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海滩,篝火依旧热烈张扬,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受到天魔舞的影响,人们都在疯狂,在最原始的欲/望中寻找极乐。
伊兰昭坐在岸边礁石上,环抱双腿,眺望摇曳在海面银波中的月影。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靡靡之声中,遥遥的,传来裴戎精疲力竭的呻/吟,与梵慧魔罗餍足的喟叹。
伊兰昭笑了起来,长身而起,海风牵起燃着烈火的纱罗飞舞。
双手高举,于头顶合十,扭动腰臀,金铃繁响。
一边曼舞,一边唱道:“天龙之女一曲婆娑……心眼中了魔,倾尽我一时美色……来请你多爱惜,良夜又逢未世人……珍惜今宵记住我……”
裴戎仰望夜空,漆黑的瞳眸已然涣散。
双腿大敞,虚软瘫在梵慧魔罗的腰腹两侧,身体湿热,耳边是交缠在一起的喘息。
在两人开始第三轮时,裴戎已从天魔舞的控制中清醒。
然而他按兵不动,佯作沉沦。
双目紧闭,身体爽极,心里却痛恨又憋屈。
梵慧魔罗伸手撩开他汗湿的额发,吻上发红的眼角。
呜————轰——————
寂静的海面上,出现一声沉闷而古怪的响动。
大海、岛屿猛然一震。
苦奴们警觉停止正在进行的享受,齐齐向北方望去。
平静无澜的汪洋骤然掀起万丈高的海啸。
整个天地忽然失声,唯见万里狂澜如同一堵巍峨高墙,又像是一只玄甲骑兵,以催枯拉朽之势向外岛碾压而来。
巨大狂风随浪咆哮。
梵慧魔罗目光微沉,抽身离去,发出“啵”的一声。
裴戎闭目偏头,大腿被水渍濡湿,滚烫敏感的肌肤在寒冷夜风下,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他很想合拢双腿,翻身蜷缩起来,但疲乏至极的身体已不给他任何回应。
除了依旧酥麻的下/身与后腰,他感觉不到身体其他部分的存在。
梵慧魔罗长身而立,慵懒随性地在冰冷腥咸的狂风中舒展身躯。
修长峻美,骨肉匀停,完美地诠释为何无暇。
水银月光笼罩其身,空明如许,流光徐徐淌落,勾勒出修劲轮廓,仿若盛开于夜风中的优昙婆罗。
他身上衣衫尽除,环于腰间的菩提珠串,在裴戎在难耐折磨时,无意识扯断,散落一地。
手臂上佩象牙臂钏,丈许长的烟罗轻绡在烈风的撕扯下,如流云浮浪。
短短三息过去,海啸已奔袭临岸。
眼看巍峨水岳就要倾倒在头顶。
依兰昭站在海礁上,直面海啸,眼中毫无惧色。
她大笑着摆扭腰臀,腰间金铃像是被滔天巨浪吓得颤响,但她依旧在跳舞,仿佛永远不会停下。
裴戎被冰冷水珠击打在身上,冷得一个激灵,恢复些许力气。
睁开双眼,瞳仁倒映梵慧魔罗修长昳丽的身体,以及那遮天蔽月的啸浪。
大海张开血盆大口,欲将三座渺小的海岛吞入腹中。
梵慧魔罗淡淡一笑,扬臂缓缓一握,海面上赫然出现一个漩涡。
漆黑,庞大,海面层层塌陷,令人无法言喻的雄奇壮观。连气势汹汹海啸与之相比,都渺小得像是一尾草蛇。
漩涡逐渐扩大、下陷,犹如地狱深渊缓缓张开的巨口,吞噬天地。
海啸拼命咆哮,挣扎,依旧被漩涡像仿若食面一般,轻而易举地吞没。
梵慧魔罗眺望海面的双眼缓缓闭合,漩涡随之收拢。
像是饱腹的饕餮懒懒打了一个嗝,海面一阵翻滚,逐渐归于平静。
裴戎依靠石墙,艰难站起身来,浊液从腿根缓缓滑落。
他向梵慧魔罗恭敬垂首,低声道:“御众师,这是?”
