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特意收拾出一小片儿空地, 好让琉星撅着小屁股坐在凳子上洗碗。
“……为什么……”琉星手上套着不合适的橡胶手套, 身上围着宽大不合身的围裙, 活脱脱一个被压迫的满脸委屈的小童工, “为什么洗不干净……”一直洗一直洗,还是油腻腻的!
明明神明大人只要用抹布擦一擦,就可以把盘子洗得闪闪发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这是只有神明大人才做得到的复杂工作吗?可是……
琉星吸吸鼻子, 忍着没求救, 继续洗盘子。
就算很复杂……他还是想帮上神明大人的忙。
前田和平野已经把早餐的盘子清理干净了, 正站在一边等候差遣, 加州清光则是坐在琉星身后, 手里拿着小扇子, 慢悠悠地给琉星扇风, 时不时帮琉星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他们的小主公已经洗了二十分钟盘子了, 一个没洗干净,但就是不愿意放弃。
两振小短刀有点心疼。
虽然隔着橡胶手套, 不担心会着凉, 但一直在水里搓塑料盘子,也是很累的。
平野叹口气:“琉星大人, 还是我来吧?”
琉星也有点小脾气,鼓着脸摇头:“不!自己来!”
然后又一阵搓洗。
他搓洗的方式很笨拙,觉得哪里油乎乎的, 就往哪里擦, 丝毫没起到清洁作用, 反而连抹布也变得油腻起来。
加州清光趁着水花翻腾, 悄悄地往里头加了几滴洗洁精,不一会白花花的泡沫就浮在水面上,帮着琉星洗干净了油腻腻的塑料盘。
几个终于洗好的塑料盘摞在一起,琉星开心地捧着盘子给加州清光看:“洗好了!”
“呜哇!琉星大人太棒啦!”加州清光很给面子的鼓掌欢呼。
琉星也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伟大事业,昂首挺胸高兴地接受赞赏,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两振短刀,满脸期待。
短刀们一惊,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跟着一起鼓掌:“琉星大人洗得好干净!”
“琉星大人好能干!”
“琉星大人真是个好孩子!”
琉星被夸得脸都红了,但那并不是害羞,而是兴奋:“我、我能干!是好孩子!”
“没错没错!琉星大人好厉害!”
“琉星大人脑后的小揪揪好可爱!”
“琉星大人的呆毛今天也好有精神呢!”
倒也不全是彩虹屁。
还掺杂了发自肺腑的感叹。
然而琉星也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反正只要形容词前边带个好,他就觉得这是在夸他了。
大功告成,琉星急吼吼地把手上两只橡胶手套扯下来,鼓着脸埋怨:“这个不好,不舒服!”
加州清光心说要是没有它你今天半点别想碰水。
两振短刀贴心地收拾起了烂摊子,把盘子擦干净放回碗橱,抹布和水盆清理一遍放回原位,地面上的水渍还得拖一拖,怕人踩着滑到。
琉星则是被加州清光带回去写学习了。
他决定多给琉星加两篇数字抄写,以免小家伙又突发奇想要来帮忙。
琉星确实安分了很长时间,直到傍晚,他才又提出了新要求。
“我要等烛台切回家!”
这件事没什么好反对的,琉星每隔一两天,就会在天井迎接出阵或者远征的付丧神回家,并不只等烛台切,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被琉星迎接的经历。
加州清光带着琉星坐在天井的台阶上,一大一小托着腮等出阵的付丧神回家。
傍晚四点,夕阳斜挂在天空,映射出的霞光在天边涂抹了一整片耀眼的红色水彩,又给天井铺上了一层橘色绒毯,大概是本丸这附近山好水好,因而蜻蜓也多,每到傍晚便从本丸的天空略过。火红的晚霞,橘红的夕阳,再加上漫天飞舞的薄翅精灵,惹得琉星总要在这个时间段打开窗看看它们。
加州清光看琉星发呆,问道:“喜欢蜻蜓?”
琉星摇头:“不喜欢。”
“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加州清光也有些惊讶,“为什么?”
琉星的眼睛还在蜻蜓身上打转,语气里也有不解:“因为我不认识他们呀?”他认真地说,“我们还没说过话!”
加州清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噗……原、原来如此……”
琉星低头掰手指数自己喜欢的虫子:“知了,蛐蛐,还有……还有蚂蚁,蚂蚱……它们都会和我说话,跟我打招呼的!”
加州清光仔细找了下共同点,知了和蛐蛐嗓门大,蚂蚁和蚂蚱有触角——的确是会说话,会打招呼。
琉星又把视线转回天上的蜻蜓,皱着眉毛,“蜻蜓长得好看,可是很没礼貌,我叫他们,他们都不理我的。”
他重重叹口气,奶声奶气的批评:“真是表、表里不一!”最后一句话说的老气横秋。
然而加州清光知道,这是琉星现学现卖,从歌仙兼定那里听来的——用来形容鹤丸国永。
手痒。
加州清光正想揉一揉小主公的脑袋,却忽然看见天井当中的时空装置一闪,出阵的几个付丧神便出现在天井中央。
“烛台切!”琉星第一个叫得就是烛台切的名字,巴巴地跑过去张开小胳膊。
在这个本丸里,琉星唯一会主动投怀送抱的对象,就是烛台切。
付丧神的出阵在等待他们的主公看来,不过是一个白天的事情。但对去往某段历史完成任务的付丧神来说,一个星期,十天半月都是可能的。有时为了等待时机,甚至要融入当地的百姓中,一个任务做上三个月也不奇怪,所以对烛台切来说,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小主公了。
但对琉星来说,这两个月,也不过是一个白天的事情而已。
……是了。
付丧神和人类的时间,终究是不同的。
烛台切目光微微一暗,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琉星懵懂地张着小胳膊,在原地蹦了两下,不明白为什么烛台切还不抱他。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无视的琉星,竟然有点委屈,着急地扯住烛台切的衣角:“抱、抱抱!”
