午才行。
琉星乖乖地爬上书桌, 扒着窗口伸长脖子, 冲楼下的鲶尾挥手:“早安!”
鲶尾立马欢呼起来,跳起来挥手回应,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觉得这是解放被压迫地区的初步胜利。
受到热烈欢迎的琉星有点手足无措, 满脸茫然地回头看陆奥守:“我、我要说什么?”
“不用,回来吧。”陆奥守笑容爽朗地翻琉星的衣柜:“我们今天逃课。”
琉星有点不解:“逃……课?”是什么?
陆奥守其实不是今天的近侍, 他只是个普通的数学教师——老师带头逃课, 是个比较有想法的年轻人没错了。
但陆奥守当然不会一个人带琉星出门。
楼下这么多替死鬼, 不抓几个回来, 怎么能甘心?
陆奥守随意拿了两件孩子的衣服塞进包袱里,回头对琉星循循善诱,说得天花乱坠:“逃课也是一门课, 就和数学课和语文课一样, 大有学问!包含了心理学,政治学,厚黑学,烹饪学……”
琉星被陆奥守忽悠地一愣一愣地,感觉这门课非常高深。
好像好难……
他刚顺从地穿上自己的小外套, 接着就被陆奥守一把抱了起来。
“作业还没……”琉星已经渐渐习惯偶尔被付丧神们抱着了, 自然而然地伸手环住陆奥守的脖子, 频频回头看桌子上的作业本:“我……我才默写到……”到哪儿了来着?
“昨天你不是好好背下来了?不默啦!我知道你会记住。”陆奥守轻笑,“我们的琉星大人可是很聪明的!”
琉星被夸得很高兴,下定决心晚上睡觉前再把乘法表背几遍,一定要好好默写出来,不能辜负神明大人的信任!
然后他便发现,陆奥守抱着他,踏上了窗户边沿。
“……?”
没等他发问,陆奥守就轻轻一跃。
冲出狭窄房间那一刻,世界都变得宽阔,不再有棱有角,而是由于速度变快,视觉上感觉圆乎乎的。剧烈的风声在琉星耳边呼啸而过,仿佛连时间都跟不上风的速度似地慢了下来,他愣愣地望着视线中似乎近在咫尺地湛蓝天空,远处葱郁伟岸的山脉,来不及发表感想,他便体验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失重感。头晕目眩,脚底发软,心脏如擂鼓般,被一下又一下的脉动敲打得心神大乱。
他下意识抱紧了陆奥守的脖子,失声尖叫。
落地的一刹那,楼下的付丧神们噤若寒蝉。
谁也没料到陆奥守会做出这档子事,吓得有点懵。
只有琉星,呆愣了一会,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再一次!再来一次!”琉星兴奋的满脸通红,第一次撒娇,摇着陆奥守的胳膊,小腿在陆奥守怀里乱蹬,“再来!我想玩!再来一次好不好!”
“哦呀,琉星大人喜欢这样的刺激游戏吗?”陆奥守心情极好地问,“要再来一次吗?”
“要的!要的!”琉星连连点头,回身望着窗口,“不要……不要这里,再高一点!好高好高!”
“听见了吗?”陆奥守对着几振举着抗议牌的刀剑付丧神们眨眨眼,“琉星大人说想去山上呢!”
鹤丸噗嗤一声,笑的发梢乱颤:“哈哈哈哈!我还从没见过!琉星大人开心成这样呢!哈哈哈哈!”他微微偏头,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银发滑落,在阳光下越发醒目,“主公有命,怎能不从?”
另两振刀剑对视一眼,立即扔掉手中的抗议牌,跑回起居室,但还没一两分钟,就又跑了回来。
鲶尾背着小包裹:“我拿了鱼竿!去山里钓鱼吧!”
萤丸背着大包:“我带了帐篷……”
甚至博多和乱藤四郎也背着小背包跟在后头:“嘿嘿,我们带了好多零食!”
狐之助不想掺和这群人的作死,赶紧跃下萤丸肩头,跑到药研身边趴好。
然后这群付丧神就这么带着主公逃跑了。
山姥切目瞪口呆,回头看身边慢条斯理翻书的药研:“不……不阻止他们真的好吗?!”
药研恍若未闻:“嗯?你说什么?”他推推眼镜,一脸冷淡,“我没看见。”
山姥切国广:“……”
同样都是付丧神,凭什么你这么优秀。
两个人对视良久,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嗯,什么都没看见。
琉星被机动最高的短刀博多背着在树梢上跳跃——快乐的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跟博多诉说自己的兴奋。
“博多你飞得好快哦!我、我好好练习跑步的话,以后我也能飞吗?我能飞得这么快吗?就像你一样,咻——!一下就飞的好高!好远!是不是所有神明大人都会飞?”
博多背着琉星跑了一路,却一滴汗没留,头也不回地说:“不是飞,是跳,我们短刀的速度比其他刀种快很多,所以下次想玩飞高高的游戏,可以找短刀们玩哦!”
鹤丸跟着插嘴:“其实要说速度,我也不差啊,我可是鹤,天生就会飞的鸟,以后我带你去更有趣的地方玩!你一定会吓一跳!”