梵慧魔罗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裴戎即刻明白,御众师正在用术数验算这场海啸发生的缘由。
少顷,睁眼,幽邃眼底有流光划过。
“丹雀州,长泰城,有道器现世。”
伸出手指,虚握幽白蟾宫,笑道:“这天下格局,要变了。”
溯瑚州,万仙来朝之地。
有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正如苦海分外中内三岛,慈航分天地两城。
“地”乃白玉京,地处大商国境内溯瑚州,显露凡世,道者与凡人混居。
“天”乃玉霄天,漂浮于白玉京上空,传说是天人师以法力开辟于天上的虚空道场。
白玉京百丈高的城楼之上,两名男子相对而坐。
一位身穿素白道袍,长眉修目微吊,泠泠如锋,手携一白玉拂尘,麈尾挽臂而落。
另一位温文儒雅,眉目清隽,但面色苍白,病容外显。身上裹着厚重狐裘,仍旧蹋肩缩背,似是恨不得将自己藏进狐皮的暖毛之中。
城楼之外,烟波浩渺,群山浮动,滚滚云浪跋峰越岭泻入城中。极目远眺,除了浮光跃金的流云,再无他物。
锋锐男子拂尘一挥,穹庐中散漫的云雾汇聚,形成一个个白子,错落有致地排布空中。
病容男子仰头看着云雾,轻轻一咳,从狐氅中探出手指,于苍穹中一点。一缕霞光缓缓凝聚,化作一枚金红色棋子,落于这浮空棋盘。
锋锐男子剑眉一皱,手携一片流转不息的浮云,久久未能落子。
病容男子掩住苍白双唇,又轻轻咳嗽起来。
一边咳,一边笑道:“无极师兄,未至中盘便已崩局,你可是输得一塌糊涂。”
无极殿尊尹剑心面色淡然,看不出情绪,臂间拂尘微微一动。
“嗨呀!”霄河殿尊陆念慈含笑阻止,“无极师兄,你的拂尘怎么抖起来了?该不会打算掀盘耍赖吧?”
尹剑心淡定松开手指,一摆拂尘道:“非是必输之局,我为何要掀?”
陆念慈道:“难道你还有破局之能?”
尹剑心道:“你不信我?”
陆念慈笑道:“非是不信师兄,而是我自信至极。”
“霄河,你傲慢了。”尹剑心冷冷道,“你虽被世人称为妙谋,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目空一切,非是智举。”
陆念慈微微侧头,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被天风吹乱的狐毛。
“师兄教训的是。”
随即像个孩子一般歪了歪头:“然而,吃一堑才能长一智,空谈道理并不能让人深悟。”
“还请师兄施为,赢下此局。好叫我这个目空一切之人,从失败中彻悟。”
“你!”尹剑心面上浮现一抹愠色。
扭头转向浮空棋局,微微抿唇:“你且看着吧!”
云子将落——
狂风骤起,万里云海破碎,浮空棋局亦撕扯成絮。
天地开始剧烈震颤,尹剑心与陆念慈一同远目。
只见横卧云间的琼华山脉寸寸崩塌,好似突然被人抽走地基,青峰赤岳不断陷入地底,伴随隆隆轰鸣,向白玉京逼近。
“这是!”尹剑心腾地站起身来,狂风将长发卷得飞扬。
陆念慈则将自己缩紧,冰冷暴风令他几乎无法喘息。
一边猛烈咳嗽,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催促道:“快!快用飞仙剑挡住震波,别让白玉京塌了!”
尹剑心一闻此言,手中拂尘一振,化为一道雪亮剑光向琼华山脉激射,斩断脉脊,落入坍塌的裂缝之中。
光芒散去,露出一柄通体透明,犹如水晶的长剑。
剑身嗡鸣,响彻云霄,欲以一剑之力,抵抗山岳倾颓。
对抗数息之后,凌风而立的尹剑心喷出一口鲜血,扶城墙大喊道:“抵不住!”
陆念慈眉目沉凝,手扣法诀,低声一喝:“裂!”
被飞仙剑斩开的断口隆隆震颤,飞沙滚石,像是有一双无形之手扳住断口不断撕开,须臾之间,形成一条宽阔峡谷。
崩塌的山峰落入谷中。
当尘埃落定,一切恢复平静。
原本群山环绕的白玉京前,出现一条千丈深的幽谷。
以此为界,一面是群山,一面是平原。
又一道身影从城中跃上城楼,迟来的九麓殿尊卫太乙问道:“无极师兄,霄河师弟,发生了何事?”
陆念慈没有回答,苍白的手指伸出,于天穹一抓,丝丝云雾流转,化为无数云丝,拈于二指之间。
陆念慈神魂一荡,亦化为无数丝线,攀附云丝,向八方衍生。
此乃卜卦术算的一种,名为“行云妙衍”。借己身运气演算,窥探天机一角。
片刻之后,陆念慈本就苍白的面孔更加透明,血丝从唇边溢出。
显然,在演算天机方面,他的功力没有梵慧魔罗深厚,做不到举重若轻。
忽铮然一声,指尖云丝如筝弦崩断。
陆念慈向后倒去,被尹剑心伸手接住,
他拉住尹剑心的衣襟,气息奄奄地说道:“无极师兄,快……同九麓师兄一起禀告大觉师……丹雀州,长泰城……有道器,现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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