烛台切顺从地躬身将琉星抱在怀里,语气温和:“怎么了?琉星大人?”
琉星环着烛台切的脖子,甜腻腻地回答:“想欢迎你们回家哦!”
这乖巧的小模样看得旁边一起出阵的鹤丸不由‘啧’了一声。
大家都是付丧神,凭什么琉星只主动找烛台切要抱抱!
烛台切听到这声啧,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
但还没抱着琉星走几步,琉星就把藏在怀里的小手册掏出来。
那是烛台切给他的小红花收集手册,封面是橘红色的小狐狸带着手套堆雪人,琉星珍惜得不得了,他的小红花都贴在上面,每天要数好几遍。
“怎么了?有想要的东西?”烛台切问他。
“想要大西瓜!好大好大的!”琉星张开小胳膊:“这————么大的!”
“那么大的西瓜,您可吃不完呢。”
“我不吃!”琉星连忙摇头:“给田地里的神明大人吃!吃好多好多!吃了就不热了!”
本丸里不怎么吃西瓜,因为这东西性寒,以琉星的体质,吃多了必然拉肚子,所以不敢给琉星吃。但只有付丧神吃,他们又瞎担心,觉得琉星干看着会眼馋,多可怜啊!所以干脆大家都不碰,忍着吧。
不过琉星从药研那里听过一耳朵,说是西瓜是夏天药用功效最好的水果,因为水分和糖分都很多,很适合给疲惫的人消暑。
他牢牢地记住了。
烛台切显然也有点惊讶琉星的话,看向旁边一脸心虚的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也没料到他早晨几句无心的劝说,琉星能记到现在——不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吗?
琉星确实忘性大,有时候光着脚就往楼下跑,挨多少次训也记不住。
但唯有神明大人的事情,他记得很牢。
琉星絮絮叨叨地说:“神明大人,好辛苦!每天早晨,都要给田里的植物,浇水,除草……我!我想帮忙浇水哦。烛台切,你早点喊我起床好不好啊?”
烛台切没否决,反问他:“那几点喊您起床比较好呢?”
琉星有点懵,他还没学会看钟表,有些忐忑地说:“我不知道呀!”
烛台切可不想等他转过弯,笑着说:“那就等您知道了再和我说……西瓜可以给您,待会我帮您一起去送西瓜吧。”
琉星赶紧摇头:“不要哦,你休息!你累了哦!”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我!能干!自己去!”
加州清光赶紧表态:“我会帮忙拿西瓜的。”
烛台切下意识就想拒绝,加州清光平常还是很可靠的,可一当上近侍反而和主公一起闹腾起来了……他觉得让他们两个去田地里,说不准又要搞出什么事情——但理智还是让他退让了。
孩子想尝试就让他尝试,何况这并非什么坏事,他们的主公越发懂得关心和体恤别人,也愿意克服中途的一些困难,试图做一些实事——值得鼓励。
所以烛台切最后还是点了头。
为了分担工作量,夏日的田当番人数比平常多一个人,以免付丧神热过头,今天是太郎太刀,压切长谷部,和大俱利伽罗三人组负责。
压切长谷部边蹲在稻田里拔除杂草,边和太郎太刀絮絮叨叨:“你到底是怎么让琉星大人这么快就亲近你的?玩具?零食?还是说别的什么……当然,琉星大人也很亲近我,所以我绝不是眼红或者嫉妒,只是同僚之间互通有无——”
太郎太刀:“……你少说几句。”
压切长谷部非常不满:“你什么意思,嫌我话多吗?”
“不……我是说……你少说几句……”琉星大人自然就会亲近你了。
但不等他说完,板着脸的大俱利伽罗就扛着锄头走过来了:“杂草的根已经翻出来了,然后呢?”语气非常冷淡,然而工作却还是好好完成了的。
大俱利伽罗天生厌恶田当番,和歌仙兼定厌恶马当番差不多的程度。
“接着把那些杂草……琉星大人?!”压切长谷部忽然眼睛一亮,随即慌慌张张地摘下草帽就对着大俱利伽罗身后鞠躬行礼。
太郎太刀跟着看过去,正好看见他们的小主公,拎着个竹篮,摇摇晃晃走在田间小道上的身影。那竹篮看起来不大,但似乎有些重,小家伙拎着好像有些吃力,脚步总是不稳,却不肯放下篮子调整步伐,好几次差点摔一跤。
压切长谷部看得有些心焦,但还是忍着没迎上去,因为琉星身后还跟着抱着木盆的加州清光,正时刻关注着琉星的动向。
小剧场:
琉星:知了先生,早上好!
知了:知——
琉星:知了先生,你从哪里来啊?
知了:知——
琉星:知了先生,你几岁了啊?你声音好大啊,你喜欢唱歌吗?你明天还会来吗,你……(此处省略一千字)知了先生你饿不饿啊,吃不吃面包啊?
知了:知——
琉星:知了先生,浪费食物不好!你是坏孩子!
知了:…………好烦,我换棵树。
蛐蛐:(心惊胆战)不要和我搭话不要和我搭话不要和我搭话
琉星:蛐蛐先生,早上好啊,你知道知了先生去哪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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