琉星开心地“嗯”了一声。
他喜欢以后这个词,非常喜欢。
在树梢上飞跃的感觉非常奇妙。
剧烈的风在耳侧呼啸,夏日的烈阳也仿佛被这风吹散,燥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每次上升与下落时的失重感掌控琉星大部分感官,心跳,呼吸,视野,都快的不可思议。山中的树木最为青翠苍劲,可琉星来不及仔细品味这些景色,便被下一片浓淡不已的绿色闯入了视线,接着再下一幅景色又接踵而来,看得琉星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陆奥守忽然说:“到了,放琉星大人下来吧。”
于是博多从树梢上跃下,将琉星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看流星一脸茫然地打量四周,陆奥守笑眯眯地问:“琉星大人还是第一次到外面来吧,感觉怎么样?”
琉星听完这话,不仅没高兴,反而像是受到惊吓似地,忽然睁大了眼,看向自己的双脚。
脚下黑色的泥土一直蔓延到森林里,被葱郁的树木盖住,看不见远处,但他却能听见从天边吹来的风,飒飒的,像在窃窃私语,或者念一段没人听懂的诗。
他猛然回头,那熟悉的‘高天原’已经被浓密的树荫遮挡了轮廓,再看不见踪影了。
……是了。琉星想。我现在是在……‘外面’。
直到此刻,琉星才察觉自己是有些害怕的。
并不是怕高……是惶恐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虽然在本丸里他也有机会去田地和花园玩……但尽头处总是围着一圈石墙,那是为了防止野兽跑进来毁坏田地而建造的。
以琉星的身高,无法越过那面墙,也看不见那之后的世界。
虽然在二楼的房间里,能看见远方的青山,可是……那太远了,远得像是梦中才会有的景色,琉星毫无实感。
被这些墙挡住的路,像是迷宫走到了死角,偶尔路过那里时,会让琉星一阵后怕,怕高天原里的一切都只是他饿昏过去后做的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只要走出这个迷宫,梦就会醒来。
这个梦太过美好,以至于‘醒来’都变成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时之政府的人将他带出家门时,方式简单粗暴,对琉星而言,这只是一群可怕的陌生人伤害他,囚禁他的新方式。后来,他遇见了付丧神们。刀剑们非常喜欢他,将他当做主人的同时,当做自家的孩子……但琉星刚来时的状态太过糟糕,造成了刀剑们的保护心态过分严重。琉星一直都不被允许踏出他们视线范围,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人跟在他身边,连夜里睡觉,爱担心的刀剑都会每隔两三小时来看他一眼。
琉星并不讨厌这样的做法。大概是以前太过寂寞,琉星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因此,转身便能看见神明大人,让他非常安心。
可这一刻,周围被付丧神包围着,琉星竟然下意识感到了害怕。
外面,是什么样的?
琉星很小的时候,曾经疑惑过这个问题。被那道门隔开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像电视里一样,有好吃的食物,美丽的景色,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可家中的那堵围墙实在太高了,挡住了琉星所有的渴望。
他是不能踏出房间的。
不管他祈求多少次,那扇门总是不会为他打开。
后来被付丧神们收养,琉星感受到了‘梦’的幸福。让琉星下意识地把自己对‘外面’的渴望抑制住。
因为比起外面……他更想永远留在神明大人的身边。
所以……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到达的起点?
还是……这个漫长美梦的……终点?
琉星僵在原地,不敢往前迈步,求救似地抓紧了博多的衣袖。
博多不解:“怎么了?琉星大人?”
琉星不说话,扯着他的袖子,用力到手指发白。
鹤丸反而是最先察觉到琉星不对劲的人。
他蹲下身和琉星平视,却看见琉星满脸恐慌。
鹤丸眨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窗口跳下来的时候没有害怕,现在反而开始害怕了?
琉星揪着手指,紧张地说:“我……外面……不想,到外面!”竟然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鹤丸立马回忆起了被琉星的‘情绪起伏过大’给支配的恐惧:“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鲶尾担忧地看向旁边的陆奥守:“琉星大人好像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回去?”
陆奥守摸了把琉星的额头,没摸出发烧:“是心理问题。”
琉星脸色惨白,难得对鹤丸主动伸手:“抱抱!回去!不要到外面!”
外面?
鹤丸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
他赶紧抱住琉星,任琉星的小脑袋在他身上一阵乱蹭,关键时刻发挥了自己扯淡的天赋:“琉星大人的身边就是刀剑们的归处!所以……所以这里不是‘外面’!琉星大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这里是家!”
琉星一下子收紧了抱着鹤丸脖子的手臂,半天才红着眼眶抬头。
“家?”
有效!
鹤丸松了口气,感觉摸对了琉星的弱点,连忙加把火:“对,琉星大人在本丸,本丸就是家,琉星大人在这里,这里就是家。”
琉星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所以……所以,我不在……‘外面’?”
鹤丸笑起来时,琥珀色的眼眸里漾着清亮的碎光:“您是我们的归宿……我们是您的家。”
琉星抿抿唇,有些期待地问:“神明大人们,是家人?”
“没错,”鹤丸对琉星眨眨眼,一个个数,“三日月爷爷,歌仙妈妈,烛台切爸爸,一期一振哥哥,”然后指了指自己,“嗯……不过我觉得我也是爸爸呢……”
琉星忽然伸手捧住鹤丸的脸,轻轻地啄了下鹤丸的脸颊:“鹤丸爸爸!”
萤丸:“……”
陆奥守吉行:“……”
三振粟田口:“……”
鹤丸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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